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也一身浪骨,斷了條腿也閒不住,外面狂風暴雨,別人都緊閉門窗,偏他想要往外沖。
說什麼要在狂風暴雨中尋找搖滾的共鳴。
屁。
就是沒活兒硬整,瞎折騰。
「祖宗,你真想把另一條腿也摔折?」
賀小舟把人按了回來。
「夫人可還沒走遠呢,要是知道你又偷跑出去,肯定得劈了我,你就給我留條活路吧。」
手裡的拐杖被人奪了過去,沈星也鼓著一張臉氣得跟河豚一樣,「我就出去賞賞風景。」
「祖宗,外面是在刮颱風,颱風有什麼好賞的?你站門口不要十秒鐘,風景能不能賞到先不說,你整個人肯定會從裡到外連褲衩子都在滴水。」
沈星也抓了抓他亞麻棕的碎發,故作深沉地長嘆一聲,總覺得自己作為藝術家的情懷很難被人理解,恍惚中生出了高山難遇流水的孤獨感。
不得勁。
渾身都不得勁。
他抓起擱在床頭的手機,拖出那個冷漠絕情的男人,撥了個語音過去。
響了足足十多秒,對面才接。
沈星也先發制人,跟個被人拋棄的幽怨小媳婦一樣:「幹嘛呢,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啊?我現在可是病人!外面刮著那麼大的颱風,你就不能擔心一下我的安危?萬一我被風吹到了太平洋,你可就再也見不到我這個宇宙第一超絕大帥比idol了!」
「……」
三秒後,熟悉又絕情的聲音隔著聽筒傳了過來。
「沈星也,你吃飽了撐的放不出屁了?颱風把太平洋的水都灌進你那豬腦子裡了是吧?你跟座山雕一樣窩在病床上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著,我擔心你什麼安危?」
「擔心你別躺累了別吃撐了別睡爽了?」
「而且,我巴不得,見不到你。眼不見心不煩。」
臥槽。
這淬了毒的小嘴是真的狠。
沈星也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得勁了。
現在渾身都得勁了。
他衝著手機傻樂,「哎喲川哥,人家跟你開個玩笑,你看你火氣這麼大,消消火嘛,人家只是想你了。」
賀小舟在旁邊聽得一身雞皮疙瘩。
他懷疑他家祖宗是個抖M。
千人捧萬人疼都滿足不了他,非得跟個狗不理一樣賤嗖嗖地去招惹小姜爺。
小姜爺雖然生得一副人面桃花,但一張嘴,整個世界立馬鳥不語花不香。
姜行川此刻消不了一點火。
因為他和陳森被堵在了路上,暴雨和颱風的影響,主幹道排水系統故障,嚴重積水,他們的車現在在路上熄火了。
他絕情地掛斷了沈星也的電話。
多一秒都是在浪費他的感情。
陳森坐在駕駛位,大氣也不敢喘,他已經聯繫過拖車,但是這麼大的風和雨,怎麼著也得一個小時以後了。
忽地,街對面緩緩挪出一個奇怪的生物。
穿著一身寬大到完全不合身的黑色雨衣,巨大的帽檐幾乎遮住了整張臉,只露出一點點白皙的下巴,看體型依稀能辨出是個姑娘。
她的下半身穿著同樣黑色的雨衣褲子,褲腿扎進黑色的及膝雨靴,整個人的造型說不出來的詭異,活像是那雨夜驚魂的女鬼。
姜行川的目光被吸引。
那樣大的雨,那麼遠的距離。
很奇怪,他竟然一眼就認出那人是陳清念。
在平江鎮的時候,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雨,然後姜行川出了場車禍,被鋼筋刺穿肩膀,留下的舊傷一到陰雨天氣就會隱隱作痛。
今天,又遇上了京城多年以來風力最強的一次颱風。
在這兩次狂風暴雨中,他都看見了陳清念。
她明明站在茫茫遙遠的大雨中,並沒有主動靠近他,亦沒有蓄意招惹的意思,但偏偏就像是一場勢不可擋的狂風暴雨,就這樣唐突的,不請自來的,闖進了他的世界。
姜行川乾涸荒蕪的沙漠,忽地被打濕一片。
真是見鬼了。
「陳森」
駕駛位上的人立馬轉頭,畢恭畢敬地應了聲。
姜行川盯著那道模糊的身影開了口。
「你去把那個,站在街邊的,穿黑色雨衣的姑娘叫過來,讓她到車上躲雨。」
「啊?」
小姜爺什麼時候這麼宅心仁厚了?
陳森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跟了姜行川三年,這還是第一次,聽見他要把人邀請到自己車上躲雨的。
后座的人,說完話就不再解釋,閉上眼,身子懶懶地靠在椅背上,高嶺之花一樣冰冷難近,他微微擰著眉,看起來挺煩躁的。
陳森心裡不解,但僱主的話從來都不是他能隨意揣測的。
他照做,拿起腳底的傘,迎著風沖了出去。
這麼大的雨!
那傘幾乎是擺設,陳森剛一出去,就被風吹進來的雨水打濕了衣服。
姜行川坐在車裡,隔著窗戶遠遠看著陳森跟陳清念交談,小姑娘呆頭呆腦地揚起腦袋,露出大半張被雨衣帽子遮住的臉,搖了下頭往後退了一步。
她竟然拒絕?
姜行川有些心煩,扯了扯領口,又鬆開一顆紐扣,左肩早就癒合的傷口這會像是被人揪住一般,一陣一陣發疼。
他又看了一眼黑色雨衣的呆頭鵝。
這麼大的雨,站在街邊就不怕被大風吹到太平洋去?
不怕被吹到太平洋的陳小姐又搖著頭往後退了一步,看起來很是戒備,懷裡抱著一個大盒子,也不知道是什麼。
陳森沒放棄,繼續勸。
他有預感,如果今天不能把眼前這位雨衣小姐請到車上避雨,他那位金貴又脾氣不好的僱主肯定也會一腳把他踹下車。
又過去了五分鐘。
這位雨衣小姐還是不肯上車。
不知道是不是陳森的錯覺,他怎麼覺得這位雨衣小姐很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陳森懷裡的手機響了,是僱主打來的。
「把電話給她。」
陳清念茫然地接過電話,略顯遲緩地把聽筒貼在耳邊,隔著霧蒙蒙的大雨,姜行川似乎都能看到她那呆頭呆腦的表情。
姜行川的聲音混雜著迷離的雨聲,傳進陳清念的耳朵。
他喊,「陳清念。」
陳清念立馬挺直脊背,有一種學生聽訓的緊張感。
但姜行川沒訓她,只是放緩語調跟她說,「風太大了,到車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