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理智的溫五郎每一劍都兇猛異常。
始終保持理智的劍客卻應對的遊刃有餘。
唯有趙歌韻夾在中間,又急又悲。
溫五郎身上的每一道傷口,都是她『親手』造成的。
可是她一點也不會責怪劍客。
她很清楚,自己一旦心軟,死的必將是自己。
而如果劍客沒有來這天璃城。
那麼溫五郎殺死了自己之後,一定還會再殺死更多的人。
這對於溫五郎本人,何嘗又不是一種折磨。
真若那樣的話,溫五郎屆時哪怕能醒過來,也絕對會毫不遲疑的自我裁決。
伴隨著溫五郎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
空氣中的血腥味也越來越重。
溫五郎除了臉部以外,幾乎已經沒有了完好的部位。
有那麼一瞬間,趙歌韻很想乞求劍客,給溫五郎來個痛快。
可是一想到五郎曾經拼了命的保護自己。
趙歌韻立馬又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她不想放棄。
於是苦苦哀求道:「五郎,我是趙歌韻,後燕最後一位皇帝,你不記得自己曾經許下的諾言了嗎?」
溫五郎還是沒有反應。
依然奮力揮劍。
可是由於血流得太多。
其速度和力道已然大打折扣。
趙歌韻甚至能感覺到,哪怕沒有劍客的幫忙,憑她自己也能應對。
可見此時的溫五郎有多麼虛弱。
「你說過要永遠保護我的,可你現在為什麼反過來要殺我?龍椅前的誓言,難道都是假的?」
趙歌韻聲嘶力竭,企圖喚醒溫五郎心中的理智。
可回應她的依舊是寒冷的劍光。
如此這般過了片刻。
趙歌韻見始終喚不醒溫五郎。
於是突然朝劍客喊道:「你放開我,我親自了結他!」
「可惜了,放眼天下,小溫絕對是出類拔萃的修行者,想不到竟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一生。」
劍客嘴上這般說。
然而語氣里卻聽不出絲毫憐憫之意。
「不過,能死在你的劍下,想來也算是最好的結局了。」
說著,劍客忽然鬆手,退至後方安靜等待。
趙歌韻果然如自己所說那般。
再沒有半點想要爭取的意思。
她出劍如風,毫無絲毫留手之意。
終於,也許是感覺到了自己就快要走到生命的盡頭。
溫五郎忽然間爆發出若垂死掙扎一般的猛烈氣息。
跨虹劍顫鳴不止,直取趙歌韻的眉心。
身後劍客雙指遞出,比了一個劍指。
「陸哥兒,你別動。」
危急關頭,趙歌韻忽地高喊。
此刻的趙歌韻,似乎對自己有著極強的信心。
她雙目如電,死死盯著已至近前的跨虹劍。
令人意外的一幕發生了。
信心滿滿的趙歌韻,竟突然間雙手下垂放棄了抵抗。
劍客眉頭一皺,便要出手。
哪知下一刻,趙歌韻忽然間釋放出的霸氣,連他都不禁怔住。
「溫五,給朕跪下!!」
話音剛落。
一往直前的跨虹劍,突然間戛然而止。
那鋒利的劍尖,離趙歌韻的眉頭,也僅僅剩下不足半寸的距離。
一時間,院內只聽得見跨虹劍瘋狂顫動的劍鳴聲。
而溫五郎那猙獰的面孔,也在逐漸平靜。
終於,他的雙眸恢復了往日的清澈。
見自己差點殺了趙歌韻。
他猛地跪下。
接著用近乎哭泣的聲音顫抖道:「屬下,罪該萬死!」
嗡——!
溫五郎忽然將跨虹劍調轉方向,對著自己的脖子便要狠狠一劍斬下。
趙歌韻抬腳便踹。
趕在利刃劃破喉嚨之前,將溫五郎踹翻在地。
「事出有因,朕免你一死!」
未做表態的溫五郎雙眼發黑,轉瞬便暈死過去。
一切歸於平靜,趙歌韻長長舒了一口氣。
上前一番檢查後,將溫五郎扛回了偏房內。
給溫五郎上過藥後。
趙歌韻重新回到院內。
正好看見劍客沒事人一般坐在涼亭內喝酒。
「陸哥兒,謝謝你!」趙歌韻學江湖人抱拳道。
此時此刻,她又哪裡還不明白劍客來天璃城的用意。
想到之前自己責怪對方心胸狹隘。
趙歌韻臉上不禁露出愧色。
然而劍客本人卻並不在意。
他沒所謂的擺了擺手,含笑道:「不用謝我,我只是太無聊了而已。」
趙歌韻看得出來,對方並不是在客氣。
如他這般強悍的人物,恐怕只有天塌下來,才會引起他的重視。
只是不知道,劍客的天,到底是什麼。
趙歌韻坐到劍客身側,安靜給自己倒了一杯。
胸中有千言萬語,一時不知該如何出口。
她偷瞄劍客那並不英俊的眉眼。
不知怎的,心中竟然流出一股令人手足無措的暖流。
無論是在面對親人,還是那些出色的俊彥時,趙歌韻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等她真正明白這種感覺是什麼的時候,卻已時光荏苒,物是人非。
「我要走了。」豪飲中的劍客,忽然平靜說道。
趙歌韻想留。
可想到劍客家裡還有個沒人疼的兒子。
她只能黯然問道:「什麼時候?」
「等小溫度過危險期,我就走。」
「具體什麼時候?」
「明天,明天一早。」
劍客仰頭一飲而下。
等放下酒杯時,趙歌韻發現他的臉上,竟然平白生出了難以言喻的落寞。
「我能看出來,你並不想回大楚。」趙歌韻認真道。
「我不是一個好父親,卻也不能做一個令人不齒的父親。」
劍客想要倒酒。
卻被趙歌韻把酒壺搶過,親自給他滿上。
不僅如此,趙歌韻還把自己的酒杯,換成了酒碗。
沉默中,兩人不知喝了多少酒。
趙歌韻只記得夕陽的餘暉斜斜射入涼亭中時。
她終於鼓起了勇氣。
將自己的佩劍,遞向了劍客。
「什麼意思?」劍客奇怪道。
「劍客,不能沒有劍。」趙歌韻安靜道。
「送,還是借?」
「有區別?」
「當然有,借的東西總是要還的,送的卻不用。」
趙歌韻陷入沉默之中。
她很清楚劍客的意思。
沉吟片刻,已有兩行清淚不受控制的流下。
「送你了。」趙歌韻抽泣道。
劍客想笑,卻沒有笑出來。
他突然伸手將趙歌韻的鬢髮順到耳後。
接著認真道:「東西我收下了,如果有機會,我還會再來。」
「為什麼?」趙歌韻抬起頭,滿臉期待望著劍客。
「至少在這裡,酒喝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