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又是幾天過後。
松雲王朝。
老皇帝被殺的影響終於是逐漸顯現了,各地皆有異動。
不過威望最高的定南王沒有任何動作,所以其他家也不敢先一步當這個出頭鳥。
眼見局勢隨時都會出問題,皇室和文官集團也不敢耽擱下去,當即昭告天下,宣稱皇帝突發惡疾,死於病症。
並扶了年紀最大的皇子靈前繼位,又按照『先皇遺旨』,任命了三位顧命大臣,主持老皇帝的喪葬事宜。
全京縞素,禁歌舞娛樂,聚眾飲酒……
這自然是新皇向文官集團妥協的結果。
畢竟老皇帝是被肖凡所殺,他自個兒還想著求取『仙緣』謀得長生呢,連太子都沒立,哪兒有什麼『遺詔』?
但是嘛,這件事情中的可操縱範圍還是很大的。
生前死後,哪裡能一樣。
然而不久後,京城中所留紫清觀門人莫名被滅。
除卻皇室,文官集團之外的最大勢力就此消失。
新皇驚懼不已,而文官集團雖然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少了這一大制衡後,其勢力也在就此達到了頂峰。
……
……
夜色正濃,御書房內,燭光微熹。
內里並無旁人,只有松雲王朝新皇負手而立。
只見身姿挺拔,劍眉星目,端是一副好皮囊。
正直壯年的他樣貌與老皇帝年輕時極為相似,哪怕一動不動,都有種淵停岳峙,令人望而生畏的氣質。
只是此刻,眉宇間卻是化不開的疲憊。
初登大寶的那一刻,他是十分開心的。
畢竟沒人想當一輩子的太子,更別說他還不是太子……
這九五尊位,莫說他想,便是他那些兄弟,又有哪一個不想?
但當他真正坐到這個位置上的時候,才發現眼下的局勢有些複雜。
三位顧命大臣,是他的許諾。
本想著藉助紫清觀那些仙師稍作制衡,畢竟他們是真有神通啊!
結果還沒多久呢,紫清觀的仙師們就被人給滅了。
「唉~」
輕嘆一聲,新皇揉了揉眉心,不由嘆道。
「父皇啊,你謀求仙緣多年,恐怕到死才知真仙就在旁吧。」
若無那天驚天動地的一戰,誰又能知紫清觀那些人真的有神通手段呢。
無怪那些紫清觀的道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並無半點恭敬,有時甚至如視螻蟻一般。
那時只認為是錯覺,但現在想來……
擁有那種排山倒海,超凡脫俗的偉力,便是這九五尊位在其眼中,恐怕也如糞土一般吧。
「唉~」
他又嘆息了一聲。
若是自己也有那般偉力,眼下這局勢當可迎刃而解吧。
心中憂思難解,他走回御案之後,提筆在那攤開的宣紙下寫上了兩個蒼勁有力的大字——程昱!
這是他的姓名,松雲王朝因為開國皇帝之事,頗崇仙道。
據母后所說,是取自傳說中一位擁有大神通的仙尊……
盯著其上兩字,他心中忽然有些不耐,伸出手正欲將其丟掉。
呼呼~!
燭火搖曳,似是一陣陰風捲來,呼嘯不止。
至污至穢的氣機充塞了一切,隱隱可見一殘龍悲鳴,一對晦暗的眸子朝他望來。
新皇心中忽然升起莫大恐懼,正欲開口呼喊,卻只覺眼前一黑,意識仿佛墮入了無間深淵,整個人直接一下癱倒在椅子上。
但下一秒!
他猛然睜開眼,只見他的目光變得深邃幽暗,好似兩口緩緩旋轉的漆黑漩渦。
未曾恢復平穩的燭光讓他的影子也跟著晃動起來,虛空中仿佛出現道道不斷扭曲的漣漪。
低沉,繁雜,有好似千萬妖鬼同時低聲誦唱般的囈語。
魔尊!
魔尊!
凡人若是聽聞,非得精神錯亂,直接瘋顛不可!
不錯,此人便是那穢界的魔尊程昱。
靜坐許久,悠悠一聲迴蕩開來。
「霄羽……」
程昱眼中翻湧著好似狂濤般的情緒。
直到現在,他都有些不敢置信。
自己返虛圓滿,又得穢界之力加持,便是太玄天那幫老傢伙,也無任何一人是自己的對手。
但那霄羽……
一身戰力之強,簡直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那所謂的『法相』一開,直接和他硬碰硬,竟生生打得擁有穢界加持的他毫無還手之力。
而且更離譜的是他那法相還不是近戰類型……
挨了一道神雷,他近乎身死道消!
一想到那霄羽最後追擊時一邊高喊著『近戰是道爺的愛好,但神通才是道爺的天賦』的抽象模樣,還把自己當攆狗一樣打,程昱心中就一陣憋屈。
若非最後引爆了穢界對自己眷顧,阻隔了他一瞬,自己說不定真得死在他手上!
「不愧是至高太玄界來人……」
若是自己也能去到那至高太玄界中,又何懼於他!
可惜……
程昱平復了一下情緒,而後抬眼往外看去
為今之計,便只能在這凡界先行療養,等到那群至高太玄界來人離開後,再去尋找消弭自己一身罪業的方法。
而後積累功行……
很快,偌大的京城就在他眸光中顯化出來,一切種種,如同掌上觀紋一般。
三個氣機強得誇張的築基聚在一起,旁邊還有著一個氣機同樣恐怖絕倫的金丹。
「……」
他突然有些懷疑自己這麼多年的修行是不是都修到狗身上去了。
至高太玄界的修行者都這麼恐怖的嗎?
有點心累的程昱不再關注,轉而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飄蕩在京城上空的那些游離紫氣之上。
「紫清觀……」
雖然受了重傷,但眼界還在。
這游離紫氣,分明是紫清觀那些道貌岸然的傢伙死去後所留。
一群吃人的怪物,還好意思自詡正道。
「呵,正好成為本座恢復的資糧。」
程昱張嘴一吸。
紫氣渺渺似是受到牽引,便這般飄遊匯聚而來,被他吞入口中。
頃刻間,那紫氣便被煉化成了精純的生機之力。
只是這數量嘛……
算了。
凡界靈機稀少,有就不錯了,他不嫌棄。
程昱從椅子上起身,繞過御案往外走去,心中卻也因為這吞入腹中的紫氣想起了一些往事。
紫清觀,起初只是一不知名的小宗門。
但不知從何處得來這『煉人為丹』之法,自此一路崛起,成為了太玄天中有名的大宗。
當然此類法門並不算少見,他曾去過界外,周邊的一些小世界中,裡面也有一些小宗小派也有煉人為丹之法。
說來這三天界食人者眾,自己這個不吃人的反而成了『魔尊』,當真是……
不過,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就是了。
來到御書房外,程昱收斂了心緒,方才被他吞入的紫氣微微一動,引得他不經意的抬頭望了一眼。
然而就是這一眼!
這一眼直接讓他整個人直接怔在原地。
卻見此時,原本應當銀月高掛,繁星點點的夜空,已經被無邊的滾滾紫氣覆蓋。
天幕好像隨時都會傾塌而下,卻又好似窺見了無數種高深法理,甚至是道之本身!
不知其深,不知其遠,玄妙難當,高妙難言。
似亘古而存的鴻蒙,一切超凡的起點。
道之始,法之源。
悄無聲息間,紫氣翻騰,顯化出一對充塞寰宇,衍化萬象,覆蓋住整個世界,遮蔽所有感知的淡漠眸子。
程昱目光與其對上。
轟!
剎那間!
他只感覺仿佛自己的過往,大道,一切種種都被看透剖析開來。
就好像不著片縷,赤身站在雪地之中。
「道始為吾,諸界玄玄祖。」
宏大,縹緲,浩瀚……
就好像世間的一切形容詞都可以用在此聲之上,響於心中,卻又震盪八荒。
道始之祖!
「道……」程昱顫抖著伸出手。
似乎是想要將那超凡之源頭,無窮感悟抓住。
然而再一晃眼,卻見天朗氣清,清冷月華灑落,繁星點綴夜空。
就仿佛剛剛那一切似乎都只是幻覺。
程昱怔怔的站在原地,一隻手抬起,如同一尊凝固住的蠟像。
「陛下!」
從一旁傳來有些焦急的尖利聲音。
卻是一名麵皮白淨的太監,他正急匆匆的從遠處跑過來,然後一個猛虎伏地式跪在了程昱面前。
「奴婢……」
「朕無礙。」
程昱放下手,閉上眼輕吐了一口氣。
「下去吧,朕自己一個人靜靜。」
「可是陛下,奴婢……」
那太監額頭貼著地面,還想說些什麼。
「朕說了,下去。」程昱睜開眼,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
瞬間,那太監的眼神變得有些呆滯,而後木然的站起身,轉身離去。
怎麼說也是返虛圓滿,對付一個普通人還是很容易的。
直到那太監走遠,程昱又盯著天空看了好一會兒,隨後才有些不甘的收回視線,轉身回到了御書房內。
隨手一揮,房門像是受到了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直接關上了。
程昱快步走到御案後,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靠在椅背上,他深呼吸了兩下,而後閉上眼。
識海之中,一枚枚紫瑩瑩,無比絢麗的符文流轉,光輝流溢灑落,讓他感覺自己的傷勢都恢復了不少。
其形不知,卻明其意!
此篇法門,其名為——
《道始定錨經》
以己身之道,呼應道始之祖,並以其為錨,牽引己身,破界升勢,得入太玄!
無需消弭自身罪業,更不需外行圓滿。
此為道始之祖的饋贈!
他,也可以飛升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