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沒有恨意的復仇

2024-12-15 06:05:49 作者: 愛吃四齋蒸鵝心
  暴雨打落花瓣,櫻花樹枝頭下垂。

  禮堂大門被推開,風雨倒灌。遠處傳來陣陣雷鳴,兩道人影映在了禮堂的紅毯上。

  櫻井千鶴單手收傘,將其掛在門邊。

  她左手提著皮箱,身上穿著棕色風衣,對襟交疊,腰帶緊扣著收腰,衣服下擺遮住了腳踝。

  「進去吧。」她側身說道。

  伏見鹿走進門,櫻井千鶴站在他身旁,伸手拉上了大門。

  這裡是舉辦開學典禮的禮堂,平時不對外開放,大門一般是上鎖的。櫻井千鶴借來了鑰匙,帶上道具,打算今晚體驗一下更刺激的新玩法。

  「不是說要特別指導麼?」伏見鹿明知故問:「來這裡做什麼?」

  「說話要用敬語。」櫻井千鶴掏出鑰匙,反鎖上了門。

  「是,教官。」

  「我不喜歡繞彎子,就開門見山說了,川合的同夥是你吧?」

  櫻井千鶴臉上浮現出獵食者的笑容,她提著皮箱,穿過一排排長椅,站在了台上,仰望著警徽浮雕。

  「我和她不熟。」伏見鹿說。

  這是句實話,他確實跟川合不熟。

  「你昨晚去見了她,還從她內衣里拿走了一樣東西,」櫻井千鶴從大衣口袋取出膠捲,輕輕地放在講台上:「全都被拍下來了,狡辯也沒用。」

  她轉過頭,追問道:「做這種下三濫的事情,不覺得愧對這身警服麼?」

  伏見鹿還真不覺得,他只覺得這是一份工作,不至於上升到信仰或理想的高度,畢竟他對於這個國家這片土地談不上什麼歸屬感。

  見他沉默不語,櫻井千鶴越發滿意。她將皮箱放在講桌上,心潮澎湃的說道:「對於你這種不知悔改的學生,必須予以最嚴厲的懲罰。」

  喀噠,皮箱鎖扣開了。

  櫻井千鶴修長的手指在皮箱裡翻找著,時不時響起金屬摩擦的嘩啦聲,以及鈴鐺搖晃的叮鈴聲。

  「先從最基本的敬語開始好了。」

  她左手取出暗紅色的皮製項圈,它中央鑲嵌了一個古樸的黃銅鈴鐺,掛著細長的金屬鏈條,右手食指勾著鏈條末端的圓形握把,輕聲說道:「知道該怎麼稱呼上位者麼?」

  「哦呀雞?」伏見鹿說。

  櫻井千鶴並未反駁,只是勾了勾手指:「過來。」

  伏見鹿走上前去,卻見櫻井千鶴站在台上,抬起右腳,踩在了他的肩膀上,垂下項圈命令道:

  「跪下。」

  伏見鹿抬起頭,看見了她風衣底下藏著的曼妙光景。

  這傢伙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啊……

  櫻井千鶴穿著女式長靴,來時路上沾了不少泥水。此刻,她的鞋跟濺濕了伏見鹿的肩頭,正在不斷施加著壓力。

  「你也不想被開除吧?」

  她俯視著伏見鹿,用鞋跟一下又一下地踩踏著後者的肩膀:「還沒有搞清楚狀況麼?擺正你自己的位置啊混帳東西!」

  伏見鹿忽然後撤一步,櫻井千鶴一腳踩空,踉蹌一步,差點摔下台。她噔噔後退兩步,撞在了好似幕布的軟墊上,這才穩住了身子。


  「搞不清楚狀況的是你吧?」伏見鹿挑眉,右手拂去左肩的泥水。

  櫻井千鶴怒上心頭,目光陰冷。雖說她確實喜歡硬派的男人,但太過硬派就會顯得不解風情,就像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敗壞興致。

  她正準備開口,耳邊忽然響起子彈上膛的脆響。

  冰冷的槍口抵住了櫻井千鶴的太陽穴。

  櫻井千鶴這才意識到,她撞到的並非幕布,也不是什麼軟墊,而是一個女人——恐懼在她的心頭炸開,肌肉忍不住緊繃,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是誰?

  伏見鹿的視線焦距越過了她,看向了她的身後:「早不動手晚不動手,偏偏挑現在動手,你該不會是想嫁禍給我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永野川合的聲音響起,她穿著警校制服,一如既往活潑開朗:「平時哪有這麼好的機會?地方偏僻,雷聲還能掩蓋槍聲,簡直就是天賜良機啊!」

  是她!但為什麼……

  櫻井千鶴來不及思考,她舉起雙手,急聲勸說道:「冷靜!永野同學,請你冷靜一點……想想你當初是為什麼加入警校,別做出讓自己後悔一生的蠢事……」

  「是啊是啊,」伏見鹿在前排長椅上坐下,翹著二郎腿,好整以暇的說道:「櫻井教官可是警員哦,按照日本刑法,最輕也是無期徒刑,殺了她你這輩子可就毀啦!」

  櫻井千鶴總覺得這話有哪裡不太對勁,但她眼下無暇細思,只想著該怎麼脫困。

  永野川合沉默下來,禮堂一片寂靜,只余雨聲。

  「你們兩個,說的話真令人討厭啊。」她說道。

  「呃?永野同學你別激動,只是被學校開除而已,你將來還有大好的人生……」

  櫻井千鶴話還沒說完,被永野川合打斷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想當警察嗎?」

  「為、為了正義?」

  「不是。」

  「為了工作穩定?」

  「不是。」

  川合頓了頓,後退了一步,槍口對準櫻井千鶴的後腦:「十三年來,我每周都會去一趟警署,詢問警方調查進度。我每次走進去,都會有警員給我泡一杯茶,對我說『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接著說『但是案件還在調查中』,最後說『還請耐心等待,我們一定會將兇手抓捕歸案』……和實踐課上警員安慰受害者家屬的台詞一模一樣。」

  櫻井千鶴呼吸一窒。

  「第一個月,大家幹勁滿滿,說一定會抓到兇手,讓她得到應有的懲罰。父親四處張貼告示,母親也在媽媽會打聽消息,町區交番也對外發布了通緝令,四處巡邏;」

  「一年後,告示被GG蓋住了,媽媽會不知道換了多少批人,通緝令撤換成了一個殺人犯的臉。父親終日誦經念佛,說這一切都是因果報應,希望弟弟能投胎到一個好人家;」

  「五年後,周圍的人開始勸我,別再執著於過去,人要往前看;轉眼間過了十年,父親說我陷入了魔障,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母親也終日以淚洗面,希望我回心轉意。」

  「可我依舊在他們眼裡『執迷不悟』。我畢業後工作四年,攢夠了學費,自考公務員,申請加入警校。既然沒人去查,那就由我來繼續。哪怕十年,二十年,終其一生我也要找到碾死我弟弟的那個女人。」

  「於是乎,在開學第一天,我看見了你。」

  「櫻井教官,你保養得真好,和當初一樣年輕。」

  櫻井千鶴的手指在發抖,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一寸一寸地冷下去。

  「其實我一點也不恨你,我並不執著於復仇,」永野川合輕聲說道:「櫻井教官,我真的一點也不恨你。」

  「我只恨當時死的不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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