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法醫】
許意卿震驚之餘,反問女人:「你認識我,還認識我弟弟?」
女人搖了搖頭:「不好意思,我有些唐突了。」
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眼淚然後說:「我不認識你,可我見過你的照片。和我丈夫的合照……你知不知道我丈夫在什麼地方?求你了,告訴我些什麼吧!」
照片!
許意卿和杜宇、周詩倆人對視一眼,腦海里立馬就浮現出了那張照片的樣子。
何雲柯手裡也有同樣的合照!
是了,合照這種東西每個參與的人都有這才是合理的,像是畢業照總不能只洗一張,那樣的話給誰合適?
於是許意卿腦海里蹦出一種想法,如果每人都有,那自己的那張合照在什麼地方呢?
看來一切的謎團都要找到何雲柯才能知曉答案。
在這一刻,何雲柯的下落成了在場所有人關心的事情,尤其是許意卿。
他太想弄清楚至今為止這些指向自己而自己卻什麼也不知道的秘密了。
許意卿略帶歉意跟何雲柯的妻子說:「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你丈夫,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何雲柯的妻子都要崩潰了:「怎麼可能?你都跟他拍過照片!還有你的弟弟!」
杜宇見狀趕忙將何雲柯的妻子拉至一旁,小聲解釋:「這位是我們公安的法醫,叫許意卿。他的弟弟前些年出意外去世了,您丈夫的事情我很抱歉也能共情,但也不要刺激別人,他也是受害者。」
於是何雲柯的妻子就捂著臉哭,蹲在那裡顯得很無助。
她的兩個孩子——
一個稍大一些十一二歲的男孩和一個九歲左右的女孩。
女孩怯生生躲在媽媽的身後有些無助且茫然地看著周圍的大人,眼底還有些怕生的恐懼。
男孩則抱著媽媽的頭,滿臉憤恨,卻也看不出到底是生誰的氣。
他只是知道自己媽媽哭了,因此感到憤怒罷了。
許意卿衝著杜宇搖了搖頭,示意過去這麼多年,自己對弟弟的事情早已不是提起來就會感到傷心冒犯的程度。
倒不如說現在有任何與自己弟弟有關的線索,他都十分樂意傾聽。
「怎麼稱呼您?」
許意卿走到女人身邊說,眼神先與兩位孩子對視。
那女孩下意識便移開了眼神,立馬把頭埋下來抵在媽媽的臂膀上,當起了鴕鳥。
而男孩則堅持了幾秒鐘,才露出了怯意。
女人抬起頭,抹了抹自己眼瞼的淚花,站起來說:「鄒怡。」
「鄒女士,你丈夫有一張跟我的合照是嗎?」許意卿問:「我的弟弟也在照片裡。」
鄒怡點了點頭。
許意卿又問:「那照片上還有你認識的人嗎?」
鄒怡搖了搖頭,「沒有,我一個人也不認識。那張照片他跟寶貝似的鎖在柜子里,我問他他也不說。有一次我打掃衛生的時候拿出來看,他還為此跟我吵過一架,然後把照片搶走鎖起來了。」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著許意卿的手臂,「我看他那麼珍惜那張照片,還以為你們關係很好的……許醫生,你真的不知道我丈夫去哪了嗎?」
許意卿搖了搖頭,話鋒一轉:「但我覺得那張照片確實是關鍵,它還在你家裡嗎?」
鄒怡說:「對。」
許意卿問:「那方便我們拜訪嗎?」
鄒怡點頭同意。
於是專案組三人約好等剪彩儀式結束去鄒怡的家裡看一看。
她說:「只要能找到我丈夫,隨便你們,把我家拆了都可以。」
周詩安慰:「倒也沒那麼嚴重……會找到的。」
杜宇要參加剪彩儀式的講話,所以專案組三人還要等剪彩儀式結束。鄒怡其實也想看一看自己丈夫設計的雕像,也留在了現場。
她總是在蹲著,不是在摸自己兒子的頭就是把女兒攬在懷裡,看得出是一個很顧家的女人。
鄒怡流著淚望著那尊欲要展翅飛向蒼穹的銅雀,跟身旁的周詩說:「我丈夫他對這個雕像傾注了很多心血。自從三年前負責公園翻修以後,工作之餘就開始設計這個雕像,我看著他夜夜伏案畫圖,一點一點把這個雕像建了起來。」
周詩問:「雕像在設計之初,就是這個樣子嗎?」
她指了指銅雀和下面的混凝土底座:「鳥和樹枝不是同種材質。」
鄒怡眼神略有躲閃,「對,一開始就是這麼設計的。」
周詩察覺到了她話語中的停頓,憑著自己的專業自然能聽出鄒怡的語氣不堅定。
可她不是偵探,沒辦法憑此推斷出什麼,便沒有點破。
剪彩儀式開始了,主持人有請富美集團江城總監上台講話,鄒怡雙眼無神盯著台上那個身穿西服的女人。
許意卿用餘光打量著鄒怡的神情。
原本現在站在那上面的應該是何雲柯,是她的丈夫。
也許她在幻想丈夫身穿定製西服上台講話的場面吧,許意卿也不知道,他對人心的揣測一竅不通。
杜宇和公安局的局長坐在一旁,與市裡的領導低聲說些什麼。
自打壩下村的火災之後,江城警方收到了江城領導班子的一致表揚,為他們避免了一場可能葬送前程的深坎。
講台底下大多都是各大地方企業的代表們,再就是那些在不停走位調整位置的媒體記者,扛著長槍短炮對著台上一陣拍攝。
群眾來的也不少,不過他們對講話沒什麼興趣,駐足聽兩句就離開去繼續逛公園了。
比起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新翻修的公園更加吸引他們。
許意卿有些出神,眼神一直落在前面那人的褲腿上,但思緒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就連杜宇講完話的鼓掌都是聽見周圍響起了掌聲才反應過來,跟著拍手。
突然,一隻有些冰涼的小手輕輕握住了他的大手,摩挲著他有些粗糙的手背。
許意卿抬頭看去,對上了周詩關懷的眼神。
「別想太多。」她說,「想太多只會讓自己徒增煩惱,你以前可是天塌下來也不犯愁的。」
許意卿想了片刻,然後露出了笑容。
「你說得對。」他反手握緊了周詩的手,捏了捏。
獨自一人的煩惱總會讓人鑽牛角尖,這時候就需要貼心的好友或是懂你的女人了。
有的人會借著大醉一場不吐不快,有些人會做點刺激開心的事情轉移注意。
像許意卿如此純粹的人,其實只要周詩的一句話就能讓他的心平靜下來。
「車到山前必有路,只要找到何雲柯,一切都會有眉目的。」他輕聲開口,不知是在跟周詩說還是安慰自己。
值得一提的是,許意卿在眾多的江城地方企業代表里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李杜笙也受邀來參加剪彩了。
他和許意卿隔了一大群人,默默地站在角落裡,身旁全是穿著黑色衣服的保鏢和馬仔。一反往日的囂張跋扈,他今天格外低調,在人群的外圍站著,身旁的心腹給他打著雨傘。
雨其實並不大,毛毛細雨而已。但李杜笙這人對雨非常敏感,他討厭下雨,因為在港城的時候下雨是個砸場子的好天氣,也就意味著下雨就要出事。
「我去一趟。」許意卿跟周詩打了招呼,然後往李杜笙那邊去。
在靠近的時候就有馬仔發現了許意卿,警惕地看過來,發現是他以後趕緊去跟李杜笙說。
「許醫生,沒想到您也來了。」李杜笙見到許意卿,露出了真摯的笑容:「也對,我該猜到的……杜Sir和您的相好也在,您理應也在。」
許意卿一愣,緊接著意識到李杜笙已經查過自己了,知道了自己和周詩的關係。
雙方都是聰明人,李杜笙見他那微怔的瞬間就明白了許意卿心裡對這種行為存在芥蒂,解釋道:「不好意思,是上次小狼說的。一個跟杜Sir一起的生面孔,總歸要查一查,並不是有意針對您。」
許意卿聞言便沒有多說什麼,問:「你也受到了邀請麼?」
「算是吧。」李杜笙呵呵一笑:「原本聽說杜Sir也會來,不願意來觸霉頭的。但您也知道,想做生意得有眼光。」
李杜笙出身很差,這是他洗不去的底子。
就連港城那邊都開始沒有他們這些人的立足之處了,於是和身手一樣了得的頭腦告訴他,得儘快洗白。
是在江城呼風喚雨過著提心弔膽的日子,還是順應時代發展?
道理擺在那裡連三歲小孩都懂怎麼選。
富美集團的投資讓他看到了方向,賺錢然後投資江城的建設也許是一條出路。
所以今天他來了,想看看接下來江城的風往那邊刮,會不會有什麼風口。
「許醫生有什麼事是我能幫得上忙的?」
李杜笙很聰明,他知道許意卿來找自己絕非是敘舊這麼簡單,畢竟這麼久了除了查劉竹花時通過電話,許意卿一次都沒有找過他。
這很合他的心意,有傲骨的許意卿才是他認識的許意卿。
刻意保持距離反而會讓李杜笙越發欣賞許意卿。
「想請你找個人。」許意卿說。
李杜笙點頭:「沒問題,找到以後我會給你打電話的……叫什麼名字,有照片最好。」
「叫何雲柯。」許意卿說:「照片沒有,不過他本來是富美集團在咱們這裡的總監,今天站在台上的應該是他。去年下半年失蹤了,今天的剪彩才換了人。」
聽到這裡李杜笙一愣,緊接著開始沉思,想些什麼。
許意卿看他這幅模樣,以為比較棘手,於是開口:「麻煩的話就算了,照片確實不能給你,說到底這件事是我們公安的事,來找你已經壞規矩了。」
「不不不。」李杜笙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有照片不重要,知道這個人是誰就行。富美集團的總監……我明白了。」
他笑了笑:「不僅不麻煩,倒不如說這對我也是個機會,我會盡力找人的。至於您……您只是過來跟我敘了個舊,其他的什麼也沒說……有機會請您吃飯,希望賞臉。」
許意卿沒有多停留,吃飯的事也給了明確的拒絕,然後回了周詩和鄒怡那邊。
他也不知道自己找李杜笙幫忙是好是壞,畢竟杜宇跟李杜笙著實不對付,他也很清楚李杜笙對自己尊重的背後,並不是什麼好人。
可是……
轉頭去看那雙目無神的鄒怡,她那副憔悴的樣子像極瞭望夫石。
一個母親和兩個孩子望眼欲穿,等待著自己的丈夫回來。
許意卿只想早點結束她們的等待,也許多一個人尋找就能多一點希望。
在找人這方面,李杜笙有更多的手段和耳目。
剪彩儀式結束了,杜宇親自開車送鄒怡回家,周詩則仍是開那輛帕拉梅拉載著許意卿跟在他的警車後面。
「你是不是快過生日了。」在車上,周詩突然問。
許意卿想了想日子,點頭:「還真是,我都快過忘了。」
這一年來事情太多,再加上他本身對生日也沒有太多念想。
因為以前都是兩個人過,自從弟弟死了以後,生日總會讓他想到什麼,漸漸地也就不重視了。
周詩瞥了他一眼,有些神秘地笑著說:「你過生日我送你個禮物。」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鄒怡的住處。
她的家在高檔的別墅小區,這裡的房價寸土寸金,足可見何雲柯的收入以及他們的家庭美滿。
但這樣一個家庭,卻隨著頂樑柱的消失而瀕臨崩塌。
鄒怡沒有工作,全靠著丈夫的工資過活。
「進來吧。」
鄒怡把一行人迎進家門,杜宇和許意卿說了句打擾了,換上了拖鞋。
周詩打量著房間的布局,企圖從裝潢等方面看出些信息——
關於何雲柯這個人的。
一個人長久生活的地方總是會留下他的痕跡,這個痕跡是性格方面的,譬如許意卿的家裡十分簡潔,也能側面看出他這個人無欲無求的物質追求。
杜宇的家裡規整至極,但少有他的痕跡,說明杜宇因為工作而忽視了家庭。
在周詩打量的這段時間裡,鄒怡讓孩子們去臥室里玩耍,然後把那個上鎖的盒子抱出來。
盒子大概七十公分長,五十公分寬,高三十多公分,很有分量。
「照片就在裡面,還其他一些我老公的東西。」
杜宇摸了摸那個盒子,看了上面的鎖,不管是盒子的樣式還是鎖都很精緻。
鎖頭凹槽的部分落了灰塵,說明這盒子已經很久沒有打開過了。
杜宇感慨:「這盒子可不是隨便找的收納盒,您丈夫對照片很重視。」
鄒怡點頭,看向許意卿:「所以我才會覺得這位許醫生認識我丈夫。」
趁著鄒怡給三人倒水的功夫,周詩扯了扯許意卿和杜宇的袖子,在一邊小聲說:「鎖起來其實不一定代表何雲柯對照片的珍貴……也有可能是害怕!」
許意卿問:「你看出了什麼?」
周詩說:「出去再說。」
緊接著杜宇在鄒怡的授權下,暴力破開了盒子的鎖。
果然,眾人一眼就看到了那張照片。
照片也磨損的很嚴重了,中間部分像是經歷了砂紙打磨,許多人都看不清楚臉,只能隱約辨別男女。
好在許家兄弟二人站在邊緣沒有受到波及比較清晰,所以鄒怡能一眼認出許意卿。
雖然照片破壞嚴重,但對比劉慶家裡那張還是有價值的——
至少能看到那個被劃掉【幫凶】劃掉臉的人!
那人拍照時緊挨著許家兄弟,也尚能看清樣貌。
只不過出乎意料,那居然是個男人。
這跟眾人推測的【幫凶】是女人且在照片上劃掉了自己的臉有出入。
那要麼【幫凶】不是女人而是另有其人,要麼【幫凶】劃掉的不是自己的臉。
而且對比之前那張照片,這張照片上一些人底下還被何雲柯用筆寫上了字。
「【雕塑師】?」杜宇念著何雲柯下面的字,「他不是醫藥學出身的嗎?難道是給自己定的人生目標?」
「我覺得可能是職業。」周詩說:「李成下面寫的是【教師】,符合他在壩下村學校里當老師的經歷。」
杜宇繼續看照片:「我看看老許寫的是什麼……被抹掉了?」
照片裡應該每個人下面都曾經被何雲柯寫過代號,只不過其中有一些代號現如今被不知何人給抹掉了,只留下了黑色碳素筆的一團污漬。
許意卿則是對著那個第一張照片被劃掉、第二張照片很清晰的男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覺得男人的臉有一點點的面熟。
「這個人下面寫的是【法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