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官不榮,失一官不辱,勿說一官無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飯,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江一鳴到其他縣區任「一把手」時,其父江雲州借用內鄉縣衙的這副對聯對他進行諄諄告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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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來到2000年。
東江省新平縣一處農家小院。
炊煙裊裊,雞鳴犬吠。
屋子裡。
江雲州正面色認真地與兒子江一鳴聊著未來的抉擇。
「一鳴,爸爸傾向於你放棄公務員,去跟著你魏爺爺治病救人。」
「一來你不夠圓滑,不適合當公務員;二來我們江家沒有背景,你很可能一輩子待在鄉鎮得不到提拔;三來你魏爺爺是省內的中醫名家,他對你實習階段的表現非常滿意,認為你有學醫的天賦,希望你繼續跟著他學習,未來前途也更光明一些。」
「你若是決定放棄公務員,就打電話給縣組織部說明情況。我找個合適時間,送你去魏老那。」
「當然,這只是我的建議。人生的路,需要你自己走,怎麼選擇,還得你自己拿主意。」
江雲州溫和的目光注視著兒子,等待著他的答覆。
「爸,我選擇從政!」
江一鳴神情堅毅道。
江雲州沉默了數秒,拍了拍江一鳴的肩膀:「路你選好了,就勇敢走下去,你的任何選擇,爸都支持你。」
江一鳴點了點頭,看著父親離去的瘦弱背影,他握緊拳頭,目光堅毅道:「這一世,我絕不再讓你們含冤而死!」
早上醒來,他發現自己重生到2000年的千禧年。
前世這一年,他以優異成績從中醫大學畢業,成為全村唯一的大學生。
公務員報名時,被好哥們拉著一起報了名,結果天天複習的好哥們落敗,沒有絲毫準備的他,卻綜合成績排第一。
父親得知結果後,拉著他認真談了一次。
上一世,他對從政沒什麼興趣,就放棄了名額,選擇了從醫。
在魏老的指點下,他成為了遠近聞名的中醫名家,並且開了數家分醫館,生活富足且美滿。
然而,在他四十五歲時,卻親眼目睹兩位至親慘死。
當時上高二的女兒甜甜下晚自習,父親江雲州接的人,剛回到醫館門口,一輛飛馳而來的保時捷911撞了上來,兩位至親當場死亡。
江一鳴眼睛猩紅的沖了出去,要求肇事者下車,對方拒絕配合,並囂張的喊道:「他們自己眼瞎,看把我車給刮的,我還要找你們賠錢呢!」
「有本事你去告我,我爸是厲剛!」
江一鳴恨不得殺了他,卻被迅速趕到的交警攔住了。
經檢測,對方屬於醉酒駕駛。
一件再清晰不過的事,最終判決卻令江一鳴極其憤怒。
法官以肇事者持有精神病證為由,竟將其當庭無罪釋放!
有人告訴他,肇事者父親權勢顯赫,勸他算了。
他也經常在新聞上看到厲剛的身影,但兩位至親無辜慘死,他怎麼可能算了?
江一鳴多方奔走,持續上訪,最終不僅沒有等來公正的改判,反而其當教授的妻子受到了牽連,被學校開除。
更令他沒想到的是,醫館突然發生了重大醫療事故,所有醫館被封,他本人也被判了六個月刑期。
他此時才明白權力的魔力!
出獄後,他正在家裡撫摸著女兒的照片,心中計劃著用自己的方式為父親和女兒討回公道,突然一聲爆炸聲響起,他只感覺一股巨大的衝擊波將他推飛了出去。
等他睜開眼時,卻回到了2000年。
所以,在重生後,他毫不猶豫的選擇從政。
他相信憑藉多活一世的閱歷以及對未來的先知,定能官途亨通!
既能護佑家人,又可以手刃仇人!
「一鳴,出來一下。」
外面傳來父親的喊聲。
「來了。」
江一鳴收回思緒,來到院子裡。
此時的江雲州推著車子,腳邊放著兩瓶芝麻香油,一筐土雞蛋。
「東西提著,跟我去縣城拜訪你大伯。」
「你既然想從政,爸就儘可能的幫你找關係,看能不能將你調到好一點的鄉鎮,起步也高一些。」
「你也別抗拒,幫不幫是他的事,找不找是我們的事。」
「如果你大伯願意出面,那再好不過。如果他不願意幫忙,咱們最起碼嘗試了。」
江一鳴心知大伯幫忙的可能性很小,但不去嘗試,父親怎麼會死心?
他提著香油和雞蛋跨坐在自行車后座上,朝著縣城趕去。
大伯江雲海是縣林業局副局長,放眼整個國家,連七品芝麻官都算不上,但在新平縣卻是不小的官。
每年江雲海回來祭祖,身邊都簇擁著一大波人,很是威風。
雖然父親和大伯是親兄弟,但兩家關係並不好。
大伯最初是小學教師,經人介紹娶了一個官家子女,女方的父親通過關係將大伯調到了縣直單位工作。
幾番折騰後,當上了林業局副局長,成為了人人巴結的對象。
大伯利用手中的權力,讓父親搞個苗木基地,以便套取項目資金。
父親委婉的拒絕了,並勸大伯走正道。
大伯非常生氣,罵父親迂腐,兩家關係搞得有些緊張。
好巧不巧的是,那一段時間有人舉報大伯套取項目資金,縣紀委著手調查,大伯差點被雙開,最終在他岳父的周旋下,有驚無險的躲過一劫。
大伯一家認為是父親搞得鬼,最終不再往來。
而父親也是個自傲的人,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也從不求他們。
這次為了兒子謀個好前程,他卻不得不低下了頭顱。
大伯住在縣城的高檔小區,父子倆找了好久,才找到地方。
上一次來,還是五年前。
那一次,堂哥江濤和人打架鬥毆受了傷,他和父親來看望,大伯一家讓他們把東西放到門口,就將他們趕走了。
後來他才知道,江濤為了個小太妹,將一個混混捅成了重傷。
由於江濤是過錯方,要抓起來判刑。
經過多方運作,只判了三年。
「你們來幹什麼?」
白襯衣,腰上繫著牛皮帶的江雲海打開門,見是江一鳴父子,眉頭皺了皺。
「大哥,家裡的雞剛下了蛋,我和一鳴送些你嘗嘗。順便想諮詢你點事。」
江雲州擠出笑容道:「一鳴考上了鄉鎮公務員,我和他都不懂體制內的事,你看能不能指點指點他,讓他少走些彎路。」
「考上了公務員?」
江雲海有些驚訝,隨即揚了揚頭:「體制內沒你們想的那麼好混,我勸你們還是趁早斷了這個念想。」
「我們也知道不好混,但一鳴確實想進體制,你就幫忙指點一下唄。」
江雲州懇切道。
「想讓我出面給安排個好鄉鎮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們也知道,好位置盯著的人多,不是誰都可以去的。」
江雲海揚了揚五根手指道:「你們拿五萬塊錢來,我幫你們張羅張羅。」
「五,五萬?」
江雲州被嚇到了。
2000年的公務員月工資才六七百,五萬可是一筆大額資金!
「太,太多了,我拿不出來。」
江雲州臉色漲紅道。
「沒錢還想去好位置?」
江雲海譏笑道:「你們就別做白日夢了!」
「江雲海,你一點不念及往日的兄弟情分了嗎?」
「當年我成績不比你差,但為了你能繼續念書,我主動輟學干農活,供你念書。你成家之後,混的比我好,我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也從來沒有麻煩過你。」
江雲州試圖喚醒大哥的良知:「這次事關一鳴的前途,我才來求你,你連一點親情都不念嗎?」
「如果我不念親情,你覺得你有資格敲開我家的門?」
「你……」
江雲州一時語結。
「爸,我們不求他。」
江一鳴沉聲道:「窮死不跪地,難死不低頭!早晚有一天,我們能出人頭地!」
「呵呵,就憑你?」
江雲海不屑道:「你沒權沒勢,真以為自己是個大學生,就能得到提拔?」
「不是我打擊你,你退休前能夠解決副科就不錯了!」
「將你這些破東西拿走,別髒了我家門口。」
江雲海說完,『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江雲州碰了一鼻子灰,心情很是沮喪:「都怪爸沒用,倘若家裡有錢,這事就好解決了。」
「爸,你別這樣說,你能供我讀大學,已經做的足夠多了。剩下的就看兒子的。」
江一鳴神色堅毅道:「相信我,沒有他幫忙,我也能混出名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