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家庭崩壞
回家後,理子問龜並雄太,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悠諒只是在沖她笑而已他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了,只記得自己「嗯』了一聲。
理子沒聽到想要的回答,獨自回房間生悶氣。
片刻後,她又出來了,臉色蒼白,手上拿著一份報紙。
報導頭條是關於「書試L-****camp」教育機構的暗訪記錄,記者親身體驗,
該教育機構假借矯正『家裡蹲」、「逃學厭學』、「頂撞父母』等不良習慣的名義,對外招收大量學員。在獲得監護人允許的情況下,強制將學員帶走,以此謀取暴利。
據記者報導,該教育機構普遍存在體罰虐待的情況:護工會拍攝學員L照、將學員捆在床上限制其自由,讓學員使用尿布,甚至靠營養針來維持生命-—----如果學員不聽話,護工還會將其囚禁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直至學員屈服為止。
「不是那一家吧?」理子問。
一直以來,她都把心思撲在兒子的教育上。她把悠諒的日常作息列了一張表,排得滿滿當當。但凡悠諒遲到了一分鐘,她都會大發雷霆。
不僅如此,就連婆婆給兒子零花錢,也被她沒收了,理由是孩子拿多了錢容易亂花。她花大價錢給兒子報了補習班和培訓班,但卻不肯花500巴給兒子買一盤動畫片光碟。
半年前,理子不知道被那家培訓機構灌了什麼迷魂湯,非要把悠諒送進那家教育培訓機構研修一年。
她一直都覺得悠諒有厭學情緒,每次兒子發脾氣,她都不耐煩地說『都是為了你好』、「為了你未來著想』、「要當一個立派的人,才不辜負媽媽的苦心』——-久而久之,她也說煩了,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打算一勞永逸解決這個問題。
沒想到,這才過去半年,悠諒就自己偷跑回家了。
在看到這份報紙之前,理子心底都還有氣,
她原本都已經想好了,等兒子戒掉厭學情緒,按照那份日常作息表去學習,
考上名校是遲早的事情—·-她都已經在考慮兒子是考東大還是考早稻田了,沒想到他居然半途而廢,實在是太令她失望了。
而眼下,理子臉色慘白,她嘴唇哆嗦著說:「假的吧?一定是同名而已吧?」
悠諒打碎了她自欺欺人的幻想。
他端坐在榻榻米上,笑著說:「有個女人死了。她報導第一天,教官把她關在空心水泥管里,禁食禁水兩天。出來時,她像頭豬,被扒光了,用高壓水槍沖洗。」
「後來她犯了錯,護工抓著她的手腳,把她狠狠地往水泥地上砸。起初她還能求饒,四五下之後,她就開始吐血,像一灘爛泥。」
「護工說她是裝的,只是砸背而已,還能砸死人不成?於是他們扯著女人的手腳,高高舉起,說要把她砸清醒。啪的一聲,我聽到骨頭裂開的聲音。可能是脖子,也可能是肋骨,我不清楚,總之她死了。」
「教官扇了她幾巴掌,往她嘴裡灌水,卻怎麼都叫不醒。他們這才意識到出事了,慌忙把屍體拖走。」
「隔天,她媽媽來學校簽了個字,拿了賠償,帶走了屍體。我聽得清清楚楚,女人臨死前,還在喊媽媽救她;可她媽媽走時,只說是自己女兒的命不好。」
「死了個人,就像死了頭畜牲。」
理子捂著耳朵,驚叫著讓他別說了。可悠諒一直說個不停,讓她膽顫心驚淚流滿面。她扇自己耳光,說是媽媽錯了,是媽媽不對,媽媽是為了你好,只是被騙了而已····—·
「嗯。」
悠諒不爭辯,不反駁。
這一個字像一根針,狠狠地扎進了理子的心底。哪怕兒子罵她、打她,怨恨她,她都沒有這麼難受。
理子像求饒一樣,問悠諒能不能原諒她。後者笑著說,他一點都不記恨媽媽。理子破涕為笑,她想補償兒子,連忙問他想去哪裡玩——
「不玩,我要念書。等我考上好大學,賺到了錢,我就把你也送進那裡面培訓。」
悠諒就這麼直白的說出來了。
理子驚懼,龜並雄太憤怒。他們怒叱、打罵,讓悠諒道歉。後者依言照做,
但臉上依舊帶著笑。他們這才意識到,不僅母親失格,就連父親也失格了,這個家的地位關係在扭曲失衡。
於是他們又帶兒子去看精神科,還是那名醫生。後者跟悠諒聊了幾句,建議給理子掛個號,他懷疑理子精神狀態不太正常··
理子被擊垮了,她沉默地走出了醫院。
此後,她開始頻繁地詢問丈夫『是不是我做錯了』、『我到底該怎麼彌補悠諒』」———-不論龜井雄太怎麼回答,都不能令她滿意。
她開始變得敏感、易怒、焦躁,不斷放低身段討好悠諒。以前她嘔心瀝血定製的計劃表都掃進了廢紙簍里,兒子想要什麼,她就買什麼。這種行為不像是溺愛,反倒像是因愧疚而補償。
在龜井雄太看來,她們母子倆似乎有一套暗語。悠諒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讓理子淚流滿面,也能讓理子欣喜若狂。
某天龜並雄太提前回家,無意間聽到悠諒竟然大罵著讓理子去死。他勃然大怒,想要好好教育兒子,卻被理子攔住了。
「他還只是個孩子,他什麼都不懂,別跟他計較了吧-————」理子如是說道。
悠諒道歉說:「是啊,我確實不懂母親的良苦用心,畢竟媽媽都是為了我好,是我太不懂事了。」
他語氣平和,像是在真誠道歉,可理子卻痛苦地低下了頭。
龜井雄太實在無法忍受,他甚至起了把悠諒送回那家教育機構的念頭。哪怕是用體罰虐待,他也想把兒子給矯正回來。
然而,還不等他聯繫好學校,家裡就忽然多了一條小狗。
理子說,這隻小狗是悠諒的女朋友送的。她說這話時,臉上帶著笑,情緒久違地平靜了下來。龜井雄太蹲下身,小狗毛茸茸一團,圍著他們打轉,看上去格外可愛,讓他緊繃的心也跟著舒緩了下來。
理子給他取了個名字,叫丸次郎。
她用丸次郎彌補心中破掉的窟窿,從悠諒身上得不到的愛,她能從丸次郎身上得到。不管她傷心還是憤怒,丸次郎都不會離開她,永遠都會圍繞著她團團轉。哪怕她不小心踩到了丸次郎的尾巴,丸次郎也不會記恨。
只要丸次郎在,她就還有「活下去」的念頭。
龜井雄太並未意識到這一點,他回家時,丸次郎會撒歡著跑來迎接他,理子也會溫柔地說「你回來了」,隨後端來提前做好的素食晚飯。家裡氛圍變得格外溫馨,好似一切都回到了未曾崩壞的日常。
因此,他打消了把悠諒送進教育機構的念頭。哪怕是表面的和睦、虛偽的溫情,他也沒有勇氣撕碎。
理子也開始吃素食了,她把肉都餵給了悠諒和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