這雨來的時候雷厲風行,去的時候也不拖帶水,剛出小縣城的時候便開始下,還沒有走出幾里地來,天空又突然間放了晴,太陽一露頭,氣溫也跟著又起來了。
夏世民開著車子徑直往舅舅家住的莊子方向去。
夏世民的舅舅姓劉,住的莊子叫劉王莊。
位置嘛正好靠近小縣城和外界的連接口,和夏家村正好一個在北一個在南。
這個劉王莊名字來的也很直白,村子上住的人家主要有兩姓,一半姓劉一半姓王,也沒什麼好解釋的,以前的莊子大多數都是按著村裡的大姓取的,一聽名字便知道這莊子主要姓什麼,擱古代外人一看莊子名,也就明白莊子裡說話算的人到底是姓什麼了。
劉獻國,這是夏世民舅舅的大號,擱那個年代,什麼愛國、衛國、建軍啥的都是挺大眾化的名字,沒什麼好說的,滿滿時代特色。
舅媽姓胡,名叫胡玉珍,也是一樣。
兩口子育有一兒一女,都比夏世民大,也就是夏世民的表哥表姐。
兩個孩子也都不在身邊,表姐劉曉菲在本地市里工作,表哥劉駿則是在首都工作,兩人平常很少回老家這邊來。
這也是現代農村大多數村子的縮影。
驅車到了劉王莊,夏世民直接把車子開到了舅舅家的門口,停在了路邊,半邊車子騎在了路牙子上,給來往的車子留下了一條行車的路。
劉王莊和夏家村就有點不同了,這裡是典型的八九十年農村的建築風格,說的直白一點就是沒什麼特色的磚瓦房。
紅磚砌成的紅牆,配上同樣紅顏色的瓦,前面沒什麼錢的人家直接就是一個院牆圍著,有點錢的則會建個倒座房,倒座房的中央開一個入戶門。
入戶後便是一個院子,東西廂房,或者西廂房沒有,換成牲口棚,後來家裡用的牲口少了,則用來停放手扶拖拉機等農機。
正對著大門的自然是堂屋,也就是正屋,通常都是標準的三間,中間堂屋會客,東面住著主人家兩口子,西邊則是住著家裡的長輩老人。
當然也不是什麼硬性的規定,各家看自己的情況安排。
下車,來到門口,夏世民發現大門緊閉著,兩扇大門的門鼻上掛著鎖,只不過鎖並沒有鎖上,而是就這麼幹巴巴的掛著。
像是這樣的情況說明主人家並沒有走太遠,也不會長時間不回,差不多就是去田裡幹活去了。
夏世民轉身要往舅舅家田地的方向去,沒有走兩步,則是聽到了一隻狗子衝著自己汪汪的叫了起來。
隨著這一隻狗子叫起來,莊子裡別的狗也聞聲而來,成群結隊的衝著夏世民吠叫起來。
狗子的聲音終於引得一人走出了屋子。
看清來的人是夏世民之後,這位便樂了。
「原來是你小子啊,我說這些狗怎麼突然間叫起來,過來看你舅舅舅媽?」
這位約三十來歲,和夏世民的年紀差不多大,大號叫劉豐。
按理說,這個年紀正常情況都在外面打工,極少有壯年勞力還在村子裡的。
而這位沒有出去的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一個字:懶!
到生產線上嫌累,撒泡尿都得帶著小跑,幹了不到兩天,還把拉長給揍了一頓,被警察關了幾天後,跑出來又把那拉長堵門口拍了一頓。
在小區當保安的時候上夜班直接從上班睡到下班,幹了沒三天被勸退了。
去店裡當營業員吧,因為偷吃東西被罰的錢比他兩個月工資加起來都多。
你這樣的人,哪個老闆能要,又哪個老闆敢要?
現在老闆恨不得拿人當牛做馬使喚,而這位可不樂意給當牛馬,天生就是想給老闆當祖宗的主兒。
什麼活都不想干,什麼活都不樂意干,偏偏想的還挺多,說起來那是一套一套的,用他老子娘的話來評價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但這位也不是沒有優點,優點就是有點俠氣,如果看你順眼,哪怕他身上僅有一塊錢,你問他張口的時候,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把那一塊錢分五毛給你。
也正是這樣的性格,所以這人在外面一般吃一頓餓兩天。
所謂的朋友到是不少,但多是酒肉朋友,且大都是坑他的。
後來家裡娘老子一看,算了,也別在外面打工了,還是回老家吧,至少每天能吃上飽飯。
於是劉豐就成了劉王莊啃老一族唯一的中堅力量。
「我不看我舅媽,看他們倆做什麼,我是特意過來看你的」。
夏世民和他也是老相識了,張口就逗起了他。
「你看我?」
劉豐一臉疑問。
夏世民道:「嗯,我看我舅舅舅媽天天看,你可少見,所以,看你才是正經事」。
這下劉豐終於聽明白了,噗嗤一笑:「你小子又拿我開涮」。
「你不是白問麼,我不來看我舅我舅媽,我跑來這邊幹什麼」夏世民也笑了起來,笑著伸手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包煙,隨手遞給了這位。
劉豐到也不客氣,接了過來一看,煙還沒有拆,直接拆開之後磕出一支來點上,順手把剩下的裝回自己的口袋。
「我舅他們在田裡?」
夏世民沒有和劉豐多扯,不是看不起他,而是兩人實在沒什麼可聊的。
但劉豐這貨聊到是能聊,能從美國政治聊到中東戰爭,還能聊一聊世界史,真聊起來一兩天都不一定打的住。
夏世民對這些東西都不太感冒,夏世民沒人家那麼大的情懷,他這人就是小家子氣,以前在意的就是在海都安家,後來是掙錢還房貸。
現在嘛,如何修房子,如何過舒心日子,別人家的事他依舊沒什麼興趣,更別說別的國家的事。
劉豐道:「嗯,在田裡,剛下田不到半個小時」。
「這時候還下田?」
夏世民有點奇怪,農村下田哪有這個點兒才去的,一般都是起早貪黑在田裡幹活,而且夏世民的舅舅舅媽可不是什麼懶人,一覺能睡到日上三竿才下田。
早上十點多鐘才下的田,這是有什麼事呀。
「嗯,真是巧了,你看,他們倆回來了」。
這時候倚著自家門的劉豐伸出夾著煙的手一指。
夏世民順著望了過去,一眼看到扛著鋤頭的舅舅舅媽,正往這邊來呢。
「我走了」。
看到舅舅舅媽,夏世民和劉豐打了個招呼之後便向著兩人走去。
「世民來了啊」。
劉獻國一看外甥來了,臉上全是笑,旁邊的胡玉珍也樂呵了起來。
夏世民來到自己的車門旁邊,伸手拉開了側門,把帶來的東西往下搬。
「你這孩子,每一趟過來都拿這麼多東西,我們倆怎麼吃的完」。
看到外甥又帶了這麼多東西,來到近前的劉獻國立刻板起了臉。
一般這時候劉獻國講話的聲音都會大一些,因為只有聲音大才能讓老鄰居們都聽到。
無形中告訴大家:看!我外甥又來給我送東西來了,你們有這樣的外甥麼?
其實就是顯擺,
顯擺於無形!
不過今天的聲音依舊大,但臉上的表情還真是有點責備。
胡玉珍這時說道:「別的東西你都別往下搬了,帶回去給你四爺吃吧,把那帶著包裝盒的點心拿下來就成了」。
聽到舅媽這麼說,夏世民笑道:「都帶來了哪有帶回去的道理,放心吧,四爺爺那邊有他一份,這些啊都是給您二位的」。
嘴上說著,手可沒有停。
胡玉珍見外甥不停手,只得過來伸手攔住了外甥。
「不是,我們等會兒準備去你大表哥那裡,這一去說不定就得兩三個月,這些東西放家裡可不都得餵了耗子,還是你帶回去」。
聽到舅媽的話,夏世民不由愣了一下:「怎麼突然要去大表哥那裡?」
「也不是突然,前兩天不是給你打電話了麼,看你在海都,我們就沒有和你說這事兒」劉獻國說道。
劉獻國知道外甥和外甥媳婦離婚的事,他以為這次外甥去海都是處理這事的,所以只是問了一句外甥什麼時候回,夏世民說不知道的時候,劉獻國就沒有說別的。
孩子大了,劉獻國又只是舅舅,雖說娘親舅大,但是沒有舅舅去介入外甥離婚事的。
所以心中希望孩子好,但是劉獻國也明白哪些事情自己能插手,哪些事情不是自己這個舅舅該過問的。
夏世民想起來了,自己幾天前是接到舅舅的電話,問自己什麼時候回來,不過自己還沒有確定什麼時候能把事情辦完,所以就說日子還沒有定。
「大表嫂要生了?」
夏世民聽後琢磨一下張口問了一句。
胡玉珍點了點頭:「嗯,說是預產期就在這些日子」。
「又要添一個孫子,您二老這下開心了,保不准又是一個大胖小子」夏世民說起了吉利話。
表哥膝下現在有個兒子,比夏世民的兒子還要小上三歲。
沒辦法,首都討生活不易,表哥雖比夏世民大了七歲,但是結婚卻比夏世民還晚上幾年,所以他的孩子比夏明昭還小。
聽到外甥的話,老兩口子臉上全是笑容。
胡玉珍道:「我們到是盼著能有個二孫子,不過人家想要個小閨女。其實孫子多好啊,兄弟倆也有個伴,少受人欺負……」。
年紀大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點重男輕女,不是說孫女就是根草,但總是希望家族裡男丁興旺嘛。
劉獻國這邊聽後立刻提醒說道:「老太婆,你這話可別當著兒媳婦的面說,多招人厭」。
胡玉珍說道:「我又不傻,當兒媳的面提這些幹什麼」。
夏世民一看,立刻轉移話題:「只要這些?要不再留一點,這些也留下吧,留著晚上的時候吃,我也陪著舅舅喝上兩盅」。
「吃不了,馬上就走」胡玉珍說道。
夏世民聽後一驚:「這麼急?!」
「東西都收拾好了,我和你舅要去這麼久,所以去田裡看了看,把田裡的活,還有家裡的豬什麼的都托旁邊你三大娘照應著。
原本說找個車子送我們的,現在你來了正好把我們送汽車站去」劉獻國說道。
「汽車站?您二位這年紀就別坐汽車了,坐火車吧買臥鋪,我幫您買票就是了」夏世民一見老兩口子要坐汽車去首都,嚇了一跳。
要說去首都,最快的當然是坐飛機,從縣城到市裡的機場,約一個小時,飛機到首都兩個小時,總共要三個小時。
坐火車差不多五六個小時的樣子,得看你坐什麼樣的火車。
汽車是最最辛苦的交通工具,十幾個小時,而且車上的空間又不大,窩的難受。
夏世民是坐過的,一趟下來身為年輕人的他都有點腰酸背疼的,更何況舅舅舅媽這樣六七十的老人家。
「都和人說好了,而且汽車能帶的東西多,我們這邊大包小包的,火車上哪裡有地方擺」胡玉珍說道。
劉獻國也道:「都是老熟人了,提好的事情哪有再改的,你就不用操心這事了!都去過多少次了,我們還不如你?」
夏世民聽後只得呵呵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