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端木齋忙活到現在才從劉家出來。
耗費了不少體力,晚飯也沒吃飽。
現在已是深夜。
他打算順道碰碰運氣。
看能不能遇見通宵經營的鋪子。
回去麻煩風二娘的話,鐵定要吃大逼兜。
沿街一路走,哪有什麼店家。
偶然見兩個過路的醉漢,邊走邊罵。
「娘的,誰特麼在煙柳巷放的火,難得婆娘不在,白瞎了大把的好時光。」
「可不,老子找誰都想好了,就指著晚上尋點年輕時的激情,草他大爺。」
端木齋上前,攔住醉漢。
「大哥,那煙柳巷,晚上營業不?」
兩個醉漢齊齊抬頭:「營個蛋蛋,招火災了,起碼小半個月才能恢復。」
聞言,端木齋就更奇怪了。
在他端木城,發生火災的話,官家的差爺可是滿街亂竄的。
今兒怎麼不見巡檢司的人。
果然是有事真不上。
路過一個酒樓,抬頭一望。
「好大的金字招牌,世豪酒樓,喲,原來是土皇帝開的,難怪這麼大排場。」
嘀咕一句後,見大門開著,端木齋便進了屋,想看看能不能撈點吃的。
開門待客,總不能在店裡打人砸自己招牌吧。
一進門,傻眼了。
別說吃的,人都看不見一個。
「有人嗎?」端木齋扯著嗓子喊道。
沒人回應,只有風聲。
「邪了門了,這麼大店,不看著,也不怕遭賊。」
正要轉身離開,卻聽聞後面傳來異響。
似乎有什麼人碰翻了東西。
「你看,小賊這不就來了?」
揉了揉肚子,餓得慌,端木齋改變想法。
「算了,回去吵到二娘睡覺,鐵定被修理,咱也做一回小賊吧。」
端木齋邊走邊念叨:「兄弟,一會你偷銀子,我偷吃的,你可別拿刀砍我哈。」
走過前庭,後面便是一個天井。
右手邊廚房,正前方是後院。
響聲在後院,去廚房偷吃的互不干擾,合作越快,簡直完美。
正喜滋滋幻想著大燒鵝呢。
後院突然嘎吱一聲,門開了。
門檐下陰影中,有個黑影斜靠著門框。
「我去,兄弟,夠大膽啊,光明正大的偷啊這是。」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端木齋本不想管。
可轉頭的時候,餘光掃到那人,似乎有一條腿落地不踏實,是墊著的。
「不是吧,秀才?」
端木齋往院門方向走了兩步,頓時起了一陣風。
空氣中立馬傳來刺鼻的血腥味。
死人的血,活人的血,端木齋都見過。
但味道,從來沒這麼厚重過。
他神色一凜,急忙沖了過去。
「秀才,你這是怎麼了?」
剛到陸天明身邊,吧嗒一聲,陸天明直接摔坐在地。
端木齋低頭去看。
只見陸天明滿身是血,只偶爾能從衣服褶皺乾燥的地方,看出來是灰色袍子。
急忙伸手去試探,還在喘氣,只是暈了而已。
再低頭,發現陸天明的血跡灑了一地。
便順著血跡望向院內。
這一望不要緊,差點沒把他魂給嚇飛。
一把椅子打翻在不遠處。
而椅子的另一邊,簡直是屍山血海。
殘肢斷臂,人頭滿地。
畫面跟書上描繪的地獄差不多。
泛著黃光的燈籠隨風搖擺,透著陰森刺骨的寒氣。
難怪煙柳巷遭了火災,見不到巡檢司的人。
全在這躺著呢。
「草,秀才,這是你乾的?」
端木齋吃驚道。
陸天明回應不了,只有微弱的喘息聲。
與此同時,外面忽的響起鑼鼓聲。
是打更人。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端木齋眉頭緊皺,來不及多想。
急忙起身將院門關上。
接著把陸天明往肩上一扛,摸黑溜了。
噹噹當——!
包子鋪響起敲門聲,很急。
「你不會翻牆啊?」風二娘很不爽的喊道。
噹噹當——!
敲門聲更大了。
吱嘎。
門未完全打開,風二娘睡眼惺忪悶頭埋怨。
「痦子齋,你能不能行行好,放過老娘?明兒一早,我還要...」
話未說完,風二娘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腥味。
像鐵器生鏽的味道。
她猛地睜開眼,就見端木齋扛了個人。
後者像個偷狗的小賊般,東張西望進門後,快速將大門關上。
「這...這是誰?」
肩上那人身形很熟悉,但是風二娘不敢認。
「秀才!」
端木齋把陸天明放下,拍打胸口喘著大氣。
那人臉上有血液乾涸後留下的斑塊。
蓋了大半張臉,要不是端木齋,風二娘壓根不敢認。
急忙拿起毛巾把那人臉擦乾淨,一看,果然是陸天明。
「他這是咋了?」風二娘吃驚道。
「不知道,可能殺了人。」
「什麼叫可能?」
「我在世豪酒樓遇到他,從死人堆里走出來的,一百多號人,沒見有喘氣的,雖然他有很大嫌疑,但本能讓我覺得不可能。」
「你說什麼?」風二娘提高音量,「世豪酒樓,不就是周世豪開的嗎?那一百多號人,都是巡檢司的?」
端木齋點頭:「屍體都穿著巡檢司的差服,多半是了。」
風二娘看著躺在椅子上昏迷不醒的陸天明,久久沒回過神。
怎麼可能是他殺的。
要知道,那些巡卒可不是普通的花架子。
都是正兒八經的兵匪。
「是了,肯定是他動的手。」
端木齋掀開陸天明的衣衫,看見了肩胛骨上留下的半截刀身。
官家制式,顯然陸天明跟他們交過手。
「嘶!」端木齋抽了口涼氣,「刀片斷口參差不齊,貼著骨頭,怕不是他直接用肩胛骨掰斷的,這得多疼啊...」
聞言,風二娘急忙低頭來看。
果然,半掌長的傷口裡,有一抹銀白格外刺眼。
在道上闖蕩十年整,各式各樣的傷口都見過。
就是沒見過這麼奇葩的。
但那畫面,腦中稍微一勾勒,便能想像個大概出來。
「先救人。」
兩人一陣手忙腳亂,把陸天明扛進了風二娘的房間。
女人住的地方,香味濃郁。
可此刻,濃郁香味中有一抹腥。
端木齋給陸天明行針。
風二娘在一邊怔怔出神。
難以想像,一個跛腳的秀才,到底要如何殺掉巡檢司那一百多號人。
拿什麼殺?拿手?
想到這,風二娘瞅向陸天明腰處。
那裡,別著一把戒尺。
她伸手想拿起來檢查,卻被端木齋攔住。
「給他留點秘密,實在想知道,等他醒來親自問就好了,把你真心當姐姐的話,不會瞞你。」
風二娘愣了愣,緩緩點頭。
端木齋借題發揮:「女人,別太強勢,男人疼你叫強勢,不疼你,叫作死,他雖然是你弟弟,但可不是親弟弟,別什麼都好奇。」
「去你大爺的。」風二娘罵道。
「你看,我白疼了不是?」
「趕緊救人,別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