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指揮反目 司馬贈寶
——宣威城
長史官寺今日有些熱鬧,此地主人不色正與鐵流雲、鐵西水叔侄二人坐在花苑竹亭之中賞花品茗,好不愜意。
這出身於中州顯宗的釋修大和尚就是不一樣,非但經論了得,就是其那一手茶道,也足以令作為州廷典庫使的鐵西水嘆為觀止。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雲角州仙道不昌、物產不豐,論起道韻風華,哪能與民熙物阜的中州相比較。依著鐵西水看來,便是整個雲角州,都難尋出來幾個能與不色相比的茶道高人。
「請。」隨著不色的話音落地,琥珀色的茶湯落入斗笠杯中,白汽升起,熏得亭內三人都生出了一絲清爽之感。
「邦,邦」指節叩響桌案過後,鐵西水將滾燙的茶湯一飲而盡。一股浸人心脾的馥郁濃香飛速從口腔蔓延至五臟六腑,舒爽得鐵西水那光滑的頭皮都微微泛紅。
「好茶,長史無愧是大寺真傳,鐵某自愧不如。」鐵流雲的定力可要比鐵西水強上不少,未有半點失態之象。
不色莞爾答道:「鐵指揮過譽了,不過微末小道,哪能比得鐵指揮為伯爺排憂解難的本事?」
他雖的確是原佛宗的八等執事出身,但原佛宗可是大衛仙朝之內萬千釋修祖庭,他不色若能在那等宗門做個真傳,那便自有前程,又怎麼會跑來雲角州這邊鄙地方來燒匡琉亭的冷灶?
鐵流雲自也曉得這些,花花轎子抬了一陣過後,便就與不色言起了正事:「費家人近來的動作不小,非但在上月末,將咼縣四個入品主官都換成了自家親信,把位置占得嚴嚴實實。
還又從潁州那邊叫來了幾名築基。某在州廷上與他們見過幾次,都非與費家老五那樣的膏粱,皆非易與之輩。還有,康小子跟他那重明宗,近來也愈發的礙眼了。」
不色淡笑不語,自曉得鐵流雲說的是重明宗帶著明家、蒯家在唐固縣開採蒼翠石礦脈的事情。
「鐵流雲這些年當真桀驁許多了,全然不似他在荊南州那時候的如履薄冰了。日子過得太順了些,竟妄自尊大到了如此地步,還真將唐固縣這個富邑圈做他家禁臠了.」
不過知道歸知道,這持戒長史聽過之後卻未接話,只是在心中腹誹一陣,撮指一抬,茶湯便從壺嘴自流而出,落在鐵流雲叔侄二人身前的杯中。
「長史,咱們也需得施些手段反制一番才是。」鐵流雲見了不色反應頗為不喜,沉聲言道。
「鐵指揮或是有些著急了,本就同殿為臣,何須將關係弄得那麼僵呢?」不色顯是無有太大的興趣,唐固縣是白沙鐵家的自留地,跟自己這外來和尚可無有半分關係。
司馬府那兩位再怎麼挖鐵流雲的牆角,都輪不到自己著急。
自己作為京畿來客,之所以與鐵流雲叔侄這些土修士混在一起,不過就是因了他同樣也看好岳家嫡女能嫁進匡琉亭的內宅罷了。
但若真要與費南応與袞石祿作對
這幾年,隨著袞石祿假丹之境穩固之後,便接連得了匡琉亭賜下的數件法寶。論起實力,袞石祿也只不過比岳檁這山南道金丹之下第一人遜色三分了。
除去這一條不談,便是整個雲角州廷轄內的修士都算上,除了南安伯之外,最有希望結丹的,可就是那位潁州費家的當家人了。
是以若是岳家有事相商,不色自還會使些力氣。但鐵流雲嘛,分量卻是差了些。再怎麼說,自己也是司馬府的長史,若是將頂上兩位上司得罪得狠了,後續可有的好受。
費南応若真不顧忌所謂「大小相制」的潛規則,將自己好生敲打一番,想來依著南安伯那性子,也不會有什麼舉動。這位的心可大著呢,下頭的人小打小鬧,向來都不怎麼會放在心上。
不色看得出來,便連鐵流雲這向來帶在身邊的侄子對他這提議也不怎麼感冒,坐在其身旁只是悶聲喝茶,半個字都未摻言。
「咱們動作小些,只動明家與蒯家如何?」鐵流雲猶不死心,沉聲言道。
不色臉上的笑容徐徐斂了下去,只淡聲道:「鐵指揮如此行事,除了打草驚蛇之外,於大事又有何意呢?一條蒼翠石礦脈罷了,明家、蒯家兩條小泥鰍又翻得起來什麼浪花?」
鐵流雲默然不語,鐵西水見得氣氛不對,也放下了手中的斗笠杯。竹亭內一時靜默到落針可聞,只有白花碳爐上頭的一壺靈泉水沸騰不停。
「新雲盟,仿似被康小子那忘恩負義之輩,帶得與司馬府關係頗好。」鐵流雲終於將這件最為關心的事情言述出來。
鐵流雲既然說了實話,那不色也不藏著掖著了,直言說道:「鐵指揮,莫要忘了不久前弘益門的事情。那幾個能被簽軍符操控著生死的築基先不談,薛伍堂堂丹主之尊,可都埋在寒鴉山脈了。」
「砰」茶水濺射出來,幸得鐵流雲還有些分寸,總算沒將不色從原佛宗帶出來的這套茶具毀了。只聽得這指揮僉事悶聲言道:「早知道那廝是個爭氣的,嫁女之事,哪還輪得到費家這個外來戶!」
鐵流雲言述這話的時候語氣雖頗為憤慨,但不論其對面的不色還是端坐一旁的鐵西山卻都從中聽出來一分「明明是我先來的。」的醋意。
怨不得鐵流雲憤慨,康大寶那常常送死的官帽子可還是他當年逼著給後者戴上的呢。現在康大寶居然得了匡琉亭的青睞,可這好處卻盡都被嫁女的費南応得了去了,他這舉主半點沾染不上。
不色對這事情多少知道個大概,心頭都不免為鐵流雲感到些可惜。不過世事無常,鐵流雲一個區區築基修士,又怎麼可能未卜先知呢?
任誰能想得到,冰葉築基、獨斗金丹大派後期修士不敗、伯爺青睞.這些常人一條都難擁有的詞條,竟能集中落在曾經的一個衰敗門派的廢物掌門身上。
要知道,鐵流雲雖然自視頗高,但心頭也清楚,自己這本事最多只與吳蒼雲在伯仲之間罷了。
亦就是說,當年被鐵指揮呼來喚去、任打任罵的康大掌門,現在已經不是可供前者隨手拿捏的角色了。
兩人之間的身份地位,竟在這區區不足二十年的時間內,就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鐵流雲又怎不會不甘呢?
不色瞧得鐵流雲那難看的顏色,暗地腹誹一陣:「該說不說,費家這買馬骨的本事,可要比你強多了。」
潁州費家門第雖高,但費南応卻是能放得下來架子。帶著歙山堂一部來到雲角州之後,他可不止招了重明掌門這麼一個東床。
就算用來與雲角州內那些小戶俊彥聯姻的,儘是些不值錢、靈根又劣的庶女庶子,可只「潁州費家」這麼四個字,也足夠邀買人心了。
也就在半年前,便又有一名費家女婿從費家借了築基靈物,築成道基了。
要知道,這才僅僅是開始罷了。隨著被費家扶持的小家小戶慢慢破土發芽,將各縣實權漸漸攥緊手裡。到那時候,整個雲角州又有多少人還會在意他們是外來戶?
歙山堂這般「不要臉面」,自得了好些里子,再看鐵流雲作為白沙鐵家的當家人又做了什麼?這位糾魔司指揮僉事向來以雲角鄉耆自居,可這抄家滅門的事情卻也做得最多。
就算靠著手段圓潤也吸納了一部分願意與他親近的築基勢力作為擁躉,鐵家也前所未有的富裕起來,還在近段時間又添了一名築基,可這名聲卻也大大的敗壞了。
如今在下頭這些小家小戶看起來,鐵流雲可遠沒有費南応這齣自京畿豪家的外來人親切。若沒有韓城岳家在前頭擋著,費南応怕是早早就將鐵流雲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鐵流雲飲了茶湯,黑著臉言道:「某與長史身為伯爺肱骨,現在竟然連重明宗的兩家姻親都不敢動了,岳前輩曉得了,怕是都要笑我等。」
不色臉上又浮出來淺笑:「岳前輩遠見卓識,當不會如此。」
「好,不過兩家微末門戶罷了,卻是不勞長史出手的。」鐵流雲語氣中的不滿幾要溢了出來,與鐵西水使個眼色,一道起身過後,才又開口言道:
「某聽聞,長史近來似是與黑履道人與重明宗走得近了些,好像還幫儲嫣然與他們搭上了線。那可是岳瀾屬意的婦人,若是」
不色陡然無了耐性,這鐵流雲倒是慣會胡攪蠻纏,正事才言了幾句,怎的就引到婦人桃花上去了?
「成不得事!」
雙方不歡而散,鐵家叔侄一同出了長史府,卻恰好與騎著烏血駒的康大掌門相聚一處。
康大寶翻身下馬,面向鐵指揮仍持晚輩之禮,恭聲言道:「見過鐵指揮!」
鐵流雲面色卻更難看了,此時竟連半點寒暄工夫不做,只是沉聲言道:「康大寶,某再問你一次,那蒼翠石礦脈某要買,你到底賣是不賣?」
康大掌門面色漸漸陰沉下來,遲遲未有說話。
————費家
「所以你就當場否了他了?」費南応收了算盤,看著康大寶淡笑問道。
「伯岳又不准我將蒼翠石礦脈賣了,」此時再面對費南応,康大掌門已然從容了不少,淺笑道:「鐵指揮給的價錢可是不低呢,還省了我家多年開採辛苦。」
「這便對了,」費南応笑著點了點頭,不接康大寶的話,反輕聲夸道:「我歙山堂的嫡婿,就不該如你從前那般唯唯諾諾的模樣。」
康大寶沒有受寵若驚,這是砍了吳蒼雲的腦袋之後,心中生出來的底氣。
「你是從典軍官寺中出來路上,遇見鐵流雲的吧?」費南応拉著康大寶坐在身邊,溫聲問道。
「伯岳,小子是去看望山公的。」康大寶聽得費南応問話,心頭一緊,適時言道。
費南応不以為意,輕點點頭:「我們與岳家也還未到生死大敵的地步,你縱是與秦蘇弗時常來往,亦無什麼大礙的。說起來,還是咱們那朱刺史太小氣了,連個嫡女都捨不得。若不然,也不消你小子如此作難。」
康大寶放下小心,淡聲應道:「謝過伯岳體諒。」
費南応未有繼續言述此事的意思,又開口言道:「前些日子,你那師叔來州廷為尹山公送壽元丹的時候,我與他見過一面。」
提起黑履道人,便連費司馬的語氣都帶上了一絲重視:「他確是雲角州許多年都難出的人物,前途不可限量,非止尋常金葉可以比擬。這樣的俊彥,便是我在帝京時候中都難見到。你既然有幸得他青睞,那便需得好生侍奉才是。」
「小子省得。」康大掌門雖曉得自家師叔確實了不得,但陡然聽得費南応當面這般誇讚,卻也不禁有些詫異。
不過自己與黑履師叔的關係卻不消費南応操心。
因了薛伍大公無私,拿了自己性命助力的緣故,他們兩爺子的關係可是又近了一步,說一句恩若父子都毫不誇張。
「嗯,」費南応看起來也未太過在意,只是提了一嘴,便再未多言。隨後又取出一個白玉手壺,交予康大寶手中,解釋言道:「這是一十一升七合二階上品凰靈液,有助你往後溫養弈仙盤之用。」
「二階上品凰靈液?」築基過後,康大掌門的見識便顯得有些淺了。費司馬遞來的這物什,他這小派掌門此前卻是未有聽說過。
費司馬見狀倒是也未嫌棄,只是又掏出一枚玉簡置於康大寶寬厚的手掌中,解釋言道:「你逢五逢十飲一合凰靈液伴月華服下,再運此養器法散氣,浸潤弈仙盤器身,便可大大助益你溫養之效用。如無意外,待這些凰靈液用完,便能當得你半甲子苦功了。」
「我這伯岳此次可算拿出來這等好東西了!」康大掌門雙眸一亮,凰靈液這靈物自己從前雖未聽說過,但只要費司馬此言不假,那便是了不得的好東西,想來在財大氣粗的歙山堂內,也是不多的。
「只是怎的不早些拿出來?!」康大寶自忖若是弈仙盤早早被自己煉化純熟了,自己縱是雙眸受創,面對那兩個弘益門也不會那般狼狽才是。
費司馬只瞟一眼,便就窺破了康大寶的心思,搖頭道:「這東西哪是好尋的,歙山堂大部菁華尚在潁州族地,宣威城內無有此物。
這還是我早些時候去了州外,尋了幾家尚算殷實的大戶好言相勸,才湊得出來這麼多。吶,有零有整,這便都給你了。你趁著離你入觀山洞還有月余時間,便好生抱抱佛腳。」
康大寶心頭一暖,正待要謝,卻聽得費南応接著說道:「你此次來,伯爺本是要再召你相見的。」
見得康大寶面有訝色,費南応繼而言道:「本來都要差秦蘇弗去傳你了,但伯爺後面卻又改了主意,說要在你從觀山洞中出來過後再見你。還令我帶了八個字賞給你,」
康大掌門腹誹一陣:「又來,這南安伯還真喜歡賜字呢.」但這份心思卻不敢表現出來半點,只得做出洗耳恭聽之狀。
「至情至性、莽撞無智!」費司馬表情似笑非笑,康大掌門面上亦是錯綜複雜。他當時可不曉得匡琉亭在自己身上留了手段,想著是能靠著青煙保命才那般行事的!
「伯爺說他本想再召你相見一次,但又怕忍不住再賞你一道雷燕符文,緩了自身成丹修行,便不見你了,只是令你不得冒進,好生保全性命!」
費司馬言起這番話來,便是其自己的面上,也不禁浮出一絲欣賞之色。
修行人從不以自私自利為恥,這類人便是在宗門、家族裡自小養大的修士中都算不得太少。以此襯托,便足能顯得似康大寶這般,曉得知恩圖報、捨生忘死的後輩有多珍貴了,身居高位者又怎能不喜歡?
在匡琉亭與費南応二人眼中,這一點,可要比什麼冰葉築基值錢許多。
康大寶露出受寵若驚之色,無需贅言,只正色行禮:「小子定不負伯岳與伯爺厚愛。」
費南応自覺該講的都講完了,也不想再多言,只是又輕聲提醒一句:「咳,待疏荷築基過後,這嫡子之事」
——荊南袁家
寬敞的閉關室中靜謐無聲,只是被一股紅色香氣填滿,靡靡之感充斥其中。
袁家嫡女袁夕月赤祼著身子,立在一尊魁梧的明王法像下跳起鼓鈐舞,舞到動情之處渾身豐滿都是顫顫巍巍,舞姿之大膽足稱魅惑,可此女此時的表情卻是端莊無比。
若說此情此景形成的反差之美,足以令得這世間上的大部分男子都挪不開眼。
袁夕月表情冷冽,左手持阿,輕舞翩翩,仿似雪山精靈落於塵世。隨著鼓點愈來愈密,舞步亦跟著越來越快。
也不知袁夕月舞了多久,直到閉關室內這尊冰冷的明王法像上被甩了許多香汗,獠牙巨口一張,吐出一個「唵」字,響徹靜室。
袁夕月才身子一震,倏地停了動作,跪在法像根部,現出兩瓣圓滿的臀瓣和貝葉,鼓嘴一吹。
明王法像的表情突然生動了起來,隨著其面上浮出一絲快意。袁夕月那美好的身子上亦浮出一絲淺淺的佛光,為渾身赤祼的她又添了一分聖潔之感。
又過了半晌,閉關室中的紅氣漸漸被明王法像七竅吞回,袁夕月才披上薄紗,臉上露出些許疲敝之色。
緊接著已關了許久的閉關室倏地打開,一個英俊的男子正守在此處,見了袁夕月出關,男子目中的淫邪之色一閃而逝,笑著迎了上去:「恭喜阿姐更進一步,與堪布同證金丹,指日可待。」
袁夕月性子清冷,不似其方才起舞時候那般大方,面對眼前這袁家十六少爺袁豐的讚譽之言,也只是輕點頷首,並未多言。
袁豐顯是早已習慣,不以為意,只是邀功似的言語一聲:「阿姐,小弟尋到了清靈之體的男身。」
袁夕月美目一凝,顯出急色:「速帶我去!」
袁豐面上浮出一絲得意之色,湊到袁夕月的耳邊糯聲言道:「不急不急,他跑不了的。待阿姐與我從觀山洞中回來了,咱們再做計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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