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嫣昨天晚上的時候就說過,今天會有朋友登門拜訪。
江徹沒放在心上。
因為兩人的交際圈已經隨著地位與財富的差距變得漸漸不重合。
林月嫣的朋友,在他這裡只是一個陌生人。
江徹萬萬沒想到,來者確實是陌生人...
只不過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車門打開,高貴妙曼的身影映入眼帘。
飄動的裙擺隨著沈婉芝下車微微搖曳。
只是當她看向前方時,時間在此刻好像停止了流動。
然後倒流。
無數珍貴的回憶,好像兩人最後看的那場盛大煙花展。
騰空而起,然後綻放出最璀璨的花火映得漆黑的夜空是如此美麗。
有些人別說很久沒見。
就算兩鬢斑白,滿頭銀髮。
就算是置身於萬千人海中,你與他擦肩而過的剎那。
那顆還在跳動的心也會告訴你:
是他。
曾經的江徹,預想過無數種與沈婉芝見面的場景。
在雨天,在晴天,在某個人潮洶湧的街道。
在最熟悉的老地方。
可惜,全都枉然。
他絕望了。
許多年後,命運卻把他當年苦苦等待的人,以最不經意的方式送到面前來。
從前可以用很多很多美好詞彙形容的兩人,如今就像陌生人一樣相望著。
青梅竹馬。
初戀。
江徹刻意不去回想的前半生,也是人生中最具色彩的那些年,被沈婉芝這陣風吹開。
一頁一頁翻動。
上面積累了不少塵埃,抖落下來嗆的江徹生疼。
也把那堆遺忘在角落裡的灰燼,吹得漫天飛舞。
那是燃燒殆盡的愛。
「老公,這是我一位很好的朋友,沈婉芝。」
「婉芝,他就是我丈夫,江徹。」
林月嫣互相給這兩個陌生人介紹。
沈婉芝逃避許久的懲罰終於降臨,比想像中遠要痛苦的多!
你出於不得已的原因拋棄陪伴了你這麼多年的人。
某一天,他就變成了其他人的丈夫。
並且他的妻子親自向你介紹他。
沈婉芝痛到麻木。
對面那人若無其事的點點頭。
說道:「你們聊,我公司還有事,就先失陪了。」
江徹大步向前,和沈婉芝擦肩而過,去車庫裡取車。
汽車的引擎發動,紅色的剎車燈在幾次輾轉之間亮起。
消失於兩女的視線當中。
「婉芝..婉芝。」
林月嫣接連喚了兩聲,沈婉芝才回過神來。
「你們認識?」
她從沈婉芝流轉的美眸中,看出許多種情緒。
有些林月嫣懂,有些不懂。
「以前的同學...太久沒有聯繫,估計他都忘了有我這個人。」
最難辨的假話,就是不完全的真話。
同學身份是真的,江徹「忘」了她,也是真的。
至於是主動埋葬過往的遺忘,還是正常的遺忘..就有待考究。
林月嫣的直覺告訴她,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但是丈夫剛才神態自若,沒有絲毫的失落,興奮,憤怒。
就好像真的見到一個不熟的陌生人一樣,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完全符合沈婉芝的說法。
「身體好些了嗎?」
話題被巧妙的轉移。
兩位各有千秋,氣質絕佳的大美人一同走進客廳,在沙發上落座。
「再休養一兩日就好。」
保姆見有客人來,備了新鮮的果盤,泡茶。
沈婉芝的心裡千迴百轉。
想要從林月嫣這裡打聽他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我向你推薦的那家度假村還不錯,只不過我一個人去著實無聊。」
「等你痊癒,夫妻倆...一塊去有助於培養感情。」
「你說要挽回他的心..方才看起來你們夫妻倆不像有矛盾的樣子。」
沈婉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是好是壞,都嘗不出來。
心不在此。
林月嫣卻輕輕嘆氣。
「他只是看在我是病人的份上,沒有跟我太過計較。」
「等身體徹底痊癒,那份寬容就會收回。」
「婉芝,你說我該如何是好?」
期限將至,林月嫣頗有病急亂投醫的跡象。
沈婉芝放下茶杯,說道:「光靠著三言兩語,我也沒有辦法。」
「能詳細說說嗎?」
茶杯里的水面微微晃蕩。
而聽著林月嫣講述愛情故事的沈婉芝,心裡遠沒有那麼平靜。
這無疑是是一種精神上的凌遲。
這個愛情故事的女主角本應該是她,如今卻成配角都算不上的路人甲。
都說失而復得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那麼...失去本應該屬於自己的愛人,大概就是人生中最悲慘的事情之一。
沈婉芝知道,江徹一定會變成有本事的男人。
沒有自己也能過得很好。
可是當她聽到江徹豁出全部身家去救林母。
聽到林月嫣用後悔的語氣說她製造各種矛盾,只為了在這段婚姻中占據主導地位。
聽到林月嫣拒絕要孩子,分房睡。
淡淡的慶幸的同時,更多的是生氣。
她怎麼捨得這樣對他。
遙想當年,自己從來捨不得讓江徹受半點委屈。
即便退一萬步來說,救母之恩大過天.
不求生死相依,起碼都要尊重彼此。
都活該。
林月嫣走到今天這一步,就跟自己一樣。
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同時,沈婉芝也在苛責自己,這些年來一直在逃避。
早知道他過得如此不好,何須等到今日。
.....
江徹的車速變慢,然後停下,前面就是紅綠燈。
紅色的秒數在跳動。
在這個路口,可以左轉,可以掉頭,亦可以右轉。
他為兩個女人改變過自己的人生軌跡。
但統統都沒有得到一個好結果。
一個是林月嫣,放棄了創業夢,蹉跎至今。
一個是她。
那個名字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
沈婉芝。
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約好要上同一所大學。
可是某一天,少女卻消失在了少年的生活中。
杳無音訊。
大考過後,少年的成績出爐,本可以去更好的大學。
卻固執的留在了約定的地方。
等啊等。
樹上的葉子綠了又黃,掉了又長。
有些時候,真相擺在面前,人不是不相信,而是不肯相信。
她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