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傻慶,你媽死了
翌日,周詩接上了有些落枕的許意卿。
「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你……也沒強到哪去。」
許意卿打量了一下周詩,她很漂亮,所以平日裡只化淡妝,不怎麼靠胭脂水粉包裝自己,有一種清冷自然的美。
但今天即便是多用粉底撲了兩下,也遮不住她的黑眼圈。
周詩打了個哈欠:「我昨晚想了半夜,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怎麼說?」
「昨天我跟杜老大說劉竹花有可能存在騙保嫌疑,但晚上回去以後分析了很久,我覺得劉竹花的死因未必是自己想要的。」
這句「未必是自己想要的」包含的意思很深。
周詩說:「從劉竹花參保來看,她確實是想死的……只不過不該是凍死。」
許意卿也點了點頭:「民警走訪說劉竹花跟村長李成有仇。死在仇人家裡,未免太巧了。」
周詩突然問:「你發現你的仇人快要死在你的眼前了,你會怎麼做?」
許意卿一愣,下意識說:「打120。」
周詩也是一愣,很明顯她是想用「代入法」來引導許意卿思考劉竹花與村長李成之間的關係,但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她後知後覺,淺笑著輕輕搖頭:「當我沒問,你的回答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許意卿也反應了過來,周詩的意思是劉竹花與李成之間的仇恨,會讓他們兵戎相向,而不是做出看見仇人在外面快凍死了,把她帶回家取暖的舉動來。
倆人默契十足,只需要一個眼神,周詩就明白許意卿懂自己的意思了。
於是她輕聲補充:「所以我們還需要去了解劉竹花與李成一家,究竟有多大的仇……是不是大到劉竹花想要燒死李成全家,而李成又巴不得殺了劉竹花。」
——
早上七點剛過,周詩開車帶著許意卿來到了壩下村。
跟昨天不同的是,他們剛進村子就看見那矗立在村旁的破舊屋子裡有一個隱隱戳戳的人影。
農村人起的都很早,尤其是老人們,此刻天剛亮村口就有吃了早飯出來曬太陽的老年人扎堆了。
幾個精力旺盛的孩子呼朋引伴,享受著正月假期里的每一分每一秒。
「傻慶,你媽死了!」
停下車還沒等走兩步,許意卿與周詩都是一愣。
現在江城周邊的村子已經不講究正月不說髒話的習俗了嗎?
怎麼大早上就開始罵人?
倆人循聲望過去,就看見有幾個十幾歲的半大孩子,把手裡的塑料垃圾袋當投擲物,往那破舊屋子裡扔。
垃圾袋落地,傳來玻璃瓶與易拉罐碰撞的清脆聲音,滾落滿地。
屋裡有個邋遢如流浪漢的男人躲在牆後面,衝著他們吼。
那吼聲完全沒有語言,像是很原始的表達憤怒的宣洩。
見有人望過來,那幾個孩子便縮著腦袋一溜煙跑走了。
在倆人不解的時候,杜宇從村里出來接他們,早在天不亮的時候他就已經到壩下村替換值夜班的同事了。
許意卿問:「你真的睡了嗎?」
「一小會吧。」杜宇擺了擺手:「家常便飯了……對了,那個,那就是劉竹花的兒子。」
他指向破屋的方向。
許意卿和周詩都是一驚。
「他就是劉竹花的兒子?」
「那屋子能住人啊?」
杜宇嘆氣:「說來有些話長……但你們應該也看出來了,他智力有缺陷。」
外勤民警的效率很高,後半夜的時候杜宇就已經完全了解到劉竹花與兒子的情況了……畢竟人是社會動物,必須倚靠社會關係才能活下去。
流浪漢也不例外。
許意卿望向土路對面的那棟房子,木樑腐朽、牆壁塌了一半,一看就不是能住人的樣子。
劉竹花的兒子蓬頭垢面,看不出年紀也看不清樣貌,所在角落裡怕人,不敢出來。
許意卿突然如噎在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周詩已經皺著眉頭看向旁邊那些看熱鬧的村民了:「那屋子還住了人,你們就往那邊扔垃圾嗎?」
在昨天第一次到壩下村的時候他們就發現了,破屋周邊全是垃圾,儼然已經被村民們當成了垃圾場。
期初他們還以為是廢棄的屋子,就沒多想。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的本性下意識會逃避責任。
所以有人連連擺手:「不是俺們,是村長,村長把垃圾場遷到那邊的,本來在村西頭嘞!你看,那壘了個石頭墩子,村長親自壘的。」
在破屋的旁邊,仔細看能看出來用石磚壘的矮牆,事用來堆砌垃圾的。只不過現在垃圾太多,已經遠遠超出了規定範圍,弄得小屋四周也儘是垃圾。
有村民語氣不屑:「傻慶平日都不在那的,不知道跑哪去野,就晚上偶爾過去睡,也臭不到他。再說了他媽都那樣……」
於是人群開始小聲嚼舌根,在農村里劉竹花的職業不僅不光彩、還會招來很多閒話。
杜宇無奈看向倆人,意思是這情況他已經了解過了,村子裡確實對劉竹花風評不太好。
「大娘,我問點問題。」杜宇開始轉移話題。
他從村里出來除了來接許意卿和周詩之外,還想順便走訪一些昨晚早早睡下的老人。
她們喜歡傍晚扎堆,堪稱村裡的情報站。
村民們見杜宇身上穿的警服,還是很聽話的,老年人特有的尊敬政府。
「你們昨晚有沒有聽見什麼動靜,或者是看見什麼可疑的人?」杜宇指了指失火的村長家:「就那邊。」
老人們紛紛陷入回憶。
不知道是昨晚真的沒什麼特別的事情,還是老年人的記性不好,眾人都是搖了搖頭。
杜宇有些失望。
突然有個老人好像想起了什麼,神情激動。
杜宇破滅的希望也燃了起來。
「昨晚我又聽見李成跟他老婆吵架了!」老人很激動地說。
然後眾人也都跟牆頭草似的搖擺起來,紛紛開口八卦村長家裡的家事:「可不是嘛,他老早就看他老婆不順眼了!」
「要不是王小翠家裡有錢。」
「你看看王小翠那個潑皮樣子……胖的跟豬站起來似的。」
杜宇重新變得失落,重重嘆了口氣。
這種家事,他已經從王小翠那邊聽過了,毫無價值。
吵架能吵出人命來?
那自己早被那些對他執法不滿的人用舌頭吊起來絞死了。
仨人走到火災現場,漆黑的宅基地和殘垣斷壁在清晨的霧靄里透露著悽慘。
今天這裡比昨天多了很多人,嘰嘰喳喳吵個不停,讓專案組的三個人頗為頭疼。
王小翠從醫院裡回來了,哭的嗓子已經啞了,眼皮腫大,坐在家門口懷裡抱著消防員給她搶救出來的一些財物。
其他一些生面孔也在哭,杜宇解釋這都是死者家屬……算是王家的同族,有幾個是李成的朋友家眷,也是村里人。
「警官,我們什麼時候能見見我老公?」
「我大伯真的死了嗎?」
「我那苦命的爹啊!」
他們也知道杜宇是領導,說話好使,所以瞬間圍了過來。
一人哭帶動許多人哭,於是場面馬上就要失控了。
杜宇頭疼得很,但又理解死者家屬的心情,所以站出來安慰大家。
「王小翠,我想問你一些關於昨晚的問題。」好不容易穩住了現場,杜宇趕緊把王小翠拉到一邊做筆錄:「昨晚你是幾點離開家的?」
王小翠哭哭啼啼:「七點來鍾吧,我吃了飯以後本來想著刷一會短劇就睡,沒成想那死鬼接了個電話就拴不住了,硬要叫人來喝酒……他們都這副德行,一個電話說喝就喝!誰家老婆說話也不好使!」
從她的言語裡,眾人能聽出王小翠對丈夫李成酗酒的痛恨。
可惜現在人已經死了,她再怎麼恨,一想到過去的點滴,也就恨不起來了。
周詩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杜宇又問:「你昨晚跟李成吵了什麼?有沒有可能讓他酒後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
出乎眾人意料,王小翠神情微怔,「我沒跟他吵架啊。」
「沒吵?」杜宇一愣:「有人說昨晚聽見了你跟你丈夫吵架……不是因為喝酒的問題?」
王小翠連忙搖頭:「怎麼會,大過年的,誰會吵架?吵架不吉利的……所以就算是我再生氣,也忍了。他就是知道我這一點,才那麼肆無忌憚的!」
說到這,周詩和許意卿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其中周詩思維最是敏捷,她很快聞出了線索的味道。
「既然有人說聽到了李成跟你吵架,而你又說沒有,這說明那個女人不是你。」
王小翠連連擺手,在涉及女人尊嚴的時候格外嚴肅。
「怎麼可能,怎麼會有女人呢?我走到我媽家反應過來手機沒帶,打電話他也不接,我還回去取手機了呢!看見他醉醺醺的樣子在門口不知道幹啥,我當時確實起疑心把家裡里外外都翻過了。可是沒人,就我那些叔叔伯伯跟他那幾個狗肉朋友!」
周詩一直在觀察王小翠的微表情,跟眾人施以眼色。
她沒有撒謊。
許意卿跟杜宇對視一眼。
「如果說李成確實跟某個女人大吵了一架,讓外面的路人都聽見了,而那人又不是你……」
「同時你還確定家裡也沒有外人的話……」
倆人繞到了已經燒毀的房屋側邊,靠近一片林地。
在屋子旁邊轉了一圈,發現了兩道不太明顯的車轍印。
「你家裡有車嗎?」杜宇問。
王小翠堅定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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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