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主審官伏見鹿
「我在酒店。」
電話那頭傳來柔和的男聲,聽起來就像是上學時溫柔的男同桌,抑或著是學習成績很好的前輩。
唯一不和諧的,就是話外音伴隨著女人的喘息。風間拓齋聽到有女人在問:「誰啊?」接著聽筒安靜了幾秒,應該是對方捂住了話筒。
「你爸死了,」風間拓齋問:「你知道麼?」
「現在知道了————.不過這事和我沒關係———·唔,你什麼時候回東京了?怎麼也不聯繫我。」龜井悠諒問。
「你不關心是誰殺的嗎?」風間拓齋握緊了話筒。
「不是意外死的啊?那還能拿到保險金嗎?我不會拿不到賠償款吧?」龜井悠諒頓了頓,聲音變小了些:「噓,我在聊正事。」
啪,風間拓齋把話筒扣在了座機上,外殼被砸出裂紋。
他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發傳呼讓巡警把嫌犯帶回警署。
等他忙完下樓,伏見鹿和源玉子還在拌嘴,前者摸魚被抓包,導致源玉子相當生氣。
她都已經賭上自己未來的職業生涯,還押上了成為名偵探名警部的夢想,伏見鹿竟然一點都不當回事,氣得她恨不得回去把家裡的馬桶沖水器摁倒底,讓伏見鹿也體驗一下人生被嘩啦啦浪費的感覺!
「這有什麼好查的?好幾個居民親眼目擊到夫妻倆在天台上吵架,妻子一氣之下把丈夫推下樓——-從死者身上提取一下指紋,基本上就可以結案了。」伏見鹿振振有詞道。
之前他為了詭辯,將衝動殺人和無規則殺人混為一談,但兩者其實是有相似性的,並且在日本社會中相當普遍。
「案子簡單不是你敷衍了事的藉口!」源玉子才不會讓他這麼矇混過關,她快速翻找著筆記,
讓伏見鹿把口供記下來,按流程一步步立案、現場勘察、調查取證、逮捕審訊、遞交材料,最後移送起訴。
伏見鹿耐心耗盡,他以前就覺得源玉子有點煩人,自從兩人關係疑似(他不承認)進了一步,
源玉子就更加煩人了·——這傢伙嚴於律己,對身邊人也有點嚴格。
難怪九條唯會說源玉子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很強,難道這傢伙在親密關係中是抖s嗎?川合怎麼受得了她的啊?
不等伏見鹿施展邪惡吟唱2.0版本,風間拓齋橫插進來,他一錘定音,說這起案子由他來負責,沒必要讓伏見鹿忙活。
「你看,我就說吧———」
伏見鹿話還沒說完,就眯起了眼睛,他緩緩轉過了頭,只見風間拓齋叼著煙,眉頭皺得跟打結一樣,十分得有十二分不對勁。
這裡面指定有問題!
干好事他不積極,幹壞事他就來勁了,伏見鹿非要幫忙把嫌犯帶回警署里好好審訊,風間拓齋怎麼都攔不住。
等巡警把中年婦女帶下樓後,伏見鹿和源玉子都略感吃驚,這女人正是他們回來時遇見的遛狗女。她被拷上警車時,還在低聲喃喃:「丸次郎、丸次郎你去哪兒了———」
得知丸次郎是她養的那條狗,源玉子心裡有些發毛—-難道在她眼裡,自己丈夫的性命還不如寵物狗重要嗎?
眾人坐警車回警署,一路上風間拓齋都在旁敲側擊勸伏見鹿回去。他一會說時間太晚了,讓櫻子熬夜不合適;一會又說這案子他全權負責,用不著伏見鹿和源玉子幫忙-—-就連源玉子都看出不對勁了,她忍不住問道:「風間前輩是認識受害者嗎?」
「不認識。」
風間拓齋打著方向盤,目不斜視。兩人坐在后座,旅行包放在中間,平櫻子探頭探腦,如果不看氛圍的話,倒像是三代同堂出去郊遊。
『那估計是認識受害者家屬。」伏見鹿一針見血道。
源玉子好奇心重,聽到這話,就忍不住追問風間前輩到底是怎麼回事。後者沉默片刻,不得不坦白道:「他兒子曾經是我女兒的同學。」
源玉子點頭,打破砂鍋問到底:「嗯嗯,然後呢?」
「沒然後了,就這樣。」風間拓齋說。
「一—」伏見鹿拉長了音調:「青梅竹馬嗎?」
源玉子側目而視,心想伏見君怎麼又關心起了千姬姐的情感狀態?一般人都不會往這方面聯想吧?她跟伏見鹿不也是同學嗎,也沒見有誰誤會他倆是青梅竹馬啊!
「不知道。」風間拓齋說。
見他不願意多說,兩人也不好再多問。不光是伏見鹿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源玉子也憋得難受,她心裡特別好奇,為什麼風間前輩這麼抗拒他們插手這起案件。
等到眾人回到交番,源玉子得知風間拓齋竟然刑訊逼供!她在震驚之餘,心裡的好奇心更是達到了頂峰.—..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署長焦頭爛額,他前段時間聽說警視監要來視察,誠惶誠恐地整頓警署準備迎接,結果等到半夜,就等到警視監的秘書官一頓臭罵;隔天他又接到電話,秘書官旁敲側擊讓他打壓那個警視監一手提拔上來的新人——-他被擠在中間,里外不是人。
這兩天好不容易緩兩口氣,不料下屬又給他捅出簍子來了。
龜井太太在審訊室里拍桌大叫,又哭又鬧,指控風間拓齋刑訊逼供,他光是聽聲音都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讓風間拓哉自己擦好屁股,還派酒井事務官去監督審訊----萬一風間拓齋坐實了刑訊逼供的罪名,警署上下都得受牽連。
按規定,初步審訊犯罪嫌疑人時,至少需要兩名警員在場。
這是為了保證審訊過程的公正性和合法性,有多個警員在場可以相互監督,同時也能防止犯罪嫌疑人無端指責警員在審訊過程中有不當行為-—--」-但一般來說,大家都是關起門來群毆,這條規定有和沒有都一樣。
不過既然署長發話了,自然不能再施展大記憶消失術,風間拓齋一時間束手無策-·-想當初,
他其實也準備這麼審伏見鹿來著。
「既然你不方便出面,那就由我來主審吧。」伏見鹿提議道。
風間拓齋本想拒絕,但酒井事務官替他答應了下來。初任研修的實習生就是用來背鍋的,要是沒辦法安撫嫌犯情緒,那這起案子就推給伏見鹿得了。萬一以後出了什麼事,也不關警署正式刑警的事情。
就這樣,伏見鹿成了主審官,源玉子負責幫忙記錄,酒井事務官旁聽,風間拓齋在單向鏡外幫忙帶娃。
龜井太太坐在兩人對面,白熾燈頂光很冷,映照得她臉色蒼白,皺紋下帶著大片陰影,如同棚頭傀儡一般。
她已經哭幹了眼淚,聲音嘶啞的低吼:「什麼意思?打算包庇?我還有沒有人權?我要叫律師,我要起訴你們!」
源玉子緊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正式審訊,在氣場上完全被對方蓋了過去。
況且,本來就是警方理虧,她也不知道該如何為風間前輩辯白,甚至暗戳戳有點想追究風間前輩的責任。
「咳,如果你反映的屬實,我們當然會秉公執法,絕不會包庇任何一個混入警界的蛀蟲!「
伏見鹿一臉肅然,拿話點了一下風間拓哉,隨後說道:「不過一碼歸一碼,我們現在先說你的情況——有人死了,總該有人為此負責。」
隨隨便便兩句話,輕飄飄地打散了龜井太太的怒氣,點破了她眼下的處境。
龜井理子沉默下來,她低著頭,一言不發。
這還沒完,伏見鹿繼續說道:「嘛,我們當然知道龜井太太您不是故意的。兩口子吵架,出了點意外,大家都能理解,對吧?但話又說回來了——」
他說到這就頓住了,給自己倒了杯濃茶,提神醒腦。龜井太太抬起頭,伸著脖子等待他下一句話,卻見他不緊不慢吐了口茶渣,放下茶杯說道:
「有目擊證人向我們反映情況,聲稱你當時喊了一句『去死吧」,隨後才將丈夫推下天台。這就不屬於過失殺人了,明顯是衝動殺人的範疇,兩者判罰天差地別——-對此你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嚇唬他————我當時、當時根本就沒想著要殺他!」龜井太太辯解起來。
「這種解釋恐怕很難說服法官啊。」
伏見鹿連連搖頭,一副為她感到惋惜的表情:「為了讓您具體了解這件事的嚴重性,我幫您科普一下,一般來說,衝動殺人一般屬於故意殺人的範疇,而故意殺人的法定刑通常是死刑、無期懲役或五年以上懲役。」
龜井太太臉色大變,不等她開口,伏見鹿繼續說道:「而對於過失致人死亡,一般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較輕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酒井事務官適時補了一句:「而且你還跟執法警官有糾紛,如果上訴刑訊逼供被駁回的話,對你日後判決很不利」
龜並太太表情越發不安,她明顯被說動了。
「什麼話!瞧瞧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伏見鹿一拍桌面,茶水都震成了噴泉,只見他一臉正氣的說道:「都說了一碼歸一碼!怎麼能誘導嫌犯撤訴?對於警隊內部的蛀蟲,我們必須嚴肅處理,一個都不能放過!龜並太太你放心,我們警署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
單向玻璃鏡外,風間拓齋的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樣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