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青菡院主
雲房裡頭靜謐無聲,一縷白汽從康大掌門的百會穴上裊裊升起,不多時,便將狹窄的掌門雲房熏得仿似仙境。
康大寶此時端坐塌上,全身上下只著一條犢褌。此時再看,其魁梧的身體哪還有絲毫臃腫,虎背熊腰,任誰見了都要喊一聲惡漢。
大片細汗從周身毛孔析出,從一塊塊線條分明的肌肉滾落下來,不待落地,便已凝結一粒粒露珠大小的黃晶。
過了半晌,康大寶吐氣成雲,渾身肌膚倏地亮起螢光,幻作黃銅之色。
這時候,康大寶方才睜開雙眼,目中並無半分自得之色。
低頭一看,身周圍擺著的一十二捧青蠶石早已被其吸乾了其中金氣,化作齏粉。再揚袖一揮,粉塵與屋中黃晶、白汽夾雜一起,凝成一顆拳頭大小、灰白交錯的石丹。
康大掌門將石丹放於手中端詳起來,眼卻無神,只在心中慨嘆:「《北夜宮太古原體真解》修行起來未免太過艱難,便是我有玉珏輔助、資糧不缺,耗費兩年時間,也方才立穩入門之境。」
宙階上品的煉體功法果然不是那般好修行的,閉關之前,康大寶還將此法拿出來供袁晉修行過。
後者修行《白猿經》頗有天賦,那是本近似體修的功法,袁晉在那上頭頗有見地,康大寶本以為其修行起《北夜宮太古原體真解》當比自己來的輕鬆才對。
誰料袁晉才行氣到一半,都還未開始打熬筋骨,便已有了內息紊亂之象。若不是及時散氣加上有康大寶在側護法,說不得便要出大事了。
自此也令得康大寶對《北夜宮太古原體真解》修行條件上所述的「中人之姿」有了別樣的體會。
與似康大掌門這般沒見過世面、看見誰都覺得對方是「中人之姿」的卑微小修不同。北夜宮定是個了不得的大派,其內主理開蒙育英的高修眼光自是要高出不少。
說不得兩儀宗,甚至摘星樓中那些道子、天驕,放在對方眼裡,亦不過就是將將能看罷了。
就連康大掌門,亦是服過兩道靈露,經歷過伐骨洗髓,體質異於常人過後,方才達到了所謂「中人之姿」的門檻。
之前他自己的兩次失敗,便妄自菲薄的以為是自己資質太差,卻未有想過是不是此法入門太難。
如此看來,短時間內,重明宗中除了康大寶之外,便真無第二人可以修行此法了。
「再過九年,下一輪靈液生成之際,便先給老二先服一道吧。」康大寶對於袁晉築基一事還是有些擔憂。
長嘆一聲過後,將心情收拾好,康大寶便將目光重新投到了自己的黃銅肌膚上,「這《北夜宮太古原體真解》難卻有難的好處。」
隨著其心念一動,一隻體型壯碩、口器尖銳的獅蟲從靈蟲袋中鑽了出來。緊接著撮指一揮,這獅蟲得了主人指令,卻是毫不客氣,張口便咬在康大寶的一身黃銅色肌膚上。
康大寶臉皮一抖,眉間現出一絲痛色,險些驚呼出聲,但細一打量,被獅蟲啃咬的皮肉並無有出血,只是有了些紅印罷了。
這下便令得康大掌門心頭一喜,須知道,這獅蟲可是用過星霜壤餵養的一階極品靈蟲,最是克制體修。
便是似米家寨見到過的那無牙老叟,若是被成群的獅蟲圍住,一身的鋼筋鐵骨定也無用,只有飲恨一道罷了。
也就是說,康大掌寶才剛將此法修行至入門境界,便已超過了無牙老叟那百年苦功。
所謂「不得正法,難成正果」便是如此,以他推算,現今只靠肉身,不用道法,其便可以與二三名手持下品靈器的同階相抗;至於尋常練氣修士,不結陣勢,便是數以百計,怕是都難攔得住他。
與那無牙老叟相比,幾可用霄壤之別來形容。
「就是太過浪費靈石了,」康大掌門本性難改,感慨一聲,先將還意猶未盡的獅蟲及時止住,繼而將其塞回靈蟲袋中。
袋子口打開過後未著急關,再將那粒灰白相間的石丹又塞了進去。
青蠶石一千三百靈石方才一斗,還得讓商隊去外州方好採買得到。這般貴的物什,剩下來的殘渣卻也不能浪費了,用來餵養「好食金玉」的獅蟲卻是剛好。
還有那白汽乃是身精所化、黃晶乃是漉汁凝結,康大掌門的體內廢物,對於獅蟲也是上好口糧,說不得還可加深主僕羈絆,自也不能浪費了。
康大寶的目光停在了靈蟲袋口,看著石丹飛速被一隻只背甲鮮亮、精神奕奕的獅蟲分食乾淨,心頭不免歡喜。
康大掌門依著康一龍的指點,拿星霜壤飼育出來的獅蟲,卻是不俗。
這般看來,只消再過一二十年,這群獅蟲或許就已可以開始嘗試進階。靈蟲進階失敗概率不小,但其中茲要有五一之數能夠達到二階下品,那康大掌門的實力也會有一個很大的提升。
但與尚算順遂的靈蟲飼育和煉體修行相比,康大寶修行《青羊松論經》的速度便就不盡如人意了。
以康大掌門本人估算,似這樣的速度便是此後無有修行關隘,怕是也要再過半個甲子方能進階成中期修士。
依著黑履道人與山公二人傳道時所講,這也的確就是三靈根修士築基過後的正常修行速度。康大寶還是因了有玉珏的加持,才能勉強追得上人家。
這實算不得慢,畢竟結成道基過後,終生無有寸進的築基真修都並非鮮見。
如長雲馬家馬文涵、翡月單家單晟、還有那背刺州廷,才老死在前雲角州刺史霍稟等人,便皆是如此。
康大寶今年才四十八歲,還未到知天命之數,把整個山南道的築基真修都歸攏到一處一起比一比,他康大掌門也都能當得起「頭角崢嶸」四個字。
照此推算,在二百歲前當能修行至築基巔峰、嘗試結丹。以其玉葉築基、元壽三百的壽數來算,當其時還正值春秋鼎盛之時,這便已足以超過這世間七八成的築基真修。
只要丹論圓滿,結丹之事,想來阻礙不大。
「二百歲」康大寶長出口氣,搖了搖頭。
他的重明宗也就是才存在了二百年罷了,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活過那麼久,實在難想像到那時候是何樣的光景。
說不得到那時候,大衛仙朝的皇帝都已經被換掉了。
「州廷寶庫中還有一枚玉珏,也不曉得什麼時候能夠再立新功,將其換了出來。」這世上終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在已習慣了玉珏的輔助修行過後,康大寶都已不想回憶從前困頓練氣四層,不得寸進的日子了。
康大掌門推開已封閉幾百個日月的房門,陳設簡素的小院有些冷清,兩棵黃桷樹的葉已泛黃,黃葉凌亂的飄落地上,只有一個健碩青年正在院中埋頭灑掃。
「小武孟。」
「掌門老爺。」武孟一驚一喜,身手矯健,幾步便踏到了康大寶身前。
「老爺出關要比事先說得早哩,」武孟臉上露出些憨笑來,此時全然見不得絲毫重明宗凡人三巨頭的威風。
「枯坐無用,需得勞逸結合下。」康大寶在親近人面前從來不消顧忌儀態,伸個懶腰,輕聲問道:「幾位老爺現今都在宗內嗎?」
「二老爺與掌門老爺前後腳閉關,還未出來;三老爺上月回來過,前日才又去了唐固縣守靈石礦;四老爺旬日前陪著單夫人回了單家,還未回來;裴老爺」
「好傢夥,那現在到底誰在宗內主事?」康大掌門聽了一通,才反應過來門中長老幾乎都在閉關和外地。
「幾位老爺之前商議讓段家哥哥暫理宗事,若有大事不決,還可去青菡院請夫人參詳。」武孟恭聲答道。
「夫人參詳?」康大寶點了點頭,看來重明宗上下對於費疏荷這位掌門夫人已大致無有嫌隙可言了,這卻是件好事情。
又與武孟閒談幾句,曉得了康榮泉這一二年居然給其尋了一位五靈根的女修做妻室,擇日便要完婚。
康大寶聽得此事,也由衷替武孟高興,遂又留了幾丸幫助龍精虎猛的丹藥,方才離開了小院,往宗門正堂行去。
————重明宗獸苑
專心致志的段安樂哪能想得到師父已然出關,正在尋他。
此時他正全神貫注地看著靈木柵欄中的兩頭草鹿交媾,目不轉睛
繁育草鹿一事他已接過來好些年頭了,一直無有什麼頭緒,直到在這一二年裡頭方才難得的有了點進展,段安樂自是關心得很。
在側旁觀的康榮泉同樣有門入階手藝,自曉得此事對於段安樂有多重要,靜默在場,未有打擾。
「呼,勞師弟久等了。」段安樂將手中玉刀玉簡小心說話,嘴角微翹,朝著康榮泉拱手告罪言道。
康榮泉見得段安樂臉色轉好,輕聲問道:「段師兄此事有進展了?」
「當有八成把握了,若將草鹿繁育之事做好,一歲便就能為宗門增加三百靈石進項。」段安樂話一說完,康榮泉便也跟著笑了起來:「段師兄無愧是我輩楷模!」
「少胡吹了,有事說事。」段安樂聽得康榮泉這口風便覺不對,將臉上笑意漸漸收了起來。
康榮泉從一開始便沒想過能瞞得過這位與掌門叔祖一般敦本務實的師兄,繼而言道:
「這一季茶色谷豐收在即,宗內人手便不夠用了,愚弟便從蒯家招來了幾個幫工。不料今日早上他們在靈田裡頭與青菡院的護衛發生了點齟齬。」
段安樂咀嚼出來了些味道,他不信康榮泉所說的「齟齬」二字,輕聲出言問道:「死人了嗎?」
「那倒沒有,只是挨了頓狠打罷了?」康榮泉見得段安樂的臉色放鬆了不少,接著說道:「若是尋常僱工,挨了打便挨了,縱是傷得厲害,也不消說些什麼。可畢竟這是蒯家人,愚弟師娘那頭」
康榮泉欲言又止,段安樂也聽得搖了搖頭。
蒯家新募來的贅婿質量還不如前一批呢,哪有膽子跟青菡院的護衛起什麼齟齬,多半就是生受了欺負。
這些巨室家奴身上自有一股傲氣,說是眼高於頂都不為過,甫一來到了平戎縣這鄉下地方,自是有點兒橫行無忌的意思。
若不是康大掌門吃費家軟飯換回來的六星罡炎陣已然建好,小環山大部分核心區域都已被囊括在內、將他們隔絕於外,這類事情定會更多。
前次重明城鎮守賀元稟便就呈告過數件青菡院護院跑到重明城作奸犯科的事情,雙方當時還差點便起了衝突。
段安樂顧念大局才勸了下來,如今未過多久又是故態復萌,是該問問了。
且這回還事涉重明宗姻親族人,更是不好不管,段安樂輕聲言道:「說來我也許久未與師娘請安了,康師弟與我同去吧。」
康榮泉欣然應下,以他看來,費疏荷這位叔祖奶奶還是相當通情達理的。不消費力,能說得通的。
二人行到青菡院,遞過拜帖,隨著一自稱萍兒的丫鬟一路進了費疏荷的內院。不料院中非止費疏荷在,康大掌門亦在,兩夫妻正在哄被突然出現的親爹嚇得不輕的康昌懿。
「師父,」
「叔祖爺爺。」
段安樂與康榮泉不由得驚呼出聲,「方才出關,事務不理,便先來青菡院了麼?!」
說起來這也是人之常情,師父師娘感情甚篤,段安樂卻也高興,只是這與康大掌門的過往作風大相逕庭,是以不免有些令人驚詫。
「咳,安樂,你先前怎麼不在宗門正堂?!」康大掌門也覺尷尬,是以先發制人。
「稟師父」段安樂愣了一下,才將自己先前做的事情言了出來。
「不錯,你這些年將獸苑管理得不錯,」康大寶面露讚賞之色,只覺自己將段安樂從商隊拉回來果是件正確的事情。
得了誇獎的段安樂卻不居功,只輕聲言道:「非是安樂之功,師娘遣了龍教習在宗內教習飼獸御獸之道,弟子時常討教,遂才有了一些進展。」
段安樂見得此話過後費疏荷面色轉好,又言道:「非止是御獸一道、還有丹、器、符、陣等百藝,師娘都有在門中派出教習。」
「哦?賢妻.」兩弟子見了康大掌門的手被其夫人一把推開的尷尬場面,連忙側臉避過。
康大寶自然也是滿臉尷尬,遂轉而問道:「你二人又是為何事來的?」
康榮泉站了出來,將發生的事情平鋪直敘地言過一遍。
「孫嬤嬤?!」費疏荷美目一橫,語氣不好。
孫嬤嬤正色答道:「犯事幾人僕婦之前便就曉得了,只是他們此前去幻劍盟薄有微功,加之行事也還算有些分寸,遂才未有懲處。」
「該賞賞、該罰罰。下去了便做!」費疏荷聽了孫嬤嬤的說辭,面色更是難看,後者恭聲應諾。
康榮泉與段安樂得了許諾便已滿足,又聽了費疏荷一堆告誡勉勵過後,也結伴離去。孫嬤嬤正待要走,卻被康大寶好奇攔下:「孫嬤嬤帶人去幻劍盟是做什麼?」
孫嬤嬤看了一眼費疏荷後,方才言道:
「小姐言幻劍盟此前欺辱姑爺過甚,其盟中上下又皆無悔過之心,迄今為止都未來到姑爺門下請罪討饒。便在年前就讓僕婦帶人將幻劍盟那位太上長老丹田封印,交給有司,流到涼西道去為國效命。」
康大掌門心頭一驚,幻劍盟他早便想料理了,本是想著找個由頭將他家丟到白沙縣去,給雲威鄭家加個馬前卒,讓荊南袁家幫忙出手教訓下
卻不想費疏荷居然已經提前做了,就是這方式多少有些跋扈,相當符合外人對巨室貴女的刻板印象。
康大寶面露驚詫,轉向費疏荷看去,此時目中透著柔光:「夫人是為我出氣麼?」後者顯是有氣、兀自不理。
孫嬤嬤見狀,便識趣地帶著丫鬟抱著康昌懿離去,只留兩夫妻在內院獨處。
費疏荷背過身去,輕咬宛唇,一雙澄碧如水的眸中似有飛花似夢、絲雨如愁。
巨室貴女不與他答,只用那娉婷裊娜的背影對著康大寶。一襲寬大的襦裙都難掩蓋其下曼妙的曲線,令得康大寶緊盯著那凹凸有致,口舌生津。
過了半晌後,費疏荷才反而問道:「你甫一出關,便就去尋霍氏了麼?」
「啊?!」康大掌門聽得有些錯愕,怨不得一進門便臉色不好呢,費疏荷這是吃飛醋了?!這可與費疏荷從前的人設毫不相符啊?!
再說了,自己是沐浴更衣過後方才過來的呀?這也能聞得出來味道?!
眼見得費疏荷因了自己出關打樁生氣,康大寶心情複雜,一時不曉得該喜該憂。
縱是兩世為人,康大掌門也不覺自己能猜得透哪一個女兒家的心思,這比求道要難,因為不可以道理計。
他想了想,心頭瞬時有了決斷,起身站起,溫柔地踱步到了費疏荷身後。
緩緩矮下身子,粗壯的雙手將正室妻子環抱懷中的同時,湊近後者的耳畔輕聲念道:「某資質太過愚鈍,有件事情做了許多次卻還是做不好。遂便想著,總要學好了才來尋娘子,才好共享歡愉。」
這耳邊的熱氣燙得未經人事的費疏荷從上到下紅個通透,似一塊被粗手盤暖了羊脂白玉一般美輪美奐。
她未想過向來畏縮的康大寶今番居然如此會大膽,但此時她卻也顧不得駁斥其夫君那拙劣至極的藉口。
但常年養成的貴女矜持強令她要將身後那正在肆意妄為的登徒子推開,一件滾邊描金、通體鮮紅的肚兜跌在地上。
費疏荷再忍不住,回頭狠狠剜了還一本正經的康大寶一眼:「還說學不會,都會用牙解肚兜了!」
褻衣跌落,費家嫡女似解開了封印一般,也湊到了康大寶耳旁,香風熏人:「且讓我試試,你從那不值錢的身上,到底練成了什麼本事。」
康大掌門再忍不住,心中暗喜:「賭對了!」環抱而起,奔於歡場。
秋風轉作春雨,室內生機盎然、雷聲陣陣。
青菡院主之位,自此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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