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洗牌
延福宮中，聽了劉娥的話，趙禎眼神微動，一時有些疑惑。
蔡齊他當然是熟悉的，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人和魯宗道有些相似，都是言官出身，恪守規矩，原本身上還有些輕狂傲氣，但是自打前幾年被趙禎親自收拾過一頓之後，這些年倒是低調了不少。
但是，低調歸低調，骨子裡的東西是改不掉的。
就拿這次突襲宥，綏兩州來說，他就屬於反對的那一派，覺得邊境和平多年，貿然興起戰事，對於百姓而言，是一大負擔。
這樣的一個人要是進了中書，毋庸置疑，會是一個讓趙禎頭疼的存在。
至於這王德用，是個武將，雖然掛著步軍副都指揮使的銜，但實際上卻並不在京中，而是在邊境坐鎮，知廣信軍，負責防禦遼國入侵。
此人算是如今的武將當中頗有能力的一個，同樣是出身世家，雖是蔭補的官職，但是打從入仕的那一天起，就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從先鋒官一步步做起。
曾隨大軍征伐西夏，曾在地方率軍捕盜，曾在上四軍當中擔任中層將領，也曾坐鎮邊境多年，可謂是一個多面手。
更為難得的是，他性格耿直，寵辱不驚，無論是在文臣當中，還是在武將裡頭，都有很不錯的名聲。
但是，唯獨有一個缺點就是——.-他曾經得罪過劉娥！
要說這位大娘娘，雖然在大事上十分理智，但是，也不可避免的有些小毛病。
其中最為人詬病的一點，就是喜歡提拔打賞些外戚和親信，當然，劉娥也不是沒有分寸，她最多就是讓這些人蔭補一些軍職，領領俸祿，有個官身，並沒有太過分的舉動。
所以，朝中的大臣們基本上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唯獨王德用，在他手底下被塞進了好幾個靠關係進來的廢物子弟之後，耿直的上本勸諫。
雖然說，劉娥表面上不介意，但是次數多了，也難免煩躁，也就將他打發了出去，直到現在。
這些事情，王欽若不應該不知道才對啊·——·
皺著眉頭，趙禎開口道。
「大娘娘，這王欽若到底想做什麼？」
他讓自己的夫人進宮，一邊說自己要致仕，一邊又舉薦新的宰執大臣。
這其實態度就很明顯的，就是希望太后能夠看在他多年操勞的份上，最後滿足他的這個心愿。
可問題是，趙禎的確有些想不明白，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嗎？
劉娥聞言，微微一笑，倒是沒有直接回答趙禎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先不說王欽若，官家覺得，他舉薦的這兩個人，可合官家的心意？」
這—·
趙禎略一猶豫，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他也沒有隱藏自己的想法，輕輕點了點頭，道。
「蔡齊的資歷和能力，進中書是夠了，但是，他的性格還太執，至於王德用，調回京師也不是不行，可問題是，如今兩府當中並無缺額，如何調他們回來呢？」
應該說，王欽若這些年的宰相沒有白當，不管是識人用人的功夫，還是對於趙禎這個皇帝的了解都是有的。
他提出的這兩個人選，都不是會引起趙禎反感的人選，當然，也不是完全切合心意的人選。
聞言，劉娥又是一笑，道。
「員額不是問題，王欽若走了，中書自然騰出一個缺額，至於樞密院，張耆年歲也不小了，樞密使的位置，也是時候換個人了。」
這話一出，趙禎更是心中一驚，坐直了身子，喊道。
「大娘娘——.」
劉娥抬手，止住了他的話頭，搖了搖頭，道。
「這麼些年下來，其實朝中的政務，都已經交給了官家，但是唯獨，我還占著這麼一個名頭。」
「當年先帝去時，囑託我看顧大宋江山，如今，官家年歲已長，處事理政也得當，這權兼處分軍國事的名頭，是該徹底卸下了。」
「大娘娘，我並無此意。」
趙禎低頭，語氣有些低沉。
雖然說，最初的時候，他和劉娥之間的關係有些緊張，但是，這麼多年以來，也不得不說，劉娥其實是替他遮擋了很多的風風雨雨的。
的確，就像劉娥所說的那樣，這些年的國家大事，早就已經是趙禎在獨立裁決，但是，實質上來說，劉娥卻沒有宣布過要正式的還政。
這個權兼處分軍國事的名頭，是劉娥擔心趙禎太過激進衝動，為自己留的最後一道底牌，也同時是趙禎對於這位操勞半生的大娘娘的尊重。
這次攻伐宥，綏二州，雖然趙禎的確打算換掉王欽若，讓王曾來繼任，但是，他也沒有想著要徹底清掃劉娥在朝中的勢力，畢竟，如今的兩府當中，不管是劉娥的人還是他的人，事實上都是聽他控制的，並沒有換人的必要。
之所以要換掉王欽若，更多的其實是出於政治主張上，王欽若畢竟年老，而且，在許多軍政事務上，還是偏保守了，並不符合趙禎接下來的規劃。
劉娥臉上的笑意愈濃，雖然眼中閃過了一絲落寞，但很快就被釋然替代，
道。
「官家的孝心，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若這孝心，成了阻礙你實現抱負的鎖，那就是大娘娘的不是了。」
「這麼多年，大娘娘也累了，該是時候含弄孫，好好歇一歇了———」
趙禎沉默著，並沒有說話。
劉娥見狀，也不管他，繼續自顧自的道。
「王欽若和張耆那邊，你不用擔心，過上些日子，我會召他們進宮一敘，順便，把親政的旨意發下去。」
「至於他們致仕之後，兩府的人員該如何安排，你自己斟酌，不過———·
應該說，劉娥雖然退居後宮許久，但是，畢竟有這麼多年執政的底氣和自信在。
一個宰相一個樞密使，在朝廷之上位高權重，百僚俯首，但在她這裡，卻只需要和趙禎商議，只要趙禎不反對，那麼，輕描淡寫之間，便就敲定了二人致仕的命運。
不過，即便如此，話到最後，劉娥還是有些遲疑。
輕輕嘆了一聲，她繼續道。
「王欽若這次的舉動，有私心，但也不全是私心，你最後如何決定，我不干涉。」
「但是，王欽若畢竟也算為國效忠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如若可以的話，官家還是考慮一下他的提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