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反芻」
「還真是……」尤里點了點頭道——雖然電視上播放的畫面令人尷尬，但他作為一名研究了半輩子詭物的資深科研人員，這點刺激還不至於讓他的大腦停止思考。
相較於眼睜睜地看著屏幕里的自己被人拿錘子搗成肉泥，搞基和impart所帶來的衝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也就這群平均年齡在二十五六歲的安保隊員在看到這個畫面之後，神情會發生變化了。
在沉思了十幾秒後之後，尤里接著說道，「或許該詭物還有一定程度上扭曲現實的能力，這樣的話，監控畫面受到干擾的情況也能得到相對合理的解釋……」
屏幕中的畫面開始變得越來越抽象，如同馬賽克一般的色塊漸漸從肉色變成了血液般的暗紅色，緊接著，這些暗紅色的嗎，馬賽克就像是病毒一樣不斷蔓延，很快便占據了整個畫面。
「這……這應該不是正常現象吧？」一名比較年輕的安保隊員顫聲道，「就算……就算是做那個事情……也不至於變成這樣子吧？」
「和詭物沾邊的東西，你和我提正常現象？」孫杭回過頭來瞥了他一眼，「哥們你這是剛入職嗎？」
「不……我只是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進行干預……」那名安保隊員一臉擔憂地說道。
「長官，我也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安保小隊的隊長也出聲道，「這不像是在進行性行為，反而像是某種血肉畸變現象……任由這個情況繼續發展下去的話，事態或許會超出我們能夠控制的範圍……」
尤里扁了扁嘴，其實部下現在說的話就是他內心想說的，怎奈裴宗雋一條短訊，就直接剝奪了他的現場指揮權，導致他只能用帶著詢問性質的目光看向了孫杭，開口道：「您覺得……我們需要做什麼嗎？」
「什麼都不用做，靜觀其變。」孫杭翹起了二郎腿，雙臂搭在了沙發背上，「對了，剛剛你們有一句話說錯了，我需要糾正一下。」
「哪一句？」尤里眼角一跳，急忙追問道。
「畫面中在進行的事情，不是性行為，而是繁殖行為。」孫杭豎起了一根手指，「前者是生物為了取悅自身而進行的『娛樂性』行為；而後者，則是源自生物的終極本能。」
孫杭接著說道：「你們不要把畫面中的自己當成是一個『完整的人』……如果你把人體拆解開來看，每個細胞都是一個獨立的生命個體，這些由無數細胞構成的『人形聚合體』相互交融、繁殖，讓細胞個體的數量大幅度增加……這些生物聚合體再也無法保持人形，它們就如同一個失控的腫瘤一樣瘋長……以這樣的眼光去看，是不是就覺得畫面里的一切都很合理了？」
聽了孫杭的解釋，尤里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在天樞塔這個天才和瘋子扎堆的地方，尤里見證過許多天馬行空、甚至稱得上和瘋狂和抽象並存的想法，能夠提出這種想法的人，要麼就是驚才絕艷的不世之才，要麼就是剛剛從春明城第六醫院跑出來的重症患者……
忘了說了，這個第六醫院是整個春明城最權威、醫療水準最高的精神病醫院——同時，它也是全夏州聯邦、甚至是全人類文明最好的精神病醫院。
精神病人對於世界的理解有著一套和正常人截然不同的方式……這種理解方式在常人眼中可能完全就是扯淡，但偏偏在詭物的研究領域，這種理解方式卻能收穫奇效。
更別提第六醫院有相當一部分患者，就是因為在詭物接觸事件之中受到了精神衝擊、或是意識遭到了扭曲，才被送到這裡來接受治療的。
俗話說得好，天才和瘋子，往往只有一步之隔。
有一名研究員曾經說過，詭物研究是一件令人瘋狂的事情，但想要在這件令人瘋狂的事情上有所建樹，那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自己逼成瘋子。
尤里親眼見過好多天樞塔的研究員被人用鏈子捆著送進了第六醫院，也親眼看著這些被送進第六醫院的研究員最後又被接回來，重新在實驗室里進行著他們那瘋狂的研究……
在孫杭的身上，尤里隱隱約約地看到了那些瘋子研究員的影子。
「如果這東西是『腫瘤』的話，那讓它繼續增殖……」
尤里的話還沒有說完，孫杭身邊的那名女研究員突然發出了一聲短促的驚呼。
不僅是她，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令人心中大呼不妙的一幕——電視機的屏幕，竟是如同鼓包的化學電池一樣，緩緩膨脹了起來。
「這裡的現實被詭物扭曲了！」尤里當即喊道，「那顆腫瘤已經不再是畫面里的東西了！它跑到現實世界裡來了！！」
電視機的屏幕膨脹到了極限，再加上那些原本就有的裂紋，一陣陣令人牙酸的聲音從電視機內部傳來，就仿佛那些暗紅色的東西下一秒就要撐開屏幕湧出來一樣。
哦……不用仿佛，甚至都不用下一秒，那些不斷增殖的詭異肉塊已然將電視機的屏幕撐裂，它們就像是從濾網中擠出來的肉糜一樣，從屏幕的裂隙之中瘋狂地鑽了出來。
「快！採取緊急措施！」不由尤里開口，安保小隊的隊員們當即衝到了近前，他們掏出了隨身攜帶的液氮噴灌，直接將接近零下兩百攝氏度的液氮噴灑到了這些從屏幕里鑽出來的肉糜上面。
肉糜的蔓延速度瞬間得到了遏制，可沒等眾人鬆一口氣，一條觸手突然從肉糜之中射了出來，飛快地捲住了一名安保隊員的腳踝，將其拽倒在地，迅速向著電視機拖了過去！
「繁殖是需要養料的，而養料則是需要靠掠食來獲取。」孫杭淡淡地說道，「喏，這個倒霉蛋就是被它們給當成了獵物。」
剩下的安保隊員根本沒功夫去聽孫杭在說什麼，距離靠得比較近的兩個人一下子就躥了出去，一個拉住被拖走隊員的雙臂，另一個人則是將液氮噴灌對準了觸手的中段，瘋狂地將罐子裡的液氮噴了出去。
觸手很快就被凍住，那名安保隊員扔掉了已經空空如也的液氮罐，從腰側摘下了一柄手斧，直接朝著被凍成冰棍的觸手砍了下去！
觸手應聲而碎，裹著碎肉的冰碴四處飛濺，那名被捕食的安保隊員則是在同事的幫助下，掙脫了纏在腳踝上的觸手，有些艱難地站了起來。
「有受傷嗎？」安保小隊的隊長問道。
「這個時候就別在乎受不受傷的事情了。」孫杭撇了撇嘴，「為了救他一個人，你們直接把事態推向了更嚴重的地步……」
「更嚴重的地步？！」尤里瞬間反應了過來，看向了那些飛濺得到處都是的冰碴。
「我剛剛說了，不要把這東西當成是一隻完整的『生物』，而是要把它當成是無數細胞大小的生物的『聚合體』……」
孫杭話還沒說完，那些冰碴之中碎肉已經自顧自地蠕動了起來，朝著距離它們最近的那個人爬了過去。
「一級警報！詭物具有擴散屬性！收容區域已經受到二級污染！」安保小隊的隊長雙眼圓睜，高聲喊道，「立即封閉所有出入通道和通風口，準確進行全面消殺作業！必要時可以採取無差別清除手段！」
他的這個「無差別清除手段」，指的就是可以連帶著封鎖區域內那些還沒有被詭物感染的人一起消滅掉——反正解決不掉詭物，被留在封鎖區域內的人也沒法逃脫被感染的命運。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相當於是給客廳里的所有人都判了死刑。
「覺悟倒是挺高的。」孫杭暗自點了點頭，緊接著，無數菌絲從他的身上疾射而出——有差不多一半數量的菌絲直奔電視機屏幕而去，剩下的，則是瞄準了那些已經從屏幕裡面湧出來的肉糜、斷掉的觸手以及飛濺得到處都是碎肉。
……
……
五分鐘後，收回了所有菌絲的孫杭從破爛不堪的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只剩下了一個空殼子的電視機前，用手指捅了捅電視機內部四五分裂的電子元件。
「收、收容物……收容物的反應消失了……」安保隊長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終端，「長、長官……就在剛剛……未知收容物999號……沒了……」
「我知道……他媽的我又不瞎。」尤里看了這名部下一眼，長吁了一口氣，轉而看向了孫杭。
「這就是饕餮的能力嗎？」
「不止饕餮。」孫杭將已經徹底失去修復價值的零件扔回了那個碎成渣的塑料殼裡面，站了起來拍了拍手，「不過主要是靠的饕餮。」
「你已經把收容物完全吞噬了？」尤里又問道，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在極度震驚的情況下，已經忘記了使用了敬語。
「吞是吞下去了，但需要時間慢慢消化。」孫杭點了點頭，「這玩意的信息量不少，得細嚼慢咽著來……你聽說過的牛的『反芻』嗎？」
尤里有些木然地點了點頭。
「我只是先把它們放進了『胃』里，有事沒事就把它們吐回到嘴裡再細細咀嚼……聽上去雖然有些噁心，但這的確是最安全的處置方式了。」孫杭說道，「這玩意光是記憶片段就多到足以拼湊出數萬人完整的一生，如果讓這些記憶碎片一下子湧進我的腦子裡，恐怕我連自己是誰都要記不清了。」
「這確實需要謹慎對待……那現在你能確定這詭物的特性和能力是什麼嗎？」
「沒法確定，完全消化這東西恐怕得花幾個月的時間，我建議你過幾個月再來問我。」孫杭說道。
他並沒有在說謊，詭物電視的模因其中蘊含的信息量是孫杭吞噬過的詭物里最為龐大的，他甚至懷疑就算是將整個茂雲鎮所有鎮民的模因信息量加在一起，都比不過這台電視機。
以饕餮的能力，的確可以在短短十分鐘裡將這些模因全部消化、收歸己用……但消化完成之後，孫杭還是不是原來那個孫杭，就不好說了。
在巨量信息流的衝擊下，想要守住自我意識是十分困難的事情——這玩意就像是在驚濤駭浪中翻滾的一葉小舟，一不小心翻掉的話，就會立馬被洶湧的暗流沖得連碎片都不剩下。
「好……好的。」尤里有些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這件事情我需要進行一下登記，999號收容區域也需要進行清理，以確保……呃，您現在有什麼打算嗎？我個人建議您可以去進行一次全面體檢，包括自身模因頻率的變化……雖然您看上去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但模因層面上的異常，不一定能在肉體上表現出來……」
「體檢先放一放吧。」孫杭說道，「我的時間比較緊，你繼續帶我去看看其他的詭物吧。」
「啊？」尤里愣住了，「您說什麼？！」
「我說讓你帶我去看看其他的詭物。」孫杭重複了一遍，「天府城那邊的情況很緊張，距離奇美拉十七號孵化完成沒多少天了，我是為了緊急提升戰力才跑來吸收詭物的……可問題是這傢伙的能力沒法立即為我所用……等幾個月後消化完成，估計奇美拉十七號也已經把整座天府城給消化完了……那我不是白來一趟了？」
「可您剛剛才吸收了這隻詭物，您也說了，您需要幾個月的時間去消化它……如果在這個時間裡，您再次吞噬詭物的話……」
「那傢伙在另一個『胃』里。」孫杭嘿嘿一笑，「牛都有四個胃，饕餮這種啥都吃的詭物，怎麼就不能多有幾個胃了？我又不是把吞噬進來的所有詭物都塞到一個『胃』里，不礙事的。再說了，那些容易消化的詭物，我吞噬掉之後就能立馬融合它的能力，甚至都不需要浪費『胃部空間』去儲存它……我話都說到這裡了，你趕緊的，再帶去看點別的好東西！」
「……您先前已經選中了兩件詭物，分別是丙七『夔牛骨骸』和乙四二三『盧卡斯』，要不您就在它們之中挑吧？」
「它們之中？」孫杭一愣，「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這個單子不是用來選的，我的意思是，上了單子的，我全都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