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見鹿身上的衣服褲子都是乾的,說明他沒有離開過教堂,沒辦法把手槍帶出去讓別人留下指紋。
這把槍也不可能被偷梁換柱,鑑識課對比過,不論是子彈型號還是硝煙反應,都能確證它就是擊殺櫻井千鶴的兇器。
指紋不可能憑空產生。
如果兇案現場還有第四個人,那ta又是怎麼離開教堂的?二樓窗邊只有川合的腳印,一樓大廳也只有三人的血腳印……兇手難不成會飛?
風間拓齋嘆了口氣,上了年紀之後,腦子不如年輕時靈光了,思考時感覺蒙著一層霧。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錶,放下咖啡杯,夾著現場報告下樓。
「老大,你去哪啊!」渡邊俊嗦著泡麵問道。
「去接人。」
「真要帶她過來啊?這不合規矩吧?」
風間拓齋站在辦公室門口,環視幾名下屬,問:「什麼規矩?要不這個課長讓你來當?」
「真的嗎?」渡邊俊眼睛一亮:「沒想到老大你居然這麼倚重我……」
「你這個月的休假沒有了。」
「誒?等等,為什麼?」
風間拓齋離開後,渡邊俊一臉茫然,詢問同事道:「我又說錯什麼話了嗎?」
……
後半夜,雨總算停了。
源玉子坐在后座,低頭仔細翻閱著現場報告。
「規矩你應該知道的吧?案件細節不能對外公布,記得保密,」風間拓齋叮囑了一句,繼續說道:「關於手槍上的指紋,你有什麼想法麼?」
「這說明兇案發生時,還有第四人在場,那個神秘人開槍射殺了櫻井教官。」源玉子重重地鬆了口氣:「太好了,伏見同學不是兇手。」
「如果指紋是偽造的呢?」風間拓齋問。
「怎麼偽造?」
「拓展一下可能性而已。」風間拓齋瞥了一眼後視鏡。
「唔,」源玉子思忖片刻,推測道:「櫻井教官的皮箱裡有線圈,但沒有針,你不覺得很奇怪麼?兇手有可能用針頭蘸取汗液,在槍柄上手繪臨摹出新指紋。」
她剛說完,就否決了自己的推測:
「但這也只是理論上可行而已,一是因為臨摹難度太高,要考慮到握槍姿勢、臨摹力度、指紋大小等等因素;
「二是因為汗液不可見,誰能用透明的顏料在透明的畫布上作畫?這就好比微雕大師閉上眼睛去雕刻。」
最後,源玉子總結道:「相比於偽造指紋,第四人在場的可能性更高。」
風間拓齋不予置評。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做無用功,即便手槍上的指紋是偽造的,他也沒有證據證明槍上的指紋是假的。
轎車急剎,源玉子腦袋差點撞到前座。
她詫異地抬頭,只見風間拓齋一臉凝重,說道:「抱歉,今晚你還是在學校休息吧。」
「怎麼了?」源玉子緊張道:「我、我可以幫上忙的!還請給我一個機會,我真的很想抓到兇手……」
「只是臨時有事而已。」
風間拓齋隨口解釋了一句,徑直調轉車頭,將源玉子送回了學校。
「轉接104號病房看護,」他舉著車內警用座機,等聽筒傳出提示音後,命令下屬道:「把嫌犯帶回局裡。」
「啊?現在嗎?可是醫生說還要留院看護……」
「就現在,把人帶回來。」
風間拓齋掛斷電話,驅車返回警局。
一個小時後,伏見鹿被帶進審訊室。吊燈明亮,但光很冷。他打了個哈欠,又困又累,腦袋和手指都在隱隱作痛。
「竟然連基本人權都不講,屬實是高估日本刑警素質了,難怪會被國民罵做稅金小偷……」
伏見鹿剛腹誹兩句,就聽到審訊室外傳來一陣騷動。
風間拓齋決定親自審訊嫌犯,這可是三年以來頭一遭。單向玻璃外站滿了吃瓜警員,他們就像是看猴一樣觀察著伏見鹿,聚在一起交頭接耳。
「不行啊,太瘦了,估計抗不了多久……」
「我賭500円,他只能撐五分鐘。」
「五分鐘也太快了吧?我押十分鐘……」
這起案子被捅到媒體,警方的輿論壓力很大,局長限令他們三日之內破案。好在風間課長當晚就抓到了嫌犯,他們剛懸起的心又放了下來,打算一起摸魚看會熱鬧。
風間拓齋整理好資料和證據,看了一眼表,說道:「別讓他睡覺,等到八點鐘,就叫醒我。」
說完,他戴上眼罩,仰頭躺在了長椅上。
伏見鹿做好了接受審訊的準備,但卻遲遲不見人影。他困得眼皮子打架,剛一歪腦袋,就聽廣播大聲呵斥『別睡』。
被反覆折騰十幾次,他窩了一肚子的火氣。
審訊室里沒有鐘錶,也沒有光線變化,伏見鹿感覺不到時間流逝。他掐著脈搏,心中默數,感覺大概過去了五六個小時,才有人進來。
風間拓齋剛醒,洗了把臉,精神抖擻。他走進審訊室,示意下屬關掉監控,大馬金刀在伏見鹿面前坐下。
「最後一次機會,」風間拓齋將檔案袋放在桌面上:「坦白自首,還是負隅頑抗?」
「我是無辜的。」伏見鹿打了個哈欠。
「放心,我不會動用暴力,」風間拓齋拆開檔案袋,從中取出一張紙:「這是硝煙反應檢測報告,從你身上檢測出來的。」
見伏見鹿準備開口,他打斷道:「晚了,你現在沒有坦白的機會了。不得不承認,你的作案手法十分高超,但世界上總會有人比你更加聰明。」
「這就是你的作案工具吧?用針頭在槍柄上繪製指紋,企圖嫁禍給其他人……但很可惜,這根針上有你的DNA。」
風間拓齋又從檔案袋中取出封裝好的證據,裡面裝著一根細針:「故意殺人加襲警,你覺得該判多少年?」
伏見鹿緩緩地低頭,趴在桌面上。
他側著臉,閉上眼睛小憩,說話聲音很悶:「需要我提醒你一下麼?案發當天下午,我上了一節手槍操作實踐課,身上有硝煙反應是很正常的事情,難道你打算以此為證據給我定罪麼?」
「還是說,你覺得那根針是關鍵性證據?你憑什麼證明我使用了那根針?又憑什麼說手槍上的指紋是偽造的?你知道自己在動搖現代刑偵的根基麼?如果光靠一張嘴就能斷定指紋是偽造,那靠指紋定罪的案件是不是隨時可以翻案?」
風間拓齋心說這傢伙果然跟他預想的一樣難纏。
不過,只要進了審訊室,再神通廣大的嫌犯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即便言語攻不破對方的心理防線,風間拓齋也另有他法。
「繼續,關他十個小時,期間不要讓他睡覺。」風間拓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領帶。
伏見鹿忽然笑了起來:「抱歉,你已經沒機會了。」
風間拓齋皺起眉頭:「裝神弄鬼……」
「老大!」渡邊俊忽然推開審訊室大門,臉色極為難看:「快,出來一下!」
「這個月工資不想要了是吧?」風間拓齋說。
「出大事了!」渡邊俊將一份報紙舉到他面前:「兇手自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