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
宋時宴後半夜醒來了。
小助理陳盟窩在沙發上睡著了,梁薇一直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為老闆的感情憂心忡忡、毫無困意。
看到宋時宴睜眼,她立刻上前:「老闆,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宋時宴皺了皺眉,半撐著身子掃了一圈室內,又躺了下去。
「是顧總送您來的醫院,太晚了,就讓她先回去了。」梁薇半真半假地解釋了一句。
「恩,回去了就好。」宋時宴啞著聲音說了一句,又猶豫了下問:「她,是不是生氣了?」
要不,怎麼會通知到梁薇他們過來。
梁薇點點頭:「顧總嫌您不會照顧自己的身體,明明不能喝酒還逞能喝這麼多。這下好了,至少住三天才能出院。」
宋時宴猩紅無神的雙眸突然亮了下,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笑:「她,真這麼說的?」
梁薇對這個老闆真是又心疼又無奈:「是的!顧總可生氣了,說你下次再這樣,病死了她都不管!」
這樣說,應該不算欺騙了,和笙姐說的差不多,就是換了個說法。
宋時宴像是突然有了力氣,直接胳膊撐起要坐起來。
梁薇趕緊按住他:「我給您把床升起來。」
「醫生有沒有開藥?」宋時宴掃了一眼旁邊的柜上:「吃藥會好的快點。」
「有!但醫生說了要先吃點東西。」梁薇把保溫飯打開:「還熱著,剛好能吃。」
不等梁薇撐起小飯桌,宋時宴直接伸手拿來飯盒,試了下裡面養胃粥的溫度,便低著頭大口吃起來。
那樣子,好像只要吃完這碗粥就能立刻痊癒一樣。
梁薇在旁邊坐下:「老闆,其實男人和女人對感情的看法不一樣的。」
宋時宴停下手裡的調羹:「比如?」
「比如,很多女人不管是談戀愛還是談婚論嫁時,想要找個各方麵條件都比自己好的男人,特別是經濟物質條件上的,其實都可以理解。人往高處走,而且我們女人都是慕強的。我以前看過一個調研的文章,那些相愛三四十年的老夫老妻們,9成以上妻子的眼裡她們的丈夫都是很厲害的。她們的愛里,傾慕更多,一面是相濡以沫的妻子一面是丈夫的頭號粉絲。」梁薇頓了下,看著宋時宴:「但是您知道這些妻子的老公,是怎麼說的嗎?」
宋時宴顯然對梁薇前面一段話還沒消化掉,有點茫然地問:「怎麼說?」
梁薇輕聲地闡述:「他們大部分人的採訪里都有這樣的意思:表面看是我妻子把我當一家之主,其實平日裡我誇她比較多。她做飯好吃我誇她是廚神,我怎麼娶個老婆還送了個田螺姑娘。她給我選的衣服好看,我要誇他眼光好,她和她朋友閨蜜聚會很開心,我也要誇她人緣好誇她會交朋友……總之,我表達的意思就一個:我除了會工作會賺錢,其他都不會。但我老婆就厲害了,不僅會工作會賺錢,其他也都會,是我高攀了。」
宋時宴聽得津津有味若有所思:「你沒結過婚沒談過戀愛,怎麼懂這麼多?」
「嗨,實踐不行理論來湊唄!這叫磨刀不誤砍柴工,要不到時候真有好的姻緣了,不懂愛,不懂異性,那可就悲催了。」梁薇從宋時宴手裡拿過飯盒,把紙巾遞給他。
宋時宴微微蹙眉:「我懷疑你在內涵我。」
「嘿嘿,把前面三個字取掉。」
宋時宴靠坐在床頭,蒼白的俊臉上蒙上一層愧疚:「我是不懂愛,不懂如何對她好,才傷了她的心。」
「現在知道也來得及啊,顧總是愛你的!」梁薇給了宋時宴一個肯定的點頭:「她太優秀了,所以老闆你這么小心翼翼也是情理之中。但是你真的不用一直在顧總面前當個大男人啊,有時候示弱下,可能會效果更好。」
「我不想她那麼辛苦。和我在一起,她負責開心快樂就好,其他的事都交給我。」宋時宴似乎是失去了底氣,聲音很小。
這個樣子的他,沒有一點聚光燈下那個大影帝的自信和光芒,諾諾得像個犯錯的小男孩。
梁薇無語嘆口氣:「我相信大部分女人聽了這話都會覺得很幸福,但顧總不是普通的女人啊!她為你付出點,可能會更開心快樂。長久的感情,相互扶持、相互吹捧,更是要旗鼓相當、勢均力敵。」
宋時宴點頭:「所以我錯了,我一廂情願,忽略了她的感受。」
「但其實顧總生你的氣,可能更多原因是你有事不和她溝通清楚,有話不說……你是不想給她造成負擔,帶去麻煩,但其實在她看來你就是不信任她,沒把她當自己最在乎的人。兩個人在一起,不就是相互給彼此添麻煩嗎?這就是陪伴呀……」
梁薇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但宋時宴一直沒打斷她。
他聽進去了。
其實這些,母親也告訴過他。但那時候一心只想證明自己,以為只要自己站在塔頂了,光環可以把以前的所有暗處照亮。
可他忘了自己愛的女孩,一直都是與眾不同的。
這二十年都是她在付出,她在等待……從今以後的每一天,他都不會再讓她失望、失落。
只要她給機會!
……
第二天傍晚,楠笙才補覺起來,收拾了下準備出門。
剛拉開門,出去購物的顧聽樓和蘇文玉拎著大包小包的手提袋回來了。
楠笙趕緊接過外婆手裡的麵粉:「外公外婆,買這麼多怎麼不叫司機去?」
「你外公說隨便買點,誰知道一買就多了。」蘇文玉放下手裡的袋子,看了一眼楠笙準備出門的裝束:「這麼晚了,還沒吃東西吧,要出去?」
顧聽樓「哼」了一聲:「有一隻小狐狸精還在醫院呢,咱家孫女哪能在家吃得下去。」
楠笙攬住外公的肩膀:「小狐狸精哪有老狐狸精重要!我是想出去找你們呢!回來了,那我就不出去了。」
「得了吧!那還不得憋出毛病來!」顧聽樓沒好氣地嗔白了一眼楠笙:「想去就去,見多了就不香了,早早認清也是好事!」
「呸呸呸!」蘇文玉輕輕拍了下老伴的胳膊:「一把年紀了,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我說錯了嗎?老顧家的孩子啊,光長腦子不長眼光,看上的男人一個比一個差!」顧聽樓袖子一甩,拎起菜籃子進廚房了。
蘇文玉無奈地搖頭笑了下,拉過楠笙手腕:「你外公就是捨不得你。買菜的時候,他挑的都是小宋喜歡的菜。」
楠笙微愕:「啊?」
「就是你想的那樣,你外公說不出三天你就要把小宋帶回家來,這不就開始準備家宴了。」
「我也沒說帶他來。外公怎麼知道他喜歡吃什麼?」
「還不是你念叨的多!幼兒園開始你就知道那小子的喜好了。」
楠笙有點羞愧:「真不用這麼麻煩,我都不打算去看他的,更不可能讓他進咱家門。」
「小宋是因為你住院的,這點禮數還是要有的。你等會,晚點去給他送點吃的。」蘇文玉邊說邊挽袖子:「今天就不讓你辛姨做了,外婆親自下廚。」
楠笙想要阻止,但看到外婆滿臉堆著慈愛的笑,最終欲言又止。
她是真不想去。
宋時宴那種連他自己身體都不愛惜的人,憑什麼值得別人關心?
他不配。
……
夜,病房。
宋時宴不疼後,就一直在電腦前處理事情。
公司的事,還有歌曲創作的事……他不喜歡被打擾,就讓陳盟和梁薇去住附近酒店了。
楠笙拎著保溫飯盒走到門口時,宋時宴一直戴著耳機在有節奏地邊聽邊改曲子,絲毫沒注意到門口站了人。
創作中的他,眼神專注,滿臉陶醉,憔悴的一個人好像一下子被注入了活力。
楠笙看著這樣的他,仿佛一下子穿過時光,看到了當年唯一一次站在教室舞台上唱歌的那個少年宋時宴。
這麼多年了,他明明變了,可又好像一點都沒變,依然是那個總是沉浸在他自己世界裡的少年。
依然,是那個她不管見多少次,都是心跳加速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