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幾乎是在神魂印記融入神識的瞬間,伴隨著一道神魂顫鳴之音,接連五道畫面片段出現在了許太平的腦海之中。
對於這情形,許太平已經不再陌生。
他只神念一動,那第一道畫面片段內的景象,便在他腦海之中流轉開來。
只見那景象中,兩名衣著樸素,十一二歲大小的少年,正一點點將一口大鍋上的漆黑鍋灰刮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鍋灰收集好放入各自身旁的破舊陶碗之中。
等收集滿一碗後,兩人這才將陶碗放在胸口護著,小心翼翼地離開那間陰暗的灶房。
「汪、汪汪!」
兩人才走出灶房,便被院外的一隻護院大黃犬發現,開始不停狂吠。
聽到犬吠聲的兩位少年,立時脫下衣服將陶碗包裹住,然後「啪嗒啪嗒」腳步飛快地朝院牆處狂奔而去。
「抓賊啊!」
「府上進賊了,都快出來抓賊!」
兩人才來到牆角,就聽身後傳來這院中下人尖銳刺耳的呼喊之聲。
見狀,那身材壯實一些的少年,忽然一把將衣服包裹著陶碗塞入另一名身材瘦小些的少年懷中,跟著語氣無比急切道:
「弟,快,踏著我的後背翻過牆去!」
說著,就見那高個少年雙手撐著牆壁,弓起身來。
那瘦小少年見狀,有些擔心地問道:
「哥,那你怎麼辦?」
高壯少年扭頭瞪了那矮小少年一眼道:
「叫你走,你就走,快些!」
瘦小少年當即用力一點頭,然後緊緊抱著懷中裝滿鍋灰的兩隻陶碗,腳踩那高壯少年的後背從那高牆之上翻了過來。
「哥……」
「又是你?打,給我狠狠地打!」
「牽狗來咬,咬死這個小雜種!」
「汪、汪汪!」
等那矮個少年翻過院牆,準備呼喊牆後的哥哥時,院牆後方已然傳來了毆打聲與惡犬兇狠的撕咬聲。
瘦小少年聽著牆後的毆打撕咬聲,身體不住地顫抖。
不過他在低頭看了眼懷中那兩隻陶碗後,當即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淚花,然後便抱著那兩隻被衣服包裹著的陶碗飛奔而去。
等許太平看到那少年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巷子的盡頭時,眼前的畫面陡然一暗。
畫面再次亮起時,場景已經變作了一處郊外的破舊院子。
此時,夕陽的餘暉正好打落在那破舊宅院上,讓那泥巴牆圍成的院落,有著莫名的神聖之感。
正當許太平好奇著,為何大推演之力要讓自己看到這處破舊宅院時,兩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忽然從院內傳出——
「哥,要開始了,這次一定不會出錯!」
「嗯!」
許太平當即蹙眉道:
「是那對兄弟?」
這般想著,他面前的畫面陡然一閃,那泥牆小院內的場景,陡然顯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只見小院中,那一高一矮兩兄弟,一個站在院子東面,一個站在院子西面,手中都拿著一隻鼓囊囊的麻布袋子。
「放!」
隨著那高個少年一聲令下,兩兄弟齊齊鬆開麻布袋子下方的一個小口,讓那一袋漆黑的鍋底灰從麻布袋子之中如細線般流淌了下來。
同時,兩兄弟開始按照院子事先畫出的圖案,開始飛快地繞著小院奔跑。
「呼、呼、呼……」
「呼呼、呼呼……」
等到兩袋鍋底灰全部流淌乾淨時,兩兄弟已經氣喘吁吁地趴在了地上。
而那小院內的空地上,這時也多出了一道巨大且玄奧的符文圖案。
看到那符文圖案後,許太平頓時眼前一亮道:
「這兩兄弟,居然是在用那鍋底灰,繪製……繪製請神符!」
雖然許太平對符籙一道沒有什麼建樹,但因為之前見過不少,所以還是一眼便認出兩兄妹所繪的符籙圖案,乃是請神符。
跟著,就見那身上還能看見傷痕的高個少年,一面努力平復呼吸,一面站起身來。
恰也在這時,那巨大的請神符圖案,亮起了一陣藍色的符文圖案。
見狀,那高個少年當即一臉興奮地沖那矮個少年喊道:「弟,起來,符成了,該我們,我們……許願請神了!」
聞言,不遠處的矮個少年,當即抱著院內的一棵棗樹艱難爬起身來。
矮個少年艱難地點了點頭,用起身回答道:
「哥,我,我馬上,就,就好了……」
說完這話,他閉著眼仰起頭來,長長地吸進一口氣,然後再又緩緩吐出。
跟著,矮個少吞咽了一口口水,仰頭看了眼早已不見一顆棗的棗樹道:
「哥,你還記得不記得,先生做的紅棗糕,是什麼滋味?」
高個少年愣了愣,也吞咽了一口口水,隨後用力一搖頭道:
「不記得了!」
矮個少年笑了笑,隨後點了點頭道:
「我想起來,哥你每次都不吃,先生常常還以為是自己做得難吃了,一個人難過許久。」
高個少年撇了撇嘴道:
「就是很難吃。」
這時,一陣涼風拂過,引得這棵棗樹的枝葉輕輕搖曳,發出細碎悅耳的沙沙聲響。
扶著棗樹的矮個少年,眼角忽然滑下兩行清淚,跟著泣聲道:
「哥,我想先生了。」
「若是沒有那場大火,若是學館還在,若是紅鯉先生還在該多好。」
「我一定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上早課。」
「一定按時做完功課。」
「一定不惹先生生氣。」
高個少年沒有說話,但他那黯然迷惘的眼神,已經表明了一切。
不過馬上,那高個少年便眼神重新堅定道:
「弟,清醒些,先生被他們殺了,學館被他們燒了,萍兒姐、小邋遢她們全都擄走獻祭妖龍,只有你我僥倖活了下來!」
說到這裡時,高個少年眼神之中,忽然露出了一抹決絕之色,繼續道:
「這三年來,我們兄弟二人四處祈食,盜來千家煙火,如那蛆蟲一般苟活到現在,為了什麼?不正是為了活到十三歲,用先生所授的請神術,給紅鯉先生,給萍兒他們報仇嗎?」
矮個少年聞言,當即用力一抹眼淚道:
「哥,我自然沒忘!」
說著,面色慘白的他轉頭朝高個少年看去,同時眼神堅定地點了點頭道:
「哥,我們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