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物理競賽落下帷幕。
陳清念不負眾望再一次奪冠,排著隊的記者在賽場門口頓了半個點才瞥見小冠軍挪著慢吞吞的步子走出來。
守株待兔的記者立馬蜂擁而上,陳清念看不見面前人的臉,只看見跟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的一排密密麻麻的話筒懟在自己面前。
「陳同學,聽說你是大病初癒,這樣情況下依舊能代表京大奪冠,你會感覺壓力很大嗎?」
「陳同學,你對物理天才這個稱號怎麼看?」
「陳同學,聽說國家物理研究所已經向你拋出橄欖枝,你有參加的打算嗎?」
「陳同學,你單身嗎?」
「陳同學,像你這樣的天才學霸,會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陳同學……」
陳清念的社恐又犯了。
她連著後退三步,硬生生被人逼到牆角,她想起何苗提醒過她,說這一次比賽官方聯繫了電視台可能會做一些賽後採訪,但她沒想到是這樣熱情四射的採訪。
「陳同學,能回答一下大家的問題嗎?」
陳同學回答不了,陳同學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陳同學只想回家。
陳清念嘆了口氣。
還好何苗一早就替她準備好了後手,陳清念低頭從口袋裡摸索出一張小紙條,大庭廣眾之下打開,然後當著大家的面字正腔圓讀了起來。
得獎官方回答模板。
「大家好,我是陳清念,很榮幸能參加這次物理競賽,對於這次比賽能取得這樣出乎意料的成績,我有些話想要說,首先我要感謝國家富強民主和諧文明,其次要感謝cctv,地方tv,京大tv,感謝天感謝地,感謝百忙之中蒞臨到此的你們……以及……物理天才這個名號對於我來說確實……實至名歸。」
陳清念自己讀得都有點心虛了。
何苗這寫的啥!
她是社恐啊!這都是什麼社牛離譜的發言啊!
更別提此刻面面相覷的記者們,表情一個賽一個的精彩。
半晌,才有記者打破尷尬,擠出一絲勉強的笑:「陳同學,看不出來你原來這麼幽默。」
並不懂幽默甚至有點自閉的陳同學露出一個虛情假意的禮貌笑容:「……」
電視上,那張清秀的臉清晰無比,精緻得像一件藝術品。
宋家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石翠蘭:「那個喪門星?是京大的學生?天才?怎麼可能!」
宋心瓷這邊即使拿到了陳清念的曲子,但因為彈功不過關,還是被裴大師拒之門外,京大保送黃了,裴大師黃了,現在還平白無故多了一個坐牢的媽。
她的名聲算是徹底爛透了。
眼下,她還要看著自己最討厭的人在電視上大放異彩,這讓她怎麼甘心!
她幾乎要將一口銀牙全都咬碎落進了肚子。
實在是難以接受。
「奶奶,陳清念真的這麼厲害嗎?她不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草包嗎?」
宋心瓷有些繃不住情緒,拽過石翠蘭的胳膊臉漲得通紅,「肯定都是假的!奶奶你想辦法去拆穿她!」
石翠蘭臉氣的焦綠。
「我怎麼拆穿啊?比賽是直播的,坐在上面的人就是陳清念,幾萬雙眼睛都看見了,還能怎麼辦?早知道這個喪門星這麼有本事,當初就應該好好把她安置在家裡,現在好了,搞得我們家破人亡,什麼都沒了!」
現在後悔來不及了。
楓榆路。
「陳小姐,你回來啦!」
陳森原本在院子裡澆那些扶桑花,看到陳清念回來連忙站起身相迎。
陳清念翹著嘴角哼了一聲:「少這麼熱情,是不是等會又要找我外婆通風報信,你這個特工森。」
陳森有些尷尬地撓撓頭,「陳小姐,你比賽一天應該也累了吧,快點進去休息吧。」
陳清念點頭,進了別墅。
她來到臥室,隨意地踢掉拖鞋,直接爬上了床。
「姜先生,我贏咯。」
她伸手摸摸姜行川安靜沉睡的臉,他已經昏睡一個月了。
陳清念仰面躺在他身邊,拉過他的手掌,用兩隻軟乎乎的小手捧住放在唇邊吻了吻,「你什麼時候能醒啊,我好久沒聽到你的聲音了。」
窗台上的捕夢網被風一吹,發出叮鈴叮鈴的響聲,像是百靈歌唱。
陳清念確實很累,躺著不出片刻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夢裡是一片皎白的月色,灑在青灰色的雨花石上,山谷里的風帶著一股神秘的花香,明明已經步入秋季,竟然還會在夜晚能看到螢火蟲。
陳清念好奇地用手碰了一下那些會發光的螢火蟲,神奇的是那些蟲子在觸碰之後竟然開始變顏色,淡青色的銀光變成了火焰藍,靠近身體的尾部還能看見一些淡淡的紅色。
「好漂亮的螢火蟲。」
「不是螢火蟲。」姜行川拉過她的手,抱著她的身子倚在石壁上,「是飛翅蠱蟲,會讓人產生幻覺的那種。」
原來這就是外婆直接說過的,會讓人產生幻覺的神秘飛蟲啊。
陳清念看了看自己剛剛觸摸過飛蟲的手掌,手指上沾有淡藍色的螢光。
她一轉身,忽然覺得天旋地轉,堅硬的石壁變成了鬆軟的大床,她側躺在床上,感覺身後有一道溫熱的肉牆抵了上來。
「陳清念。」
低沉的嗓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山谷傳出來,神秘幽深。
陳清念豁然睜開了眼。
是熟悉的房間。
她回來的時候是傍晚,但現在已經是深夜,夜色已經完全降臨。
房間裡沒開燈,只有模糊的月色落在窗台上。
陳清念稍微動了一下身子,才發現落在腰間的那隻手,是姜行川抱住她了?
「姜先生?」她的聲音有些抖,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耳邊再次傳來那道低沉好聽的嗓音:「我在。」
陳清念的淚豁然流下,她轉身回抱住身後的人,真實熟悉的溫度久違地傳遞過來,陳清念只覺得這一個月好像過去了十多年那樣漫長。
她每天都在煎熬。
每天都在等待。
害怕姜行川再也醒不過來,害怕他再也不會用溫柔親昵的聲音喊她清念,更害怕自己再也留不住他,哪怕是一具僵硬的肉身。
「哭什麼」姜行川用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淚,「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這是幻覺嗎?」是她在做夢嗎?
「那你咬我一口試試?」
陳清念帶著眼淚笑了,「咬你有什麼用啊,要知道是不是在做夢難道不應該咬我自己嗎?」
姜行川伸手揉她的臉:「怕你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