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黑袍築基
康大掌門這通呵斥含著怒氣靈力噴湧出來,自稱邊於的壯碩青年便難承受得住,整個身子一歪,好懸當場栽倒下去。若不是其身後的黑袍築基出手,說不得便要十分狼狽。
「邊某見過諸位道友。」黑袍築基見得後輩遭欺,也並不著惱。開口之時,其嗓音也並未如人所想的那般蒼老沙啞,反是相當清越,令人覺得年輕十分,與其這副打扮可毫不相稱。
康大寶橫眉豎眼,冷聲言道:「藏頭露尾、裝神弄鬼!」
黑袍築基掃過一看,見得說話那胖大漢子與那手持鳩杖的婆子修為不高,心頭便並未生出什麼畏難之意。
只將其身前的邊於提到身後護好,才朝著單晟言道:
「單家主,邊某之前便與你講了。邊某與家人失散百年,好容易才得天之幸,與某曾孫相聚。實在不忍家中再有妻離子散、骨肉分離之事發生。茲要道友願意將某曾孫妻兒還給我們,邊某便欠你一個人情,定有厚報!」
單晟面上現出來尷尬之色,感受著場中眾人齊刷刷投來的目光,心中暗罵:
「這廝當真好不講道理,這事前又不是沒有與你言過。只是真要你拿築基靈物出來換,你這廝又腔都不開了。我連你名姓都不知曉,誰曉得你到底姓邊姓鞭。
半點交情都無,只願意拿人情畫餅。異日尋不到你這藏形匿影之輩,我單家後人又去哪裡討要這築基靈物?!」
單晟正待要直抒胸臆,詰問黑袍築基,那頭的康大掌門卻是陰鬱十分,動作起來。
「唰!」兩道金光向著邊於打去,黑袍築基並不意外,只隨手施出一面黝黑小盾模樣的下品靈器便盡數擋下。
後者初時不以為意,幾息過後才覺不對。掩在黑袍中的長臉瞬間變了臉色,便見他指決一斷,正掐在一處的兩個指節倏地崩開,血肉炸開。
黝黑小盾上頭「咔咔」作響一陣,緊接著現出幾道細線,在盾身之上緩緩蔓延開來,直至覆蓋整個盾牌過後,靈機崩散、化作碎片,落了一地。
「這胖大漢子好兇的手段!」黑袍築基心中默念一聲,此時也顧不得心疼靈器,再御使出一條彩綾將邊於護住,才轉頭與康大寶言道:「道友怎好不講規矩,說也不說,便徑直對晚輩出手呢?!」
「莫潑髒水,更莫要把自己當客。是你們先不請自來,又先不將某這主人當回事的。」康大寶只是搖頭冷笑,這廝前據而後恭,何其眸中金光還未散盡,就要再次凝結。
「且住,道友我們談談可好。」黑袍築基面上閃過一絲意外之色,這雲角州中諸修都言重明宗掌門是個麵團性子,全靠依附妻家,方才求來了一枚築基丹,成得道基。
自己聽過這些話也不覺有異,畢竟自己從外州過來之前,也都聽說過康大寶這「州廷走狗、善欺婦人」的名聲。
但今日一見,這傳聞仿似很有些不同吶。
「談你母。」康大掌門低聲罵了一句,破妄金眸再發,兩束金光迅捷十分,打得彩綾靈器上頭附著的靈光消散大半,其後的邊於直接被嚇得面無人色,急聲道:「老祖救我!」
「大膽!」黑袍築基盛怒不已,區區一幸進後學的築基初期修士,修行時間怕還沒有自己零頭長,自己好言相勸已是折節下交,他居然還敢造次!
只見其黑面儲物袋寶光一閃,下一刻,一柄裹滿黑炎的長槍被其握持手中。
黑袍築基稍一用力,長槍一抖,銀白色槍頭上面的白虎靈紋現出毫光,八道剛勁兇猛的黑色槍罡倏地現在半空之中,從四方四隅瞄向康大掌門周身要害迅捷刺來。
「口氣恁大,原來是個窮鬼!」康大掌門輕斥一聲,見得黑袍築基竟是連件中品靈器都拿不出來,心下鎮定不少。
手中本來只有尺長的墨淵旗順勢迎風而漲,將寬大的旗面擺動一番,便將八道黑色槍罡盡數捲入,攪成碎片、罡氣靈光散落一片,又是數息過去,旗面間隙擠出來大片滾燙的黑色炎氣。
康大寶做完這些猶不得停歇,黑袍築基見得自己殺招被破,雖頗感意外不假,卻也未有生出半分畏縮之意,很快便就有了新的動作。
只見其手中長槍上頭附著的黑炎漸漸蔓延至周身,整個人被焰火包裹得嚴絲合縫,顯得詭異十分。
康大掌門眼見其挺槍刺來,卻也不躲,靈決一變,旗杆杆尖靈光大盛,迎著黑炎長槍的槍頭便就撞了上去。
金鐵交擊之聲過後,令黑袍築基大感意外的,卻是墨淵旗勝出一籌,逼得長槍退回。
黑袍築基被擊得退了數步,黑眸脹大,詫異十分的同時,便覺緊挨著槍身的雙手虎口傳來一陣麻、痛、燙連續交替之感。
憑著其身經百戰的經歷,不消去看,便曉得這是虎口已經被巨力震得撕裂開來。
連忙運起一道靈力將傷口裹住,黑袍築基此時面色大變,心中震怖:「這廝的靈力怎可能比我還要充裕!?
便是宗內那位成就冰葉築基的老祖後人,他在才將築基初期之時,與我切磋,也未能做到如此地步!」
這甫一交手,黑袍築基就因了輕敵之故,落得個身處下風的下場,其手中長槍上頭附著的黑炎也跟著肉眼可見的黯淡下去,不復先時那般威風凜凜。
「婢養的,跑到某這裡來逞威風!」康大掌門險勝一籌過後,也並未有停手的意思,反還因了黑袍築基吃了小虧,信心大增。
左右身後便是剛才修好的六星罡炎陣,縱是打不過,便退回陣中、等蔣青與黑履道人來援便是。
說做便做,康大掌門伸出撮指一抹腰間,靈蟲袋口子張開,獅蟲群披著一身銀甲,興奮十分、風馳電掣地涌了出來。
這鋪天蓋地的銀色蟲群令得黑袍築基緊鎖眉頭,來前他可未想過康大掌門這名不見經傳的人物能有如此棘手的手段。
棘手歸棘手,但區區一階蟲群,便是質量不俗,卻也遠未到令黑袍築基懼怕的地步。只見其擲出一把二階下品火系符籙擋在身前,數息之後,便在蟲群之中盡數炸開。
若是尋常一階極品的獅蟲,遇到這等級別的攻擊說不得便就被湮滅大半了。
可康大寶這以星霜壤豢養的獅蟲卻是不俗,除了部分孱弱的個體消亡在爆炸之中外,其餘大部獅蟲並未被這焰火傷得太重,反還仍有餘力,朝著黑袍築基猛撲過去。
見得此狀,黑袍築基眉頭鎖的更緊。
一桿長槍被其御使得滴水不漏,形成一個圓弧形的黑色護罩,將其與邊於二人盡皆護在其中。
期間不乏有獅蟲被槍芒掃中漿水四濺、裂成兩半,被黑炎附著染成焦炭、化作灰燼。
但黑袍築基掩在下面那張臉上卻無半分喜色,其手中長槍的黑炎自有窮盡之時,可對面康大掌門所御使的蟲雲卻仿似無窮無盡。
若是現在只消護持自己一人,黑袍築基卻還有些信心能夠與康大寶繼續耗下去,可而今還有邊於在側,這便使得其有些投鼠忌器了。
「久守必失!」黑袍築基活了百多年,經歷過的大小戰陣不知凡幾,想通過後,倒也果斷。
只見其口中喃喃一陣,緊接著胸脹如鼓,一口紅氣猛地噴在了長槍槍頭之上,寒光如雪、靈芒大盛。
黑袍築基本身與槍身上頭的所有黑炎都朝著長槍槍頭匯了過去,其上頭的白虎靈紋倏地亮起,瞬息之間,飛沙走石、狂風大作。
重明宗牌樓外的一片茂林遭了大難,枝幹斷裂、拔地而起不在少數,好一片風災景象。
「風虎雲龍!」康大寶目生寒光,召回蟲雲,金光再去。
康大掌門眼睜睜地見著一團黑光從長槍槍頭落地,眼見他那蓄力發出兩道金光正要打在滿眼警惕的黑袍築基身上,被一隻黑乎乎的肉掌一把接下。
「吼!」金光散滅、黑虎怒吼。
「失算了,」黑袍築基看到好容易召出的黑虎器魂被兩道金芒擊穿身子,原本厚實到幾如實體的魂雲倏地的淡了下來,這便是折損了元氣的表現。
這器魂可是他當年親自擒下抽出一二階中品的虎獸獸魂,請了門中的器師為其灌注進靈器長槍中的。
在手中溫養已逾一個甲子,向來都是其的得意手段之一。
以其的眼光看來,縱是比起一些血脈不高的二階上品妖虎相比,定也不會處於下風。只是未想到那廝的瞳術竟然犀利如此,比起剛才擊碎靈器小盾的時候,這威力竟然還提升了一個台階!
「這廝與我相鬥,居然還敢藏拙!」黑袍築基心生震怒,但這時候他卻顧不得心疼。
其先用彩綾靈器將邊於拖向遠處、逃離戰場。自己則提著長槍騎上黑虎,便就朝著康大掌門猛撲過去。這下後者便是幾等於同時面對著兩名築基後期對手。
康大掌門心中暗罵一聲:「這廝好不要臉!」
這時候孫嬤嬤看了半晌,心中有數,才持著鳩杖走了上來。老婦人輕叱一聲,鳩杖一甩,流光一現,綠鱗小螭現於場中,狡黠鬼魅、靈動十分。
這是康大掌門第二次見孫嬤嬤御使這「拘器化靈」之術,彼時前者還是個練氣小修,面對碧蛤都只能畏縮在黑履道人身後,眼力自不能與現今相比
此番再見得孫嬤嬤出手,康大寶已是築基真修,自能從中看得出些門道來。
「無愧是我那泰水的陪嫁嬤嬤,這手段當真不差!」以康大掌門如今看出點兒名堂,便能斷定孫嬤嬤的「拘器化靈」之術要比他一直印象深刻、源自火龍道人的化靈術還要強出半截。
當年那碧蛤血脈不凡,雖只是二階中品,但孫嬤嬤鳩杖化作的綠鱗小螭卻也奈何不得它,還需得黑履道人出手助拳。
但黑袍築基胯下那頭黑虎顯是就要差上不少了,一人一虎在那靈巧的綠鱗小螭連番攻勢下頭顯得很有些笨重。
康大掌門趁著對面這左支右絀之際,連發兩記破妄金眸,黑袍築基曉得利害,不得不與胯下黑虎分離,各自躲避。
卻不料康大掌門這兩記瞳術來勢洶洶、機關算盡,早已預測好了黑袍築基的反應。
待後者取出一尊篆文銀鼎將四道金光悉數擋下,金華滿地之際。康大寶手中墨淵旗倏地飛出,旗杆杆尖鮮亮奪目,直取黑袍築基眉心要害。
這一擊若是鑿實了,黑袍築基的腦袋怕是要轟碎成渣,拼都難拼回來。
可築基後期的資深真修,哪有什麼易於之輩。黑袍築基反應很快,篆文銀鼎散出一層螢光,將墨淵旗擋在身前。
這般純粹實用的中品防禦靈器,在雲角州這窮鄉僻壤,便是連築基後期修士,也難人手一件的。
康大掌門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之色,「這潑才不是個精窮的,可為什麼堂堂一後期修士,卻只有一件下品攻擊靈器傍身?」
黑袍築基不曉得康大寶心中詫異如何,只覺眼前這墨淵旗氣勢洶洶、不容小覷。饒是其因了前番吃虧之事,已經做好準備,使出全力,卻還是被這一擊逼退了半步。
「好殺才!」黑袍築基低聲罵道、心頭叫苦。若不是因了要突破築基後期,將趁手靈器兌了丹藥,今天怎麼又會被這小輩占了便宜!
可這世上哪有人聽你那「若不是」!
康大寶得勢不饒人,打來的墨淵旗氣勢未減,手決數變、口中念敕,墨淵旗力道更甚,頂得篆文銀鼎節節敗退、將黑袍築基壓得兩隻腳腕都陷入土中。
一陣「噼啪」炸響之聲過後,黑袍築基腳下的硬土地面便出現了似蛛網一般的紋路。又是半息工夫過去,黑袍築基難抵擋住,半截小腿都被壓進土中。
緊接著「轟隆隆」的巨響響徹雲霄,以黑袍築基為中心的十丈方圓盡都塌陷下去。一時之間,場中飛沙揚礫、塵土喧囂。
孫嬤嬤自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手中靈決一變。
正與黑虎纏鬥不休的綠鱗小螭漲大一圈,將那黑虎一爪掀翻,正待要張開巨口,用尖齒鑿開後者虎首。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一陣布帛撕裂的聲音陡然響起。
本來大占上風的墨淵旗被靈光大盛的篆文銀鼎震回康大掌門手中,後者還未及反應,便見一桿黑色長槍,周身裹滿爆裂的炎氣倏然射出,迅捷十分,生生打在正要咬碎黑虎腦袋的螭首之上。
綠鱗小螭發出一聲哀鳴,靈光徐徐褪盡,重新化作一柄翠色鳩杖,就要跌落地上,即被面色難看的孫嬤嬤召回手中。
這鳩杖自上次送回宣威城被費家器師修好還未過幾年,竟已又遭了這般嚴重的損傷。
孫嬤嬤心疼歸心疼,卻是未有退縮之意。老婦人還未動作,便見得一個眼生黑瞳、通體鱗甲的人形怪物從漫天煙塵中走了出來。
這怪物身形鬼魅,險險避過康大掌門射來的兩道金光過後,大步邁前、抬手一招,黑虎與長槍重新匯做一起,又落回到了他的手中。
這時候其再開口,便就是如康大掌門之前所猜的那般蒼老沙啞了:「好狗賊!竟浪費了本座的十年苦功!某邊威今日若是殺不得你,那便白修道百年了!」
「爾母婢!修你母!」場中出現了這等變故,可康大寶此時已經打出了真火,面上無有半點懼怕之意。
康大掌門厲聲喝罵過後,殺意更甚,金光先至、大旗緊跟。
邊威怒極反笑,這時候手腕一抖,黑炎長槍故技重施,又是八道槍罡從四方四隅瞄向了康大掌門的周身要害,疾刺過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道術法對比之前雖是無有什麼變化,可這威力卻不能同日而語。
饒是康大寶這心中已然提了警惕,可這次圈住槍罡的旗面卻是難壓得住。康大掌門被震得手訣掐錯一分,本來被緊緊包裹的八道槍罡趁此機會竄出來半數。
「噹」,獸形小鼎這極品法器只擋得下來半道,康大掌門祭起才剛到手不久的弈仙盤護在身前,才接下來其中兩道,便差點就被震到靈器脫手!
忍著眸中滴血,康大寶黑瞳泛金,不消蓄力、當即發出,兩道金光將所剩槍罡擊散,又打在正有些得意忘形的邊威身上。
後者小腹處立時炸開,鱗血紛飛。
康大掌門雙眸劇痛,痛到其齜牙咧嘴,好生難看:「娘的!若是我早些將弈仙盤入手.」
邊威同樣被打出了真火,若是眼前這廝識趣,二者之間又何鬚髮生這場惡鬥?!死仇難解,還是當場打殺了乾淨!
惡向膽邊生,邊威蓄滿靈力,長槍再抖,仍施舊法,八道槍罡裹挾惡風、黑炎,破空而來!
康大掌門這時候便往大陣去退了,依著他這謹慎性子,先前之所以貿然出手,卻是因了這場他有後路,縱是不敵,也總能立於不敗之地的。
孫嬤嬤目光凝重,長出口氣,右手腕上手鍊黑繩陡然斷開,一十八顆純色琉璃將槍罡盡數攔下,爆裂聲響過後,又與其一道消弭在天地之間。
老婦人面有難色,若非這件一次性的靈器傍身,自己還擋不下來對方這記殺招。
眼下對於雙方都再無台階可下,康大掌門要回陣開啟大陣、召集門人。邊威自是不准,金光槍罡漫天亂飛,孫嬤嬤持著殘缺靈器為前者助拳,雙方一時之間竟是鬥了個平分秋色。
就在這時候,一群單家修士從遠處押著邊於回來。立到從雙方交戰伊始,便一直未有站隊跡象的單晟身前。
老修未見喜意,只朗聲言道:「邊道友,且住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