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澤宇見她們兩人半天沒有說話,語氣更具譏諷意味,「怎麼,都讓我說中了?」
程母氣得面紅耳赤,「荒唐!說中什麼?是你說話太瘋狂,我們暫時沒有緩過來而已!!」
謝澤宇背靠牆壁,他今天過來純粹就是覺得無聊,正好看到程母和程芷柔在這兒。
一向嘴賤的他,便忍不住吐槽了幾句。
程家和城長的權勢地位,基本就是持平的狀態,所以謝澤宇完全不擔心程家會私底下報復。
畢竟中間牽扯的利益鏈太多,他和她們最多就是拌拌嘴,但不會達到反目成仇的程度。
「以程夜的水平,考清大或京大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可惜可惜,你們程家精心培養了十八年的養子,恐怕要與這兩所頂尖名校無緣了。」
走廊邊,圍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教室裡面的程夜身上,自動忽視了謝澤宇和程母以及程芷柔的對話。
程母望了一眼被簇擁在中心地帶的程夜,她心情複雜,無法言喻。
許久,她面露不解,「謝澤宇,你和小夜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總是幫他說話。」
在她印象中,小夜和謝澤宇平常都不怎麼接觸,可以說只是僅僅知道了彼此名字和面孔的陌生人。
好像以前還在某次體育課上,與小夜因為投籃的事情,產生過不太愉快的磨擦。
聞聲,謝澤宇面不改色說道:「我不是幫程夜說話,不過就是純粹地看不慣沒有道德底線的程楓浩罷了。」
更深層的原因,謝澤宇實在是沒臉去提起。
當初跟程夜因為籃球事件,他對程夜產生了報復心理,又對姜眠產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結果姜眠教會他得夾起尾巴做人。
他沒成功報復程夜就算了,反而還被已經成為姜眠小弟的大哥謝九蕭給不小心誤傷到醫院。
慘痛的過去,往事不堪回首。
自那以後,謝澤宇就對姜眠起了忌憚之心,尤其是父親謝千勛告訴自己,姜眠是頂級豪門姜家的千金大小姐,他更是嚇得雙腿抖動,後背瞬間冷汗涔涔。
還好只是被大哥誤傷進了醫院,這要是直接與姜眠對峙,他再不要命地說那麼幾句作死的話,恐怕能不能留下全屍都是個問題。
所以後來,謝澤宇為了表示對程夜的道歉,希望姜眠不要怪罪自己,他忍痛割愛,把剛買不久還沒開上幾次的全球限量款的法拉利拉法LaFerrari無償贈送給了程夜。
為此,謝澤宇emo了十多個大半夜的時間。
該款車型,在國內的名額,壓根就沒有超過20台。
購買的前提得是VIP用戶,市場價格早就在兩千兩百萬元左右了。
即便是有錢,也不能百分百有機會可以買得到。
謝澤宇當時是很心痛的,超級豪華超跑就這麼拱手送給程夜,又親自過去把跑車鑰匙送到程夜手裡,同時向程夜真誠地道歉,他非常心痛!!
但是沒辦法,為了不被姜眠記恨上,向程夜真誠道歉同時親自送程夜豪華超跑,已經是謝澤宇想到的最好的補償方式了!!
慶幸的是,姜眠之後沒有找過自己的麻煩。
父親和大哥都對姜眠的態度格外謙和有禮,大哥甚至成為了姜眠的小弟,替姜眠保護那些染了各類顏色的小混混。
可想而知,姜眠在他們眼裡的地位,要遠遠地超過自己。
謝澤宇以前經過一番思想掙扎,很快便搞清楚了自己的真實處境。
要想未來過得順暢,就不能忤逆姜眠!!
而拉近與姜眠關係的最好辦法,就是與程夜站在同一陣營上!!
程母聽到謝澤宇說是因為看不慣程楓浩,她愣了愣,然後開口說道:「但你也不能捧一踩一。小夜和楓浩都是我的兒子,無論誰被別人背地裡嚼舌根,我心裡都會不好受。」
「嘖嘖嘖。」謝澤宇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程母和程芷柔的樣子,很顯然並不知道姜眠的真實身份。
這要是知道了姜眠的恐怖背景,別說她們了,恐怕程家所有人都會後悔得腸子都青紫了吧!!
「程夫人,看來我說得沒錯,你就是對程夜存在著根深蒂固的偏見!」謝澤宇語氣堅定。
「你——!!」程母惱羞成怒,「謝澤宇,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
程芷柔皺了皺眉,沉默不語地看著謝澤宇。
謝澤宇聲音不善,「程夫人,程夜從小就在孤兒院孤獨長大,而程楓浩卻在你們的寵愛下幸福成長。你很清楚吧!」
程母咬緊了牙後根,「是!那又怎麼樣!這些都只是過去!再說,當年護士抱錯孩子,就是一場意外!我也不希望這種意外發生!」
「既然如此,你就該知道,你們程家所有人,虧欠了程夜太多太多!他明明有親人,卻得不到親情!自己的親人去疼愛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養子!!」
「還為了養子去欺凌他!」謝澤宇說到這兒,忽然感受到了程夜在程家所遭受到的各種不公平待遇。
「你說,程夜和楓浩都是你的兒子!可我想請問,在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沒有認真思考過,把養子當成你自己的兒子,甚至比親兒子還要親,你不覺得,對程夜來說,這非常殘忍嗎?!」
程母身軀一僵,她瞪大盛滿了既煎熬又糾結的痛苦眼眸。
一旁的程芷柔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殘忍嗎?
親生兒子還不如養子的待遇,怎麼不叫殘忍呢?!
「謝澤宇,你不懂我的感受,你是無法感同身受的。」程母精神倍受折磨,「小夜他確實是我的親生兒子,可是這十八年來,陪伴在我身邊的是楓浩啊!」
「你永遠無法理解,陪伴的意義,是相當具有價值的。」程母說道,「或許等你成為了父母就會清楚了,父母往往不要求子女的回報,但是他們最期望的便是子女能夠陪伴在自己身邊,那麼就已經足夠了。」
謝澤宇聽到這兒,他反諷道:「常年陪伴比血緣關係還要重要?!」
程母猶豫了會兒,然後點頭,「某種程度上,是這麼一回事。」
程芷柔驚呆了,「媽......」
程母繼續開口,「兩個都重要。」
謝澤宇覺得程母無藥可救,「哦,我懂了。雖然都重要,但如果非要比較的話,那就是陪伴比血緣重要是吧?!」
程母臉色微變,「我想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他們都是我的兒子,我不會厚此薄彼的。」
謝澤宇被氣笑了,「程夫人,你說話可真是自相矛盾。」
「再回到剛才我說過的那句話,你對程夜的偏見,已經根深蒂固!!」
程母心臟像是被人用鐮刀狠狠剜了好幾下。
「我就納悶了,為啥你們都活的好好的,可是在程夜的眼裡,他早就沒有了家人,他的家人,在他出生起就已經全部死掉了呢?」
「我在想,正是因為你們給程夜帶來了黑暗,才會逼得程夜離開程家後發憤圖強,程夜的學習和事業能有今天,你們程家人功不可沒!」
謝澤宇的聲音充滿了無邊無際的嘲諷,聽得程母和程芷柔心臟受到了嚴重的衝擊!!
她們還活著,但是對程夜而言,卻跟死了沒有半分區別。
程夜發憤圖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從經濟和精神上,實現對程家的徹底擺脫。
不知從何時起,正在觀察程夜和兩個頂尖名校校長場面的人們,不知不覺間被謝澤宇的話吸引了過去。
他們錯愕極了,有人還想化身記者當場採訪下程母和程芷柔。
還沒有所行動,他們就看到程母眼淚撲簌簌地流下,她捂著嘴巴,極力控住自己,防止她完全崩潰。
程芷柔側頭,發現程母抑制不住地發出悲傷的嗚咽聲,她心情複雜的同時,面對著這麼多人圍觀,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羞恥感。
謝澤宇說話太冷酷無情了!
她想出聲安慰,謝澤宇又開口道:「程夫人,你哭得再傷心難過,也依舊改變不了曾經帶頭霸凌欺辱誣陷程夜的事實。」
「你們程家所有人,明明是程夜的親人,本該是最親近之人,卻成為了高高在上的霸凌者,對程夜進行打罵、虐待、冷暴力,乃至栽贓誣陷。」
「這些傷害,無法挽回!至親之人帶來的傷害,是最恐怖如斯的。程夜不會原諒你們的霸凌!!」
附近的圍觀群眾,他們聽到謝澤宇說得這些控訴,紛紛震驚失色。
他們只知道程夜在程家的三年時間裡,過得是不受待見的生活,以為只是被程家人忽視和嫌棄,沒想到程家人是針對程夜的高高在上霸凌者!!
一時之間,眾人們議論紛紛。
程芷柔見狀,她內心忽然升起了可怕的恐慌情緒。
程家人做過太多太多對不起程夜的事情。
如今程夜已經斷絕關係離開了程家,對她們也沒有任何的親情留戀。
程芷柔在想,她們的虐待行為,與惡魔無異。
小夜對她們,會不會產生了濃濃的恨意,未來某一天,會不會找准機會報復程家?!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程芷柔臉都黑了,心底驀然升起了無名之火。
可是轉瞬之間,程芷柔愣了愣,她又連忙為自己剛才的憤怒找尋合適的藉口。
冷靜,冷靜,她要冷靜。
她們做得那麼過分,小夜恨她們不是應該的嗎?
正因如此,不管程夜心裡有沒有詛咒程家人,她都不能感到憤怒。
然而,程芷柔轉念又想,自己是小夜的親二姐啊!
小夜怎麼可以對她產生報復心理呢?!
她不能忍受!!
程芷柔處於萬分糾結的狀態,眼見著周圍看戲的人越來越多,她對著還在嗚咽哭泣的程母,小聲勸慰道:「媽,我們先離開這裡吧,不然容易讓旁人看笑話。」
程母難受得「嗯」了一聲。
兩人倉皇奔逃。
回到私家車后座。
程母淚流滿面,她兜里的紙巾用完了,「芷柔,你幫我拿下紙巾。」
程芷柔皺眉,向副駕駛座上的管家伸出了手。
管家翻出了一盒紙巾遞到了程芷柔的手裡。
程芷柔拿過紙巾,從中抽出了部分紙巾給程母使用,「媽,您別太難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程母用紙巾擦拭眼角掉下來的眼珠子,她悶悶不樂地回覆:「嗯。」
程芷柔還想說些安慰的話,目光忽然看到了放在車頭的日記本,她猛地怔住,「張管家,小夜的日記本怎麼放在車裡面?」
張管家一聽,他將日記本交到程芷柔的手裡,「是程大小姐某天在車裡看日記本,忘記帶回臥室了。」
程芷柔點了下頭,她眉頭緊蹙,厚厚的日記本躺在手心裡,開始變得發燙,像是燙手的山芋。
她看過幾次程夜的日記本,但是都沒有徹底看完。
她忐忑不安地打開了日記本,顫抖著眼皮,將視線移到了觸感溫涼的頁面上——
【二姐在律師事務所工作到很晚,我要去送送她!但是二姐不想看到我,沒關係!我一路悄悄陪伴,確保她不會遇到危險就好了!】
【二姐不小心摔倒了,都怪路面太漆黑,等我把這些小燈泡裝上通電,二姐就不會摔跤受傷了。】
程芷柔神色頓住,眼角毫無徵兆地溢出淚珠,腦海中回憶起了當時的畫面。
她忙完工作後,會走一段十幾分鐘的路程,然後才坐私家車回去。
平時漆黑的路程,從某天起,路的兩邊放滿了散發彩色光芒的霓虹小燈泡,照亮了她回去的路。
還有次她遇上了歹徒,被一個身材高瘦的黑衣少年救了,可是那晚視野漆黑,對方又戴著口罩,救了她後,不說名字,就這麼離開了,附近也沒有監控,導致她後來都沒找著人。
程芷柔記憶中少年的背影逐漸與現實中的程夜背影貼合。
難道......將她從歹徒中救出來的人,是小夜?!
程芷柔難以置信,大腦再度播放當時的細節畫面。
黑衣少年在與窮凶極惡的歹徒搏鬥的過程中,有被歹徒持刀劃到胳膊,雖說少年身手敏捷,但還是被刀劃出了淺淺的傷口。
程芷柔記得自己回家的時候,看到小夜坐在沙發上,給自己胳膊處的傷口塗抹消毒水和止血膏藥。
那時她嗤之以鼻,嘲諷小夜靠賣慘來博取她的同情,指責他傷口肯定是他故意弄上去的。
程芷柔感到無法抑制的窒息感,差點堵住她的喉嚨。
時間完全對得上!那晚救她的黑衣少年,就是小夜!
程芷柔臉色難看,可是她那晚做了什麼蠢事?!
小夜為了她受傷,她還去嘲諷小夜賣慘博取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