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火場的編號8
燻黑的窗像是一個畫框把窗外的雪景裱了起來。
杜宇透過窗戶望向外面的冰天雪地,皺了皺眉:「這樣的天氣晚上真的會凍死人的。」
冬天不比夏天,如果是夏天出現了凍死的死者,那麼第一死亡現場是很好排查的。
冷庫、冷鏈箱、甚至是一些大型的冰箱……儘管人類克服自然規律誕生了許多發明,但總歸是有跡可循的。
可惜現在是冬天。
大自然足以殺死一個脆弱的人類。
室外的任何一處場地都有可能是第一死亡現場!
這無疑給警方排查增加了難度……杜宇現在只能寄希望於許意卿與周詩這兩位不同領域的專家,給刑警們排除儘可能多的錯誤選項了。
許意卿也說:「人的體溫只需要低於28℃就有可能引發心律不齊死亡,人在環境溫度過低時會消耗熱量維持體溫,所以7號死者可能生活拮据導致有些營養不良。」
瘦弱的人更容易凍死,而根據林生最後發來的屍檢報告,7號死者的身高體重並不算過於瘦弱。
那她最近可能遇到了什麼事情,導致身體狀況堪憂。
周詩檢查過次臥,根據自己的專業知識分析疑點,找尋任何能指向。
很快,在客廳里檢查的杜宇察覺到了貓膩。
「老許,周詩。你們倆過來看一看。」
杜宇站在斷垣殘壁的客廳門口,像是一位剛進門的客人,看向聞訊出來的倆人:「我站的這個地方,應該是房間火源的起點。」
許意卿點頭:「消防員剛才說了起火點在院子裡,那麼離著最近的正門就是最先被火災侵蝕的地方。」
杜宇問:「窗戶全部都被防盜網給封起來了,大火又阻斷了唯一的逃生通道,那麼一個普通人的思維是什麼呢?」
設身處地想一下,被困在一個窗戶都被防盜窗封死的房間裡,大門口燃燒著熊熊火焰,已經沒有可能衝出去了。
客廳整個燒了起來,那些昂貴的皮革沙發、木頭家具這一刻都成了滋生死亡的乾柴。
火苗竄上天花板張牙舞爪,撲面而來的灼熱氣息讓人膽顫絕望。
此時此刻,你會躲去哪裡?
許意卿認真想了想,回答:「會去有水的地方。」
杜宇指了指門外:「我有觀察過,這棟房子的設計是廁所和住所分開的……洗菜的話也有院子裡的水井,也就是說正屋裡的水量有限。」
周詩接話:「如果沒有了水,那麼人在恐懼的驅使下會儘可能遠離危險……他們會躲進次臥。」
她指向身後的盡頭。
次臥是離著正門最遠的房間。
杜宇點頭:「可是次臥只有一具7號死者的屍體,其他人都躲在了離著火源更近一些的房間,這是為什麼?」
這並不符合一個人的常識,儘可能遠離恐懼該是有多遠躲多遠。
許意卿看向周詩,希望專業人士給予解答。
周詩閉上眼睛在屋子裡踱步,強大的心理學知識、寫過的無數心理報告、接觸過的無數犯人在這一刻成為了她的經驗。
她在側寫,代入那些死者生前的絕境。
於是在她的腦海里,幻想出來的一個一個模糊的身影擠作一團、哀嚎逃竄。
那些人影卻沒有選擇最裡面的房間,最後被嗆死,燒成了一團黑炭。
他們在忌諱什麼?
在沉思了很久以後,周詩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她需要驗證自己的觀點,於是開口詢問:「躲在房間裡的被一氧化碳毒死的三具屍體,都是什麼年齡?」
許意卿拿出屍檢報告核實之後說:「年齡都偏大,在五十歲以上。」
周詩若有所思,似乎已經是心裡有底了:「年紀偏大的人會比較注重民俗這些,他們之所以不躲進更靠里、更安全的次臥,說明……他們也知道裡面的床上躺著一個死人。」
在這些年紀大的人的觀點裡,是很難跟一個死人共處一室的。
因為覺得晦氣。
周詩發揮了自己側寫的特長,開始推理當時這些年紀偏大的死者們的心理:「在絕望之際身邊有一個死人,會讓他們覺得這是來索命的……在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候,屍體被視為死亡的代名詞,所以遠離火源的同時也會儘量遠離屍體。」
杜宇心下瞭然。
既然在場的死者們都知道次臥里躺了具屍體卻沒有選擇報警,那麼已經可以排除人為藏屍的可能了……
7號死者的屍體並非被兇手扔進火場,而是被其他死者放在屋裡的!
接下來就該排查這些死者的身份和人際關係了!
就在這時,門外有重案組的刑警衝著杜宇喊:「杜隊,火災現場還有倖存者!」
眾人這才了解到,火災現場還有第八個人。
被救出來的時候還有生命體徵,所以1到7號被送去了法醫部進行司法解剖,而那倖存下來的8號則被送去了江城市人民醫院。
杜宇說:「去醫院,我聞到線索了。」
江城市人民醫院。
門口的灌木叢里若是細心的話還能找到年前遊街時候燃放的鞭炮碎屑,可那代表著年味的碎屑也被隔絕在了馬路另一側——
這裡一年四季都充斥著同一種肅穆和哀傷,即便是春節也不能讓醫院喜慶起來。
許意卿走進醫院的大門,聞著空氣中消毒水和氣味,感受到了與法醫解剖室完全不同的氛圍。
在法醫部,只有對死者的敬畏和對真相的渴望;而醫院裡更多的是芸芸眾生的絕望。
有時候一場病就能壓垮一個人乃至一個家庭。
在急救樓的住院部,【幫凶】專案組的三人見到了唯一一個被從火場裡救出來的倖存者。
他們隔著ICU急診的玻璃看向那個渾身上下重度燒傷仍處於昏迷的男人,想像著他生前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穿白大褂的醫生跟眾人說:「全身百分之七十五的燒傷,情況危機,現在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杜宇問:「能預測什麼時候醒嗎?」
醫生搖了搖頭:「能不能醒都不敢保證。」
急診室外面的走廊里傳來哭聲,是一個五十歲的中年婦女,發福的體態已經到了肥胖的程度,一雙眼睛本就被臉頰堆積到看不見,此刻哭成了淚人,更是讓她的表情扭曲。
「我的兒啊!!」
女人哭的是ICU急診搶救室里的男人。
杜宇問:「你是壩下村的村民?」
女人見到杜宇身上的警服,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鼻涕一把淚:「政府,你們一定救救我的兒子!」
周詩說:「醫生會盡力的,我們想找你了解一下情況。」
在安撫了女人的情緒之後,專案組的成員們從她口中了解到了一些情況。
女人叫王小翠,是壩下村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也是現在的村長夫人,那座已經被大火燒毀的豪宅的女主人。
病房裡躺著的是她的小兒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