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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再賞

2024-12-18 12:41:05 作者: 愛吃han燒白
  第303章 再賞

  經歷了兩年不間斷地清剿,平、斤二縣中所存的大部惡修都基本已被剿滅乾淨。

  但這東西本來就是春風吹又生,邪法易成,人心難定,能將世面維持得相對清平,便已是康大掌門在自己能力之內的能達成的最好結果了。

  兩縣本來就不是什麼富裕地方,過去無人在此間看管,這些慣會抽魂煉魄、凝血化膏的惡修們日子雖要過得清苦些,但也樂得逍遙。

  只是自重明宗那位費家嫡婿繼任平戎縣令、兼管斤縣過後,其使出來的手段實在太過毒辣。

  不光體現在每旬每月,兩縣城門樓子上都會推陳出新的猙獰腦袋;還體現在如今二縣有名有姓的門戶,盡都被康大掌門套上了繩圈,聽話得很。

  靠著一手大棒、一手甜棗,康大寶已經能基本令得各家各戶秉持著謹守門戶之策,摒棄了從前與邪修、匪修們互相之間那點兒默契,做到不再跟他們有半點來往。

  不過還是那句話,「賠錢的買賣無人做、殺頭的買賣搶著做。」財帛動人心,這世上總有頭鐵的,想一身輕鬆地跑到城門上頭去吹吹風。

  可只要刀子夠快夠亮,雜草長得總沒有割的快,這些便都只是芥蘚之疾。

  如此一來,平、斤二縣便幾乎被康大寶治理成了鐵桶一塊,近乎再無一寸適合這些惡修的空間。

  遂在兩縣中那些為數不多的惡修裡頭,縱算是真捨不得金盆洗手、老實從良的,那也都早早地拋家舍業,離開了這兩處貧瘠之地,轉向鄰近幾縣發財。

  也因於此,康大掌門在雲角州邪修、劫修中間算是徹底臭了名聲。

  圈子裡的人都言其投奔了高門大戶過後,全然不顧鄉黨情誼,是個狼心狗肺的。

  明明在雲角州內,他那「善欺婦人」、「睚眥必報」的名聲可是如雷貫耳,自己的溝子都沒擦乾淨呢,怎好意思出來管眾位同道的閒事,在這裡裝什麼道學先生!

  可康大掌門本人卻是不怎麼珍惜自己在邪修圈子中的風評,惡修才將將清掃大半,他甚至就已開始操心起了凡人的事情。

  ——斤縣、白果鄉,鄉耆所內。

  解二滿臉不情願地合上門栓,轉身往回走著,嘴裡頭不乾不淨地嘟囔著。回到桌上,趁著幾個位格高的胥吏吹牛當口,解二縮著身子,悄悄偷了幾口酒喝。

  席間熱鬧得很,幾個皂袍老吏各自摟著說不清從哪家掠來的良家,哭聲笑聲談話聲,絡繹不絕。

  一個豁牙瘦漢意猶未盡地從身邊婦人的胸脯里收回了大手,說起來了席間唯一一件正事:「縣中幾位入品大人近一二年裡頭,陸續被罷了官。

  有位親隨老爺臨走前傳了話下來,平戎縣那位要各家各戶滌清境內凡人草寇,要打造清平之世。說是新任縣尉近些時候,也會巡視諸鎮,督促催辦呢。」

  此言一出,竟是一石驚起千層浪。

  「婢養的,那之後哪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也不知道新任縣尉是練氣幾層,會不會是中期修士?」

  「都是何年何月了,這上一任縣令都是築基修士了,雲角州哪還會有練氣初期的入品正官。」

  「這倒是,不過縱是便是中期修士又怎麼了,胡老哥又不是沒」說話的人見了主座那滿臉陰鷙的中年人瞪他一眼,忙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只埋頭在腿上掠來的良家婦身上摩挲。


  「最近都把尾巴夾緊些,如今四位入品正官都是生面孔,咱們這些人裡頭連個中期修士都無,便是想巴結也巴結不上去。

  重明宗那位可不好惹,又是個最愛沽名釣譽的,這些年便是仙人都不知道被其殺了多少。咱們萬一犯了忌諱,那可就十死無生了!」中年人將手中酒碗重重一放,環視眾人,厲聲告誡。

  眾人聽了也曉得了利害,紛紛應是。

  不過這番正色卻是未有持續太久,有一老吏越想越氣,乾脆直接當場撕開了身邊婦人身上的衣物,叫嚷言道:「不管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等那正式的公文下來了,咱們便真無有好日子過了。且先舒坦舒坦!」

  這道理卻是對的,畢竟離公文下來,總還有段時間。想著縣中的老爺們便是有所教訓,也要召人宣講過後才會施行,不然便是「不教而誅」,全無體面。

  席中禽獸們被其感染,亦都獸性大發起來,便連在場唯一一名修士「胡爺」亦跟著放浪起來。

  一旁的解二看著眼饞,心生羨慕,暗想道:「平時你們一群人狼狽為奸,仗著武道修為刁難老子,之前那位縣尉大人也神龍見首不見尾。

  這下好了,待老子傍上了新來的縣尉,全打發你們守村子去!過幾年總有些苟日的要倒霉,栽在過路的邪修手裡練成血肉丹藥。」

  「啪。」坐在邊角的解二未來得及走神太久,便結結實實地挨了個嘴巴。

  一尖嘴老吏想著好日子不剩幾天了,心頭有氣,便扔下手中良家,厲聲罵道:「沒眼色的東西,沒見沒酒了不成?!還不去搬!」

  解二忙縮著腦袋起身應是,低著頭走了幾步,甫一出大堂,便見院外門洞大開,一個背著竹木書箱的俊美男子踩著月光緩步走來。

  「呸!這群腌臢貨,還狎上兔爺了!」

  解二心裡又罵了幾聲,發覺不對,小爺方才栓好的門?!

  便聽那男人溫聲問道:「風莞奉縣尊令,忝任斤縣縣尉,你是何人?!」

  「回縣尉老爺話,小的是鄉耆所鄉兵班目解二。」

  「解二.」風莞憑空從手中冒出一張黃紙,上頭用小楷密密麻麻寫滿了姓名。

  「哦,你不在上頭。」風莞笑了笑,解二抬頭見那面容,只覺天人下凡,比起往日在妓寨裡頭見過的那些庸脂俗粉,這位仙人何其好看!

  「解二,你這蠢物是遇見鬼了不成!」先前那尖嘴老吏衣衫不整地尋了出來,見了院中的風莞先是一愣,旋即一樂,醜臉上露出淫邪之色:

  「算你機靈,這是從哪處尋來一塊好羊肉!好好好,我這就去叫胡爺賞你!」

  「大大膽!這是縣尉老爺!」解二登時精神一振,指著尖嘴老吏罵出聲來。

  「縣縣尉老爺?」尖嘴老吏的滿身酒氣瞬時醒了一半,舌根一顫,便見風莞將衣角一挪,露出一塊黑底金字的令牌來,兩根細狗腿瞬時沒了力氣,撲騰一聲,跪在地上。

  「老爺饒命!」老吏只覺神魂都被嚇得要掙脫出竅,抖如篩糠,失禁一地。

  「他叫什麼?」

  見得風莞臉上不見怒色,解二頗有些失望,還是小心回道:「白果鎮鄉佐,薛喜兒。」

  「哦,他在上頭。」風莞又瞟了一眼黃紙,點點頭。


  此時屋中人也都聽到了動靜,三三兩兩地走了出來。

  「哈哈,老薛你喝多了吧。」

  「床上功夫不行,桌上功夫也不行,下次有了好貨色你還哪有臉跟老爺我搶。」

  「看看,我就說這酒不好,下次小的再去沽酒時把那店家家裡的老嫗殺了,給鄉佐大人出氣,來,小的扶大人.」

  他們這麼一出來,屋中的良家沒人束縛,又見門洞大開,壯著膽子紛紛跑出門去。

  一群醉鬼笑著攔了幾下,又任她們出走,跑便跑吧,這鄉鎮中多少良家,晚點敲門去取就是,正好換點新鮮。

  「噤聲!」為首的胡爺終於看出不對了,他眼神往風莞衣角一滯,面色一變,當即參拜「拜見縣尉老爺。」

  「拜見縣尉老爺!」滿院醉鬼跟著跪了一地,有些人酒根本沒醒,只是隨著同僚動作暈乎乎地拜在地上。

  「他們叫什麼?」風莞又輕聲問。

  「白果鄉嗇夫胡勇、求盜金玖、鄉吏宋鍾.」解二一一點過,風莞拿著黃紙一一對過,最後才點頭道:「好,都在上頭。」

  「不知縣尉老爺今晚便到,小的們還在飲酒,真是罪該萬死。」胡勇趴在地上告罪。

  「無妨,吃醉了好,不疼。」

  「疼」這一字剛一出口,風莞面色淡淡,袖中陡然飛出無數風刃,向院中眾人絞殺過來。

  其間不乏煉體大成的武宗之流,沒有防備之下,瞬時亡命當場。

  唯有一人掙扎出來,倒持一柄解腕尖刀符器,飛撲過來,風莞挪步一讓,這人一擊落空,轉向奔走。

  只見其足尖連點,身似鷂鷹,閃轉騰挪之間,僅是幾個呼吸,便躍上房檐,奔出好遠一段。

  步法鬼魅,在低階野修中間,算是了得。

  在旁快看傻了的解二由心底贊了一聲,這仙人便是仙人,這滿院武宗都只能引頸就戮,唯有胡勇能夠跑得出去。

  只是可惜呀,風莞手又一抬,照舊是無數風刃飛撲,那野修出身的胡薔夫便避無可避,那短刃符器半點遲滯風刃的作用都無,任胡勇被風刃切割成了一地零碎。

  解二嚇得兩股戰戰,同時心頭也起了心思,他是個伶俐人,這鄉中陡然空了這麼些位置,那自己.

  這時風莞的聲音傳來,這次冷了些:「解二,我想起來了,本來是該有你的,這黃紙太窄,寫不下了。」

  解二渾身一顫,糞門沒了力氣,跌坐在一灘黃上,連連蹬腿求饒說道:「老爺饒命,老爺饒命」

  翌日清晨

  崔老漢推著收香的小車走在青石大街上,他聽見黃書生家外頭圍了一小群人,他推著污物不敢上前問,便在外遠遠看著。

  不一會兒,就看見黃家男丁轟散了圍觀的街坊,一卷草蓆裹著什麼被人抬了出來。

  一臉哭容的女主人喊著什麼要送一送之類的話,卻被其丈夫黃書生一把攔住,口裡說著什麼不知羞、不知恥一類的話語,忙避著鄰人的目光慌忙將門關上。

  崔老漢一下便曉得了草蓆里裹著的是什麼了,倒不稀奇、見得多了。

  他人雖卑賤,也不識字,可也是有起碼的廉恥的,只在心裡輕輕嘆了一聲:「到底誰不知羞。」


  載著夜香的小車繼續在青石街上行走著,往日裡難得一見的鄉兵越來越多。崔老漢害怕得躲了又躲,依稀聽見了幾句什麼縣尉大人到了之類的話。

  他不關心這些,他只想著早些將這車夜香推回去漚肥,家中今年能多打些糧食,孝敬了鄉中惡吏與地主老爺後,能留點余錢給婆娘娃娃割點肉吃。

  出城行了小五里地便到了莊子外頭,崔老漢喘著粗氣,停車在莊口小路上歇腳。

  還未歇夠,便見遠處有一大群鄉兵朝著莊子奔來,崔老漢嚇得連糞車都不要了,連忙奔回田地里,叫上老妻幼子,呼朋喚友的往山上躲去。

  果然剛上山不久,便見村子裡火光沖天,殺聲陣陣,崔老漢不禁心有餘悸,幸好自己攜家人跑了出來,不然撞上那群放火的鄉兵肯定沒有好下場。

  至於鄉兵來村里會不會有旁的事情,崔老漢想不出來。

  「頭兒,那群蠢民跑個什麼?」正在放火圍攻莊中土豪的一個鄉兵悄咪咪地問向解二。

  換上一身新衣服的解二一臉不耐,瞅了一眼泛著墨香氣的黃紙冷聲回道:「你管他呢,快些開了宋家,還有好幾處要去呢。耽誤了縣尉大人的事情,老子活劈了你!」

  「死啊!」宋家院牆上竄出來一個膀大腰圓的黑漢,落地後手中兩把短斧連番揮舞,好幾個正在搬柴放火的鄉兵吃了斧子,死傷一片。

  「家中還藏了個練血境,怪不先老子一步上了黃榜。」

  解二坐不住了,亮銀刀出鞘,晃得那黑漢眯眼,爆喝一聲,棄了正追殺的雜兵,轉頭奔了過來,鐵斧銀刀酣戰不停。

  將對將對上,宋家的糾結的打手民壯也不乏好手,三三兩兩撲出來跟解二帶來的鄉兵捉對廝殺。

  身著錦衣的宋老爺此刻趴在地上五體投地,全看不出平日裡作為鄉吏從兄的威風來。

  「求仙長念在我家往日恭謹,救我宋家一救!」

  他對面端坐的一個年輕道人一臉厭煩:「左右不過才收了你不到一百個童男童女,至於這般念叨?都說了,我如今舊傷未愈,不便出手,自會照拂好你性命的,你慌個什麼?」

  「我宋家百十口子都需仙長搭救呀。」

  「呵,百十口子人,大半是你的姬妾家妓,死了便再找,又怕什麼呢?」

  這宋老爺沒了辦法,只呆愣愣地在地上哭。

  只戰了小半盞茶時間,拼了老命的解二棋勝一籌,斬落鐵斧順勢劃開黑漢的肚皮,挑下心肝,扔給一旁的隨從,吩咐道:「收好,晚些拿來下酒。」

  鄉兵們當即士氣大振,幾乎是同時戰敗了各自的對手,打手們跑得快的還能有條活路,跑得慢的直接便被鄉兵們用鐵鏈鎖了,抑或當場打死。

  「不准擄掠,不准姦淫,等下開了糧倉銀庫直接分發莊中百姓,誰敢私拿,我直接」擊潰了打手一路通暢地入了宋家大院。

  對於解二新下的操蛋命令鄉兵們只聽了一半,還沒待泄了士氣,便見進入宋家正堂的解二被一記烏光擊中,一身血肉連帶衣物盡都化作一灘膿水。

  「找死!」便見一年輕道人一臉陰鷙地拉著宋家老爺走出門來。

  「仙人!」鄉兵中有人發出一聲驚呼,旋即便做鳥獸散去。

  「該死!」


  年輕道人也不去追那些星散的鄉兵,隨手把宋老爺扔到一邊。

  旋即嘆了一聲,終究還是暴露了,得跑!

  他掏出來一件號角法器,鼓嘴一吹,吹出來一道黃煙,那黃煙打著腐蝕氣息,片刻間便瀰漫了整個宋家。

  片刻間宋家老小發出慘嚎來,那黃煙正一點點地吞噬著他們的血肉,不多時偌大的宋家便只剩下白骨一地,滿院的活物都被這黃煙吞噬乾淨。

  年輕道人細細打量了這道黃煙一陣,手中掐算變了幾次,才輕聲念道:「倒還能用上兩個時辰。」旋即便踩上黃煙騰空而起。

  行不多時,便低頭見一個身著血衣的書生背著書箱在前方蹲守。

  那書生見了他來,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表情,點了點地上那幾個人頭,再抬頭看著年輕道人笑了笑,喃喃道:「只差你了!」

  這書生修為僅止練氣初期,年輕道人雖然重傷未愈,卻有將其打殺的十足把握,只是他傷勢過重,便不想節外生枝,於是便不理睬,只顧踩著黃煙趕路。

  「真不出手?」匿在遠處的康榮泉看向身側的段安樂輕聲問道。

  「師父說了,要他將平戎縣衙門裡的這群蠹蟲清掃乾淨,再拿下這幾個藏匿在平戎縣周圍的草巫教餘孽,就讓他徹底坐實了這個縣尉。

  屆時便可披上這層假虎皮,試試看荊南袁家會不會稍有忌憚,做不成,死得也乾淨磊落些,也算成全。」

  聲音淡漠,面無表情。

  「這歐瀧當年可是草巫教親傳,修為雖淺,尋常散修中的練氣後期怕是都難敵得過。風莞必死無疑,他若一死,我那小姑奶奶定會哭瞎了!」康榮泉在旁勸道。

  段安樂還是默不作聲,心裡卻罵:「康師弟好實的心思,師父若真要咱們不管,還派我兩過來幹什麼?收屍不成?」

  二人這邊正談著,便見風莞已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把碩大的鐵胎弓,也不搭箭矢,只爆喝一聲,雙臂張開,拉成滿月,衝著天上的歐瀧空放射去。

  一道靈力形成的箭矢破空射出,其威勢嚇得空中的歐瀧一停,心頭暗罵:「你既然使得是張弓搭箭的路數,還做什麼書生模樣。」

  忙在腳下一點,其下黃煙分出一股,裹成面厚實盾牌模樣,將那道箭矢擋了一擋。二者相撞,箭矢斷去跌落,黃煙散去形狀,一股腐肉味道瀰漫在歐瀧周圍,令得他皺起眉頭。

  這書生好厲害的箭術!

  自己這道黃煙可是荒階極品法術,練至小成,自己全盛時候仗著這道法術尋常練氣後期都能斗上一斗。

  這書生仗著一把中階法器,居然就有這般大的威力。

  段安樂也不禁感嘆起來,這歐瀧的道法並不弱,自己破之都要稍費些手腳。只憑風莞這箭術造詣,便是在左近幾縣中的練氣修士裡頭,都難找到能與其媲美的。

  自己那何師叔所言倒也不全是信口開河的溢美之詞,她這夫婿於箭法一道堪稱驚艷。卻是可惜了,五靈根資質太劣,難有前途。

  歐瀧剛想要動作,卻覺胸中傳來一陣悶痛,知曉這是上次早些年前被重明宗那個奸惡掌門打傷留下的後遺症發作了,便也顧不得再讚嘆這書生箭術,踩著黃煙便要繼續逃竄。

  然而那書生從下襲來的靈力箭矢卻來個不停,腳下的黃煙卻愈來愈少。


  「這廝的靈力怎的這般充裕!」歐瀧心裡焦急起來,傷口處痛感愈發劇烈。

  那地上書生也不見力竭,明明已是口鼻溢血,卻似將弓弦拉得比天上的圓月還要滿上半分。

  書生俊臉上的血色越來越淡,愈發蒼白,他卻立地不動,身如蒼松,射出的箭矢卻是愈快愈猛。

  歐瀧再次分出一縷黃煙成佛手狀,將一道射來的箭矢一把攥住,這道箭矢掙脫不了,下一道箭矢卻是跟來,將佛手打碎消散,去勢不減。

  歐瀧一驚,箭矢擦著他的左耳划過,霸道的勁風將他的臉皮猛地劃開,露出一排牙床!

  歐瀧痛呼一聲,見了那地上書生也不好受,吐出一口燙血,其雙臂卻還是未停,歐瀧已看見他的弓弦上沾滿血肉,書生卻還是猶自瞪著一雙鳳眼死盯著自己。

  「乃公是什麼時候宰了這廝全家嗎!」歐瀧再避過一道箭矢反思想道。再這樣下去,怕是要被旁的厲害修士纏上!

  這年輕道人面上露出一絲狠色,旋即舍了黃煙,反身直撲下來,口中只吐出一道烏光,便擊飛了風莞射來阻敵的數道靈力箭矢,眼見要撲到風莞身側。

  康榮泉段安樂從隱匿處彈射而出,就要將歐瀧擒下,卻見風莞弦上多出來一支金羽箭矢,後者雙臂上肌肉聳起,將寬大的袖袍撐開。

  「著!」又是一聲厲喝,風莞眼神堅定,吐出一口白汽,金箭箭羽帶著幾點血珠勁射而出。

  「不好!」歐瀧此時是真慌了神,忙停下腳步,慌忙轉向,手中靈決一變,胸前骨頭擠出血肉,這些骨骼骨節處皆冒著淡淡的螢光,鱗次櫛比地排列開來,片刻間便在血肉外結成一道晶瑩的骨盾。

  金箭卻是聲勢驚人,箭頭猛地扎在骨盾上,一聲脆響,看似詭異堅固的骨盾居然瞬時龜裂,一片片骨甲似魚鱗般碎裂落下。

  此刻歐瀧胸前已是血肉模糊,失了骨骼支撐,身子似個椅子一般折迭起來。

  他強抬起頭見了眼前光景,表情大駭,腳步一挪,轉身要走,卻還是慢了一籌,遭金箭追上,透胸而過,瞬時便被崩碎了身子。

  風莞瞪大了雙眼看著歐瀧的碎肉落地,大口喘著粗氣,一身長衫被血水汗液浸得仿佛剛從水中走了一趟。

  段安樂跟康榮泉走了過來,後者開口說話,語氣依舊冰冷:「還好,還算沒將我師祖的靈石盡糟蹋了。」

  平心而論,沒有十足準備,他段安樂也接不下來剛才那一箭,小覷他了。

  那支金箭不是尋常用的手段,風莞雙臂骨骼經脈不知斷了多少,見只有段安樂兩人來了,他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也不顧傷勢劇痛,嘴裡還告謝道:「多謝兩位護持。」

  康榮泉沒吭聲,段安樂則拿出傷藥給風莞抹上。

  看得康榮泉眉頭一抖,這師兄,用的還是上次康大寶用當年剩下的虎骨膏,不禁在心中腹誹道:「段師兄攢東西這習慣,倒是與叔祖爺爺一脈相承。」

  康榮泉見段安樂給風莞上好了藥,交待說道:「好啦,你便安心在縣尉衙門做縣尉吧,至於袁家人來不來看命便是。這差事既是你用命求來的,那便好好做吧,能做多久做多久。」

  康榮泉說到此處,語氣一變,吐字斬釘截鐵:「但要事先說好,師父此前便與你交代了,你不能再見小姑奶奶了。」

  跌坐地上的那俊美書生聞言先是一愣,旋即笑了笑,好看得很,襯得左近的紅花綠草都沒了顏色。他仰頭看著段安樂,用盡力氣,卻只淡淡地念了一聲:「好。」


  ——眾人之上的雲端之中

  匡琉亭開口向康大寶問道:「耗費兩天時間,康縣令便就帶本伯來看這些?凡人廝殺,無足輕重,何其無聊?」

  後者恭聲回道:「稟伯爺,見微知著。凡人雖然無足輕重,卻是修士之基。但眼前此幕,便是在只消月余過後,平、斤二縣便可釐清蠹役、滌盡土霸了。

  自此後,二縣凡人便可安心繁衍,不消太久,自可戶口充盈、仙苗倍出。地肥方能種出好莊稼,做成此事,定是受益無窮的。」

  匡琉亭聞言後卻是搖了搖頭,輕聲言道:「康縣令會錯意了,本伯並沒有看不起凡人的意思。畢竟太祖當年,便是出身農戶之家,卻也以五靈根資質證得化神之尊。

  某隻是覺得,康縣令所為不過是治標之法,難以持久罷了。強者恆強、弱者恆弱,這一境況便連修行人都難以解決,遑乎這些凡人呢?

  仙朝吏治敗壞,已是冰凍三尺之局,不是你靠刀子便能扭轉回來的。」

  「伯爺說得是,下吏所為的確僅是治標之法,但卻不是無用之法。下吏以為,『坐觀其變,而不為之所,則恐至於不可救。』既然這治本之法難求,那便在路中去尋,久久為功,總能找到可行之法。」

  康大寶的話令得匡琉亭目光一亮,來了興趣:「康縣令且說說看。」

  「揀選幹吏、裁汰庸人。以本地大戶充任鄉吏,再招募清白散修為幫凡人做事。前者定製定規考評優劣,要令他們生起起敬畏之心。

  後者則需人盡其用。招募此類修士,其本身修為不做要求,茲要曉得『小民易虐、州廷難欺』便好。』

  尋常散修可以為無有宗門、家族招攬的仙苗做啟蒙教授之用,便是多出一名五靈根修士,亦是好事,還可反哺地方。

  若有一技之長,哪怕造詣不高,還未入階,亦有大用。

  傀儡師改造農機、符師祛除邪祟、丹師開方治病、地師清理水系、稼師育種授藝.如此種種,便可使得人心思定、物阜民安。

  亦如伯爺所言,本朝太祖當年便是起於農家。

  只要下吏之策能持之以恆,安知道下一位仙朝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會不會也就在平、斤這兩個邊鄙小縣中的尋常農門之中呢?」

  「有些意思,滿朝朱紫不屑去做、州道大員難以做成的事情,本伯似已從康縣令的所言所行看到了些許希望。」匡琉亭毫不吝嗇地淌出來讚賞之言。

  「州廷這些年外放出去多少縣官,其中不乏大家子弟。卻是無有一人能似康縣令一般,做出如此功績。」

  「下吏惶恐,伯爺謬讚。平靖地方、收攏諸家,對於下吏而言也是大有益處。賴伯爺洪恩,過去兩年間,只三靈根弟子本宗就收納了十一名之多,這是從前不敢肖想的。更不提賦稅之事」

  匡琉亭徑直出言打斷,其語氣不容置疑:「挺起頭來,本伯說你做得好,那便就是做得好,哪有什麼扭捏做作的道理。

  你做得好,有好處便該你拿,你那重明宗也自該興盛。若誰有個不忿不服的,便也給本伯治出來兩個清平縣邑再言。」

  南安伯繼而言道:「下頭這小官兒忠於王事,某記得了,好好看顧著些。」

  「不瞞伯爺,其.」

  「等等,清靈之體生於男身,確是難得?!」南安伯法目一掃,語氣驚疑:「我曉得了,雪山道本應寺,護寺堪布。」


  「嘖,他在山南道可是個香餑餑,怕要比一粒結金丹還來得值錢。」匡琉亭哂然一陣,疑聲問道:「所以康縣令才要來帶我來?」

  「逃不過伯爺法眼。」

  「呵,你在扯謊。」匡琉亭搖頭笑笑,「好了,區區一個護寺堪布罷了,我還不放在眼裡。這小官本伯記得他了,至於其他.先不議了。先前本伯聽你那伯岳講,黑履有意帶你往觀山洞一行?」

  「師叔愛護。」

  「嗯,既然如此,便再去尋鐵西水,令他開庫,揀選些物什拿回去用。」匡琉亭認真看了看康大寶,拍拍他的肩膀,沉聲言道:「需得小心些,觀山洞不過一金丹別府,算不得什麼。莫要為了些不值錢的物什,傷了自己的性命。」

  「雲角州這池子太淺,沒甚意思。後面需得跟緊了,這大衛天下,還大有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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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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