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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葬禮上來自死者的電話

2024-12-16 20:16:43 作者: 小宋慈
  第60章 葬禮上來自死者的電話

  杜宇讓技術員把所有尺寸符合的凹槽接口全部標記了出來,數量遠多於何雲柯碎屍。

  「這些凹槽接口幾乎都在混凝土底座的上半部分,所以不容易被發現。」

  銅雀和底座是上下結構,澆築連結的部分在整座雕像的中間。而整座雕像高約八米,即便銅雀占了大頭,下面的混凝土底座高度也超過了正常男性的身高。

  周詩說:「如果那天雨夜【清潔工】藏在了底座正中給承重柱留出來的巨大凹槽里,是有可能騙過門衛大爺的。他年事已高,再加上當時的惡劣情況,底座濕滑、害怕的心理等種種因素,我推斷門衛並不會爬上底座仔細尋找。」

  在他自己嚇自己的時候,正有一個披著雨衣、身上背著數條人命的殺人犯藏在與他不到一米的地方,靜靜等待他離開。誰也不敢保證一直以來都以幫凶的身份參與犯罪的【清潔工】會不會去殺一個無辜的門衛。

  可以說那是門衛這輩子離著死亡最近的一天!

  杜宇思來想去,「也就是說,【清潔工】拋屍的準確時間,並不是我們推理的兩個月前底座完工的時候,而是在剪彩的前兩天才把何雲柯的屍體分屍,分別放進了這些凹槽?」

  旁邊的技術員撓了撓頭:「可雕像拼接的時候,施工隊的工人難道發現不了這些凹槽里有異物嗎?而且兇手怎麼會知道哪些備用接口是多餘的,哪些又能用得到?」

  用簡單到不太恰當的例子來說,雕像就是一個樂高玩具,銅雀底部有『一主多輔』許多根凸出來的銅柱,混凝土底座上有凹陷下去的接口。

  連施工隊都不清楚最終雕像組裝的時候會用到幾個接口,不然也不會在設計之初預留這麼多備用了。

  許意卿思考片刻回答:「有沒有可能【清潔工】是在雕像拼接之後才拋屍的?畢竟銅雀雕像已經安裝在混凝土底座上了,這樣哪些接口沒有用到,被施工隊填補上,一目了然。」

  杜宇蹙眉:「接口都用水泥封上了,怎麼再把屍體塞進去?這不又回到了問題最初的矛盾點。」

  許意卿說:「這起案件最開始的悖論是屍體死亡時間與水泥凝固時間相差太久,足足隔了數個月。可如果是幾小時的話……我猜水泥凝固也是需要時間的,剛才戴老闆也說了,他們安裝好銅雀只用了一上午的時間,甚至沒耽擱中午吃飯。」

  杜宇看向旁邊的技術員,為了今天這一趟,他特意把局裡學歷最高的小年輕給帶上了。

  公安大學刑事科學技術專業的高材生,擅長理化檢驗技術和犯罪現場勘察。

  「水泥凝固需要多久?」

  「看水泥的材質,一般來說水泥凝結分初凝和終凝。初凝時間指水泥加水拌和起至水泥開始失去塑性。終凝時間就是指從加水到完全失去塑性。國標的標準是矽酸鹽水泥終凝時間不得超過390分鐘,普通矽酸鹽不得超過600分鐘。」

  「國標……」周詩攤手:「我看這個施工隊不像是會按照國標來的樣子。」

  杜宇衝著技術員使了個眼色:「去工地上看看,問問工人。」

  技術員心領神會,出去轉了一圈回來。

  「一出門就有倆人跟著我,看我問東問西就開始讓工人別說話去幹活……不過還是問了,是普通水泥。」

  杜宇摩挲著下巴:「十個小時,算他們中午十點完工,到水泥產生硬度也到晚上了。」

  許意卿接話:「我不信他們會這麼守規矩,特意安排人一直等到晚上水泥完全塑性。八成是第二天天亮了來看一看效果,沒有太大問題就跟富美集團簽署交付了。」

  杜宇又問:「水泥沒完全乾透之前,把長寬大概五六十公分的立方塊挖出來,難嗎?」

  技術員想了想說:「有些難度,但如果僅僅是在水泥沒幹之前把屍塊弄進去,這個難度就小很多了。」

  【清潔工】畢竟只有一個人作案,沒有器械車輛輔助,完全把水泥挖出來再澆築是做不到的。

  但是只在水泥干透之前塞進屍塊,理論上能夠做到……即便是會讓凝固以後的水泥有些瑕疵。

  可雕像組裝完成以後,沒人會去在意那些多餘的凹槽用水泥澆築以後是否平整美觀。畢竟都是些視線死角,檢查起來也費勁不討好。

  只要銅雀的拼接處符合驗收標準,不管是甲方還是乙方就都會滿意。

  而何雲柯的屍體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壓在了他自己設計的雕像底下。

  這也間接說明了【清潔工】可能跟鄒怡早有聯繫,能夠策劃出這樣的拋屍行為,【清潔工】一定是看過何雲柯設計的圖紙,才會對雕像從分開製作的第一步到最後拼接起來的流程如此熟悉,才會知道混凝土底座上預留了許多用以拼接的凹槽可以藏屍。

  於是她把何雲柯的屍體凍起來,在合適的時機切碎成合適的大小。

  讓人不寒而慄的縝密計劃和行動能力。

  而且算算時間,【清潔工】從李月月案之後,幾乎是無縫銜接了壩下村火災和雕像藏屍案。她一邊幫著劉竹花想辦法騙保,一邊幫著鄒怡解決家暴。

  可以說前腳剛燒死李成,後腳她就把何雲柯砍死凍起來,然後用鋸子切成了十多塊!

  拋屍的手段基本明了,杜宇可以出具案情通報了。

  這件事對江城市政和富美集團都產生了不小的影響,尤其是富美集團,在這件事情之後許多高管引咎辭職,同時也跟江城市公安提出了保護申請。

  再愚笨的商人也該嗅到從過年以來的種種案件在針對富美集團,有人並不想讓這家跨國公司落戶江城,跟江城扯上關係。

  專案組的三人清楚富美集團口中的「有人」指的其實只有一個,但他們還沒調查明白【清潔工】為何要針對富美集團……

  亦或者是照片上的這些人為什麼都跟富美集團有瓜葛。

  最終,雕像藏屍案跟前幾起案子併案處理當做了連環案,江城公安面向全國發布了【清潔工】的通緝,有任何提供線索者都會給予現金獎勵。

  於是在人民賞金這個私營的企業匯總平台上,除了最低4塊錢的網詐通緝犯某某鵬之外,又多了一個讓很多人為之側目的數字。

  五百萬。

  在國內大興土木的年代,五百萬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其中也包含了富美集團的決心,對外宣稱會給前公司高管何雲柯的死一個交代。

  只不過這個懸賞犯如今連張照片都沒有,更不要提其他身份信息了。

  江城公安唯一能確定的,是對方為女性,身材比例與鄒怡相仿,便把鄒怡的數據張貼了出去。


  ——

  何雲柯跟鄒怡的葬禮在剪彩儀式之後的第四十二天舉行。

  鄒怡是單親家庭,只有她老家的父親和弟弟妹妹出席了葬禮,其他親戚因為路途遙遠,只送來了禮金和弔唁。

  杜宇和許意卿照例參加了倆人的葬禮,這已經是他們約定俗成的老傳統了。

  巧合的是,葬禮的這天也下了雨,天氣灰濛濛的。

  雖然雨不大,但仍然讓公墓里透露著一絲哀傷。

  何雲柯的父母堅持要給何雲柯舉行西式葬禮,所以墓園裡沒有鞭炮和嗩吶,只有一個個撐著傘的人圍著墓地周圍,看他們老夫妻領著兩個孩子慟哭。

  與以往不同,今天林生和周詩也來了,畢竟這起案子他們也出了力,拋開警察的身份,對一個親眼見證破碎的家庭表示哀悼,也算是人之常情了。

  何雲柯和鄒怡的家屬實在是太少了,甚至還沒有何雲柯的同事、朋友多……在公墓外面的時候,許意卿還隱約看到了潘瑤站在人群外圍。

  於是他問旁邊給自己打傘的林生:「你跟家裡關係好嗎?好像一直沒聽你提過自己家裡。」

  他只知道林生家裡挺有錢的,仔細想想,確實也沒見過林生提起過家人。

  林生輕嘆:「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反正我奶奶說出國做生意。」

  許意卿問:「阿生你是獨生子?」

  林生聳了聳肩:「誰知道呢,我爸媽要是活著,指不定還能再養一個。反正我對他們沒什麼感情,光有錢有什麼用?對我奶奶不管不顧的……我奶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反正我從不指望他倆,自己照顧奶奶。」

  頓了頓,林生瞥了眼身旁的師父:「許哥你呢?」

  許意卿呵呵一笑:「我有一天要是死了,也就你們幾個能來參加我的葬禮吧。」

  杜宇撐著傘走了過來,站在許意卿身旁。

  林生就很識趣地去了一邊。

  杜宇說:「關於鄒怡的作案動機,這幾天也查清楚了。在國外的時候,何雲柯被人蠱惑產生了一些特別的思想,他很討厭小孩,已經到了生理厭惡的地步。周詩分析可能是因為何雲柯的事業蒸蒸日上,潛意識裡認為孩子會拖累他,所以被有心之人給得逞了……你也知道,國外很多宗教喜歡滲透這些跨國公司的高管,經濟科查到了一些這方面的資金往來。」

  「之後何雲柯迷戀上了希臘神話,《農神食子》那幅油畫就是典型,你也看過那張畫,是不是很滲人?」

  許意卿點頭。

  杜宇說:「那張畫裡讓人不安的其中一點就是斷肢,所以何雲柯開始產生了迷戀斷肢的變態心理。恰巧鄒怡想用孩子拴住何雲柯,惹來了何雲柯的不滿。」

  「當他第一次把拳頭打在鄒怡身上的時候,一切都完了。家暴的界限很分明,要麼從未發生,要麼不斷重演。以至於後來何雲柯甚至有過對鄒怡動刀的衝動,那次嚇得鄒怡帶著孩子回娘家躲了一段日子……就是何雲柯跟潘瑤曖昧約會的那段時間。」

  只看身材,鄒怡無疑是完美的。

  何雲柯那種破壞人體美好的衝動已經不再局限於是雕像了。

  他動手殺人也是遲早的事。


  甚至周詩分析,何雲柯的設計圖之所以留了那麼多的凹槽接口,很可能是他給自己以後作案拋屍留下的後手,最後被【清潔工】用上,埋葬了他自己。

  展翅高飛的銅雀,實際上是一把鎖,也是一口棺材。

  古時曹操用來暢享自己的宏圖霸業、囚禁女子,何雲柯在無數個站在儲藏室殘肢斷臂雕像之間的夜晚,或許也曾幻想過親手殺死一個女人,把她肢解,壓在自己設計的銅雀底下。

  而那個女人,鄒怡是最有可能的。

  最終受不了家庭暴力的鄒怡,在【清潔工】拿著何雲柯出軌證據找上門之後,只能接受自己幻想破滅的事實了。

  至於雕像的裂紋,技術員後來分析是因為接二連三的暴雨導致後澆築的水泥出現了黏合問題。而杜宇砸雕像那天晚上也因為暴雨能見度極差,導致一些細節被眾人忽視了,這才讓被破拆以後嵌著水泥的碎屍看起來毫無規律。

  杜宇說完以後,目視著身穿黑色衣服的牧師念完了禱告詞,然後指揮眾人把黑色的棺槨放入了公墓墓地里。

  倆人有注意到那黑色的棺槨上用鎏金鐫刻著一隻鳥雀。

  「呵,也不知道這假洋鬼子是兩個老人從哪請來的。」杜宇望著那位神情肅穆的牧師,輕聲開了個玩笑。

  反正他對何雲柯沒什麼好感,卻覺得鄒怡有些可憐。

  不管怎樣,她確實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把自己的一切奉獻給了這個家庭。

  雖說當初生孩子的目的不純,也有想嫁入豪門的拜金心理,可鄒怡確實盡到了一個母親和妻子的責任。

  反而是家暴出軌的何雲柯不值得同情。

  周詩走了過來,杜宇也跟林生一樣很識趣地要走,順便把傘塞給了許意卿:「別老是讓女人給你撐傘。」

  沒等許意卿要說什麼,杜宇跟周詩擦肩而過。

  「我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偏西方的葬禮。」周詩說。

  許意卿接話:「我死了以後還是想聽聽嗩吶的聲音。」

  周詩笑道:「你都死了,還怎麼聽?」

  許意卿攤了攤手,記起了杜宇說的話,示意周詩把傘關了,跟自己共用一把。

  周詩見狀微微驚訝,心想木頭今天開竅了呢。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還是想跟你說一句,生日快樂。」

  許意卿一愣,這才意識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連杜宇和林生都不知道他生日,甚至自己都快忘了……因為過生日總會讓他想起自己的弟弟,這些年來都不會過生日,也就周詩還記得。

  居然恰巧跟何雲柯的葬禮在同一天,也不怪周詩說有些不合時宜了。

  「謝謝。」他十分真誠和感動,「一會要不要去我那?有什麼想吃的……」

  下一秒,沒等說完,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了鈴聲。

  許意卿掏出手機來一看,是一串完全沒有規律的號碼。

  境外電話!

  許意卿神情凝重,跟周詩對視一眼。

  周詩也瞬間明白了打電話的是誰。

  於是她趕緊去喊杜宇,許意卿跟在身後小跑著,生怕電話掛了。


  猶豫之間,他決定先接起來,打開免提和錄音。

  一陣嘈雜的聲音,然後傳來了一個男人的求饒和慘叫。

  「別,別……咳,別殺我!當年的事跟我沒有關係的,我不是參與者……是【法醫】、【警察】和【屠夫】他們挑頭的!」

  聲音斷斷續續,期間夾雜著風箱一樣的呼吸聲。

  許意卿一下子就聽出了那是因為他的脖子受了傷,聲帶的震動受到到了影響。

  是何雲柯!

  許意卿瞪大了眼睛。

  雖然自己從沒有見過何雲柯,也沒有跟他交流過,甚至沒有聽過他的聲音。

  可就是一下子能肯定,說這句話的人是何雲柯!

  所以下一秒,許意卿也意識到了這應該是錄音。

  【清潔工】在給自己放錄音……何雲柯死之前的錄音!

  「對不起……對不起……」

  「說祝福。」

  這句聲音被處理過了,聽不清男女老少,很顯然【清潔工】打這通電話是有備而來的,音頻分段處理,給自己聲音打了個音頻馬賽克。

  「生……生日……快樂。」

  何雲柯氣喘吁吁按照【清潔工】的要求說出了祝福。

  許意卿停下了跑動的腳步,任憑雨水在眼前的傘邊滑落形成雨幕。

  雨突然下大了,這還是通過手裡的雨傘變得沉重察覺到的。

  在自己生日這天,許意卿收到了來自死者的祝福,還是被殺死他的兇手強迫說出來的。

  詭異,不安!

  不等他思考,緊接著就是何雲柯的慘叫以及利器劈砍肉體發出來的令人牙顫的聲音。

  【清潔工】砍死了何雲柯,一點也不拖泥帶水,乾脆利落!

  等何雲柯徹底沒了聲音,電話沉寂了數秒,然後響起了似乎是錄音結束的滴聲。

  「聽到了吧?很遺憾沒讓李成也祝你生日快樂。」【清潔工】在電話里說。

  許意卿能肯定這一段不是錄音了,而是她切切實實在電話另一頭跟自己交流!

  就在此時此刻!

  冰冷的話語、何雲柯死亡的衝擊再加上那馬賽克導致的刺耳音質,都讓【清潔工】接下來說的話仿佛惡魔低語。

  「下一個就到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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