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棺槨」里的碎屍
杜宇回刑警大隊去了,他要把從鄒怡那裡得到的新線索匯總,然後讓偵查科鑑定何雲柯的2號照片與劉慶家的1號照片是否是同一母版洗出來的。
能確定的話,說明1號照片劃掉的人就是2號照片上代號【法醫】的男人,可以開始在戶籍系統里排查了。
順便他還得聯繫富美公司的總監,詢問手機內容的事情,方不方便讓技術科的民警破譯何雲柯的舊手機。
以公安目前的刑偵手段,別說是鎖了屏的舊手機,就算是刷了機都能查到許多有用的線索。
說不定這些舊手機里就有何雲柯失蹤的真相。
許意卿則跟周詩很默契地又去了翻新好的市民公園散步。
毛毛細雨在剪彩儀式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就停了,此時雨過天晴,公園裡的空氣格外清新,讓人心情很好。
兩個人漫步在公園的鵝卵石上,商量著一會去哪吃飯。
「我記得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烤魚。」
「你是說影院附近那一家?」
「對,你下午有沒有事?」周詩用小指撩撥著一縷秀髮順到耳後,隨口問道:「吃完飯要不要看場電影?」
許意卿一攤手:「烤魚店早就倒閉了,影院也搬走了。」
周詩一愣,緊接著輕聲念叨:「是啊,也對。都已經十年了,也該有些變化的。」
許意卿瞥著她略帶失望的表情,緊接著看向遠處的綠植,故作隨意:「烤魚店變成了燉骨頭,不過也挺好吃的。影院也沒搬太遠……醜話說前面,我看網上對現在的電影評價很差。」
周詩聞言重又喜笑顏開,展顏一笑:「爛片我一般不看的,但是爛到一定程度我就得看看到底怎麼樣了。以防日後別人說起來,我只是隨口附和著爛,卻不知道爛在哪。」
簡單的兩句對話就是他們從認識到相戀再到結婚的寫照,單純不知如何主動的許意卿,遇上了一個願意不讓他猜來猜去的周詩。
許意卿在心裡想就算真是爛片,跟不同的人一起看也會有不同的觀感……至少今天下午這場電影在自己人生中的評價不會太差。
走著走著,他們倆不自覺就走到了公園的中央廣場。
因為下過雨的緣故,長椅濕漉漉的坐不了人,他們就在角落裡站著,看廣場上的人群玩耍。
臨近中午,附近寫字樓那些打工人也趁著午休來逛一逛,拍個照發朋友圈。
公園翻新算是最近一段時間江城的大新聞了,今天的朋友圈估計全是懷念舊公園和打卡新公園的文案。
老人們領著孩子在廣場上玩耍,有些小孩子調皮到企圖爬上混凝土底座。
遛狗的帶著自己的狗過來,還跟老人們起了衝突,老人害怕狗咬傷孩子,遛狗的辯解自己牽了繩而且狗也不咬人。
兩方僵持地面紅耳赤,只有狗圍著銅雀雕像嗅來嗅去,最後還抬起腿撒尿標記領地,絲毫不去管人類的這些破事。
逛完了公園,許意卿和周詩去了那家燉骨頭的店,在下了單等上菜的期間,周詩還惡作劇作祟,壞心眼地問許意卿當法醫以後再吃這些骨頭類的東西會不會有不適。
許意卿就跟她說,這種不適早在學校裡面對大體老師的時候就已經適應了。
吃了飯,他們果真去看了電影。
爛片是真的爛。
但倆人電影散場以後從黑暗的通道出來,把牽著的手裝作若無其事地撒開以後,又都覺得其實也沒那麼爛。
接下來的幾天都在下暴雨。
許意卿照常上班,沒有屍體需要法醫鑑定的日子裡他也會兢兢業業準時打卡,然後給林生上課,幫他準備評職稱的材料和進一步深造的方向。
「最近的雨下得很大。」許意卿在法醫部辦公室望著外面的天。
林生問:「許哥,公園剪彩那天你去了嗎?」
許意卿回答:「去過了。」
林生問:「那你見過鬼嘛?」
許意卿蹙眉:「什麼鬼?這個世界上沒有鬼。」
他是最不信鬼神的那一類人,按理說法醫都不該信這些東西。
所以他也不希望林生心裡抱有這種想法,會對以後的工作產生影響。
但很快他就明白自己多慮了。
林生說:「都是最近微信群里傳的聊天記錄,說是在雨夜的公園裡見鬼了,有鬼在公園裡遊蕩。我覺得應該是見不得富美集團好的那幫人在造謠。」
許意卿這才記起來,好像林生家裡也挺有錢的,算是個富二代,有一定的商業眼光。
林生接著說:「富美集團把市民公園當做投名狀,公園就是他們在江城搞生產活動的門面。如果公園裡出了事,會影響這個集團在本地的口碑。而那些怕被搶了財路的人肯定巴不得富美集團出事,我猜是他們幹的……說不定還會有更過分的事。」
許意卿不懂這些勾心鬥角,他看向窗外的暴雨,心裡有些異樣的壓抑,眉頭緊皺。
他有預感好像真的要出事。
「千萬別應驗。」
——
墨菲定律就是怕什麼來什麼。
在江城接連的幾天暴雨之後,有人發現市民公園裡,銅雀雕像的混凝土底座出現了開裂的現象。
那麼大一座雕塑出現任何一丁點裂痕都是嚴重的安全隱患,何況那裡常有小孩子玩耍、攀爬。
於是接連好幾通舉報電話打到了市政那裡。
市政人員冒雨帶著富美公司的人現場進行勘察,結果在混凝土底座附近聞到了濃烈的臭味。
他們擔心發生什麼事,又打電話給了市公安局,付局高度重視,讓杜宇帶人趕到了現場。
經驗豐富的老刑警們在還沒靠近的時候就察覺到了那股氣味的來源——那是屍體腐爛散發的!
這麼大的雨天都蓋不住氣味,問題已經很嚴重了。
杜宇當機立斷,決定破拆雕塑。
饒是富美集團的女總監冒雨也趕到了現場,都阻止不了杜宇。
在刑事案件面前,一切資本都往後靠,這是他堅決不能觸犯的底線。
於是在傍晚能見度極低的特大暴雨中,杜宇叫來了施工隊將銅雀雕像從混凝土底座上取下來,然後破拆了了底座。
果然在混凝土底座里發現了人骨和碎屍!
法醫部連夜加班,許意卿和林生面對著送來的、幾乎將解剖室堆滿的碎水泥塊,要一點一點在這些殘骸里將屍體與水泥分開。
這是一起典型的水泥藏屍案!
杜宇此刻就在隔壁的辦公室里等,他神情陰沉的可怕,比外面的天還沉,像是要滴出水來。
一個不好的念頭縈繞在眾人心頭。
許意卿把碎屍當中提取的DNA送去了檢驗,很快檢驗結果就出來了。
與鄒怡提供的孩子們的DNA有血緣關係,那麼屍體的身份不言而喻了。
「我答應過家屬,下次見面給她帶些好消息的!我答應過的!!」
杜宇在辦公室里發火,沒有對象,更像是在對自己生氣,用拳頭砸牆,咚咚的聲音在走廊里迴蕩。
更讓他生氣的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跟鄒怡解釋,何雲柯是在哪裡被發現的——
幾天前的剪彩儀式上,她的丈夫在離著她一步之遙的地方,被人碎屍藏在了水泥里!
他的屍體一邊腐爛一邊見證本屬於他的剪彩熱烈進行著,他設計的雕像壓在他自己身上!
人們簇擁著他的棺槨歡呼雀躍!
跟在辦公室里憤怒的杜宇不同,許意卿和林生還在進行著法醫鑑定,他們需要足夠的鎮定,以分析各種情況、不錯過每一個細節。
把屍體從水泥里一點一點摳出來就花了他們數個小時,真正開始做屍檢已經後半夜了。
腐爛的屍臭口罩完全擋不住,饒是許意卿這種有經驗的頂尖法醫也在強撐著。
「根據骨頭損耗程度推斷的年齡,與失蹤人員何雲柯相符,恥骨推算的年齡也吻合,拼接情況完好……基本能證明碎屍是同一具屍體。」
鑑別骨頭的工作由林生這個骨頭專家負責,他把屍體的恥骨放在容器里煮沸,以便更好地觀察恥骨聯合面的情況。
通過恥骨聯合面推斷的年齡,誤差不會超過兩年。
許意卿對所剩無幾的腐爛組織進行屍檢,這種更考驗技術的工作還是要由他來完成。
而且他很清楚這次案件有多重要,容不得一點馬虎。
經過初步屍檢,林生放下了手裡的骨頭,許意卿也放下手術刀,倆人對視一眼,都察覺到了蹊蹺。
「死者是最近被殺害的。」
「鑑於屍體被碎屍後封在水泥里,所以腐爛速度比通常情況下還要快。以白骨化程度和組織殘存情況分析,死亡時間應該在兩個月內……不,一個半月之內。」
水泥里沒有氧氣,給屍體裡的厭氧菌提供了絕佳的繁殖條件。同時水泥里的氫氧化鎂與矽酸反應產生弱鹼環境,鹼對人體有腐蝕性,會加快大分子水解,也會加速屍體的腐爛。
那麼,一個巨大的疑問擺在解剖台上。
水泥封屍,屍體的死亡時間絕對會比混凝土風乾的時間要早,這樣屍體才會被封在裡面。
可銅雀的混凝土底座一年前就完工了,就放在公園的中央廣場等待最後銅雀完工以後組裝。
這是有目共睹的,底座完工以後從來沒有動過,更不存在被替換的可能,許多工人都能作證。
這個時間甚至比何雲柯失蹤的時間還要早!
所以殺害何雲柯的兇手,是怎麼做到把他分屍以後,藏進了早已風乾定型的混凝土中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