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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神一直都在,從未離開

2024-12-18 09:38:14 作者: 雲上麒麟
  第254章 神一直都在,從未離開

  聖所教堂里靜悄悄的,沒有人因為判官神父說出這句話而感到特別的愉悅或是悲傷,仿佛這就是理所當然會發生的。

  贖罪券特權,是母神信仰下獨屬於千花家族的特殊權力。

  依照母神教義所示,森林與群山之主亘古長存,但卻在兩千多年前才逐漸甦醒,被冠以千花之姓的人們是最初的追隨者,神的僕人,理應享有無限的恩典。

  即使他們及其後人在將來不幸犯下罪過,作為重建拜占庭的最大功臣、距離神最近的黃金家族,他們也擁有向神直接贖罪的特權,通過購買昂貴的贖罪券,來獲得神的赦免。

  依照審判庭的定罪,每一項重罪的價值都在十到五十個金幣之間,總共加起來便是超過一千枚金幣以上的贖罪券。

  購買了這個數額之後,金幣將歸入國庫獻給母神,以赦免這名迷途羔羊的罪罰,而審判庭也不能再追究或懲罰這名罪人的過錯。

  這項贖罪券的特權原本只對千花家族開放,就連一般的貴族和親王都無權使用,所以剛開始還沒造成什麼影響。

  但隨著這兩千年裡,千花家族的血脈不斷繁衍出更多更為龐大的血脈分支,逐漸形成了一個錯綜複雜的大門閥世家,他們和貴族的妻子、女兒私通,和自己的近親旁支通婚,最終覆蓋了整個拜占庭上層的貴族。

  到了今天,雖然明面上贖罪券特權依舊只有千花家族才可以使用,但實際上由於大部分上層貴族都與千花家族有血緣關係,導致他們已經變成了一個無罪可罰的利益共同體。

  「判官大人,我代表千花家族-提利烏斯分家,行使贖罪券特權。」坐在左側的貴婦此時站了起來,手中舉起一份烙印有審判庭標誌的文書。

  那是同樣來自審判庭的文件,但在等級上卻要遠高於在場的每一個神職人員,是審判長親自特批的贖罪券文書。

  這位提利烏斯夫人為了預先取得贖罪券文書,竟然不惜用重金請審判長親自特批了這份文件。

  判官神父點了點頭,上前接過了那一份特批的文書。

  貴婦手中能拿出這份文書,意味著不管那筆贖罪券的價格有多高昂,她都已經支付了對神的奉獻,得到了神的赦免,作為拜占庭的人上之人,神的僕人,他們理應得到寬恕。

  判官神父帶著那份文書,重新走向右側的受害人家屬。

  「作為神的僕人,天上之人,千花家族重建了我們的帝國,恭迎了我們的神明歸來,過去的榮光將繼續照耀他們,為他們帶來格外的寬恕和慈悲。」

  「根據卷宗所述,依照贖罪券特權,本次宣判將允許千花家族-提利烏斯分家以一千一百七十枚金幣的價格購買贖罪券,完成贖罪後,審判庭將結束卷宗,恢復罪人的清白之身。」

  判官神父熟練地說出這些判詞,隨後將那份文書遞給了第一位平民,為他準備好了蘸墨水的筆。

  「審判庭已做出最後的宣判,簽字之後,你將承認特權的履行,並獲得四個金幣的贖罪補償;你也可以拒絕簽字,但只要有其他證人的簽字,文書將仍舊生效。」

  在神父有生之年的宣判工作里,像這樣的話他已經說過無數回了,早已麻木。

  仇恨是人性底層最原始的情緒,能撕破一切文明的偽裝,他為各式各樣的案件進行過宣判,看盡了雙方家屬臉上各種表情,有的悲憤不已,有的暴怒瘋狂,有的為那幾個金幣的贖罪補償討價還價,簡直是人生百態。


  坐在右席第一位的平民猶豫了一下,沒有接過那支筆,隨後文書繼續往右邊轉移,依次交到第二個、第三個平民手裡。

  原本這工作應該交由級別更低的高級教士負責,但不知為何他站在原地並未動身,只是專注地觀察著每一個平民家屬的表情。

  文書接二連三地傳遞著,八個受害者家屬,大部分人都沒有簽字,但也有少部分人選擇了簽字,領受了那筆贖罪補償。

  四個金幣對於拜占庭帝國的平民家庭而言不是一筆小數目,加上千花家族是神的僕人,貴族中的貴族,如果跟他們對著幹,可以想像下場將比現在承受的痛苦要再慘十倍。

  所以今夜雖然名為宣判,但實際上所有人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場預先就已經知道結果的表演,是一幕毫無意義的過場。

  文書很快就傳到了最後那個連鞋都沒有的小乞丐手上,他就是那個在酒館裡被強暴的女生的弟弟,關於他姐姐的案件宣判結果就寫在文書的抬頭處,等待著他的簽字。

  這個少年一字一句地看完了上面寫著的宣判結果,隨後接過筆在文件的末尾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重新遞給了判官神父。

  少年的目光不同於其餘七位家屬,既沒有無聲的崩潰也沒有隱藏的憤怒,只是平靜得像是黑夜裡的湖水,讓人看不透其中蘊含的複雜情緒。

  是想儘快結束這場無聊的宣判,拿到那筆補償金幣就離開這裡麼?判官神父心想。

  神父收起了贖罪券的文書,離開右側的席位重新回到壁畫之下。

  「現在所有流程都已圓滿,我在此宣判,齊米西斯·提利烏斯·千花已被神赦免了所有的罪行,重新恢復了無罪之軀。」神父念出最後的判詞,四個角落裡的處刑官都再次向前一步,臉色警惕。

  原來他們今夜前來不是為了給罪人處刑,而是為給千花家族的貴族護航。

  一旦判詞宣讀之後,如果受害者家屬席上有誰悲憤失控,或者蓄意試圖刺殺這個千花家族的人,他們就會立即出手,捍衛這次宣判的結果。

  「母神在上,公正偉大!」站在教堂中間被審判的齊米西斯此時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拍著手大笑道。

  他是千花家族,提利烏斯分家的唯一子嗣,巨額財富和地位的繼承人,怎麼可能被這群愚民所審判?

  他的母親提利烏斯夫人此時也站了起來,抓住兒子的手臂對他皺了皺眉頭,制止了他這個放肆的行為;隨後她主動走向位於右側的家屬席,打開口袋取出了幾枚金幣。

  「今夜勞煩各位到來了,這是我和齊米西斯的一點心意,希望你們能收下。」

  夫人衝著這些平民笑笑,對他們每個人都遞上了一枚金幣,不論他們剛剛是否有在贖罪券的文書上簽字。

  這或許是出於一種偽善的假意?一位母親的內疚?還是為了維護家族的面子,以彰顯提利烏斯分家的氣量和大度?沒人知道。

  但這次平民里有更多的人接受了這枚金幣,比起簽字的時候要更多。

  相比起在文書上籤下那個沉重的名字,拿走這枚金幣對他們來說似乎要輕鬆得多。

  夫人走到了最後那位不起眼的少年面前,對他伸出了手中的那枚金幣。

  少年抬頭看了看這位已顯老態的貴婦,目光隨即下移到她的胸脯,鼓起勇氣指向了她的胸口。


  原來在夫人那件華貴的服飾上,正扣著一枚精緻的金色胸針,格外奪目。

  「伱想要這個?」

  夫人立即領會了少年的意思,她不是第一次為兒子做這種補償,平民討價還價要求更多的情況也時常發生,並不稀奇。

  這個小傢伙的眼光確實不錯,這枚胸針是宮廷出品的飾物,研磨寶石打造的母樹圖案,象徵著母神的仁慈,若論造價可遠不止一個金幣。

  但夫人並未猶豫,而是動手取下了這枚胸針,遞給了這位少年。

  像這樣的飾物,每年都要從宮廷里送來一大批,對提利烏斯家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東西,夫人從不怕這些平民討價還價,因為以他們的見識,根本叫不出什麼像樣的價格,她最怕的反而是那些講骨氣拒不接受任何饋贈的人。

  少年收下了這枚胸針,臉色依舊像是平靜的湖水毫無反應;而貴婦則心滿意足地轉身離開,掃清了自己心中所有的不安。

  站在一旁無動於衷的高級教士看著這位夫人的表情,又看了看那個少年的表情,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到底誰的表情更奇怪一些。

  「那麼,現在請簽了字的家屬先行離開。」判官神父在高台上繼續說道。

  這是審判的最後流程,在完成贖罪特權的行使之後,應當由接受了贖罪特權的家屬最先離開,他們將從座位上站起,一一經過那位齊米西斯面前對他鞠躬,隨後便可離開聖所。

  這是因為在贖罪之後,齊米西斯已經得到了神的寬恕,與這些人兩清,已經不再虧欠他們,相反,這些人接受了齊米西斯的贖罪補償金幣,從禮節上,他們理應表示感謝。

  剛剛簽了字的那寥寥數人站了起來,無力地走向教堂中間,朝著那個肆意微笑的惡魔微微鞠躬,然後轉身離開。

  這是他們接受了那些金幣的代價,為了生存下去,他們必須匍匐在神的僕人腳下,正如這些僕人也同樣是匍匐在神的腳下。

  三個簽了字的家屬依次鞠躬離開,眼看最後的流程就要走完了,那名高級教士向前走動,來到了和神父並排的位置,此時只剩下那個連鞋子都沒有的少年了,緩緩走到了齊米西斯面前。

  少年距離成年的年紀還有些差距,他的個頭相比起營養充足的齊米西斯也顯得格外矮小,毫無威脅。

  他走到齊米西斯跟前,深深地彎腰鞠了一躬,虔誠地把頭埋到了身下——

  隨後仿佛在做伸展運動似的,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忽然快速抽身起來,手中的寒光隨著上升的慣性往上揮舞!

  一瞬間的變故,他手中某樣鋒利的東西往上快速划過,直接貫穿了齊米西斯從胸膛到喉嚨,沿著他身體的中線往上劃出了一道鮮紅的傷口!

  「你在做什麼!」判官神父從高台上發出咆哮,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但一切已經為時已晚。

  齊米西斯的身體被精準地劃出了致命的傷口,血流了一地,貴婦發出了慘痛的尖叫,而少年則將他手中的兇器丟到了地上,完全沒有要做下一步抵抗的打算。

  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從地上傳來,被他丟到地上的竟然是剛剛那枚討來的胸針,上面還沾著鮮血。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將那枚胸針的針口扣直了,握在手上仿佛一根突出來的利器,鋒利無比。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他只有一瞬間的機會,哪怕胸針的針口豎起了,至多也不過只有一隻拇指的長度,要在這麼短的距離、這麼快的速度下精準划過齊米西斯的身體,這對於一個小男孩來說簡直就是不可能。


  自從他的姐姐遇害、審判庭的人找上門之後,少年就清楚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所以他一直都在做準備,就為了這一天的到來。

  每一個白天,每一個夜晚,他都在訓練這個動作,就這一個動作,他重複了數百次、數千次,他用比自己高的樹和牆壁來做假想敵,無數次揮動就為了在上面留下一道精準無誤的深度劃痕。

  他其實原本並沒有窮到這個程度,但為了訓練,他放棄了自己維生的活,甚至到最後連衣服和鞋子都要拿來變賣換取口糧,所以才會以這副面貌出現在這裡。

  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時間等,審判庭展開調查到卷宗成立至多不過一個月,隨後就會召開宣判,那是他唯一一次能見到這個兇手的機會,因為他們之間的地位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一旦錯過,他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個被冠以千花之姓的貴族。

  所以他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這是他唯一能為自己的血親復仇的機會。

  所有人都愣住了,沒人相信一個少年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四個角落裡的處刑官也面面相覷,沒人打算上前。

  這個時候動手已經沒有意義了,他們在此的目的原本應該是警戒現場,但現在齊米西斯已死,這件事就變成了另一樁獨立的蓄意弒殺案件。

  除非他有所反抗,否則罪人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被草率擊斃,應該由審判庭另行立案決議。

  貴婦抱著自己倒在血泊中的兒子,不停地抽泣說不出話來。

  而判官神父則滿臉震驚,久久未能從這個變故中緩過來,一名千花家族的成員死在了他的宣判現場裡,這件事光是想想都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少年未發一語,也完全沒有要逃走或是抵抗的意思,只是靜靜等待著接下來的結果。

  他只是個平民區的男孩,沒能力和強大的母神正教抗衡,所以壓根就沒想過這之後的事情。

  只要血親之仇已報,接下來會有什麼結果,他根本就不在乎。

  看到判官神父久久未有舉動,一旁的高級教士舉著手中的卷宗,走到了這個少年面前。

  「你應該很清楚,殺掉這個人會帶來什麼後果吧?你弒殺的是千花家族的成員,神的僕人,是這個帝國里至高無上的貴族,你將會接受比死痛苦十倍的懲罰。」

  「我明白了,我承認我的所有罪。」少年並未抬頭,只是靜靜看著眼前的屍體,平靜地說道。

  「即使如此,你也不後悔麼?在偉大的母神面前弒殺祂的僕人,你難道不懼怕天罰麼?」高級教士冷聲問道。

  「我知道神確實存在,但祂太高了,我看不到祂,祂也看不到我。」少年一字一句地說道。

  所有人都對他的回答感到驚訝,這分明是對母神赤裸裸的褻瀆,但卻無人能反駁他。

  「你早就預謀好了這一切,你知道簽了字就要對恢復無罪之軀的貴族行禮,所以你討要了胸針,就為了剛剛那一瞬間的復仇。」

  高級教士的語氣現在聽起來倒像是個正在調查案件的審判庭人員,但他是負責宣判的教士,本不應該問這些問題。

  「對。」少年點點頭。

  「我還有一個問題,如果夫人今晚沒有穿戴胸針呢?你的所有預謀不就落空了麼?」

  高級教士的這個提問既突兀又奇怪,讓眾人都聽得一頭霧水,然而更讓他們驚訝的是少年的回答。


  他沒有說話,而是從自己那個破爛的袖口裡抽出了一根極其細微、幾乎難以發現的尖頭竹籤。

  那根竹籤明顯是用人手在石頭上磨利的,恰好也是大約一隻拇指的長度。

  他真的想好了一切,如果沒有那枚胸針,這支竹籤就會是他行刑的工具,只不過當他看到了更鋒利的胸針之後,才臨時改變主意轉而索要了那枚工具罷了。

  胸針是從宮廷里精心打造的飾品,機器研磨的針頭比起竹籤要鋒利得多,而他平時那數千次訓練則用的都是竹籤,如果最後用的是竹籤,他的準頭將會更加精準。

  不論是哪一種情況,這個齊米西斯都必死無疑。

  「夠了!我們的職責不應該是詢問,將這個該死的犯人押送下去!」判官神父再也聽不下去了,大聲衝著高級教士說道。

  但高級教士並未聽從上級的命令,而是打開了手中的卷宗,看了一眼這個少年的簽字署名。

  「但是神父啊,我們的宣判還沒結束呢。」

  他記住了這個少年的名字,隨後將手中的卷宗扔到了地上,雙手抓住兜帽掀開了自己的面容。

  「舊日在上,那麼接下來,你是否要行使偉大的舊日之子賜予你的免罪特權?」

  少年聽到了異常亢奮的聲音,他抬頭一看,眼前這個教士正脫下自己的兜帽和教袍,露出了那一頭蒼白的頭髮和鮮紅的眼睛,蒼藍的火焰正燃燒在他的手臂上,變作一頭審判的獸。

  寫上頭了,不忍心給你們斷章,直接寫到5k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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