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
此時此刻群聚在府中的大臣,有一個算一個,臉上都露出了些許慌亂惶恐的神色。
其中有些人是因為相信左相不可能是殺人兇手,想要替左相助長聲勢而來。
其中也有些人,是想要看王守庸的笑話而來。
但他們都沒想到,左相替王守庸備好的茶水,竟然真的有毒!
且看此毒濃烈,絕非簡單的想要懲治王守庸,而是奔著殺他而去的。
這背後的原因,令無數人心生寒意。
左相,你愚蠢啊!
不知多少人痛心疾首,面色蒼白。
但大臣之中,的確還是有腦子轉得過彎來的人,雖然慌亂,但也想到了一件事。
「既然那毒是左相親自下的,那左相為何要喝?」
此言一出,原本嘈雜慌亂的人群,頓時一寂。
「我若是左相,一來不會眾目睽睽之下下毒毒殺王大人,二來,即便我要毒殺他,怎麼會自己喝下毒茶?」
眾人紛紛看向了那出聲的大臣,都認出來,此人並非左相派系的人。
那人的話還在繼續,只見他皺眉沉思道:「今日之事,處處都透著些古怪——從見到嵇大人與溫大人的屍首開始,便是如此。」
漸漸地,有大臣也緩過了神來,腦中忽然便蹦出了一個猜測。
但這個猜測實在太過大膽,以至於他不敢將這個猜測當著眾人的面說出口。
「既然不是左相自己下的毒,便是王大人下的毒了?」
人群中,不知有誰輕聲說了這麼一句。
原本就安靜的人群,此刻更是落針可聞。
眾人的腦中都蹦出了許多片段。
從他們見到嵇豐寧和溫佑運的屍體開始,就似乎一直被某隻看不見的手牽著走,來到左相府以後,事情發展更是瞬息萬變。
來左相府當面質問左相,也是王大人的決定。
茶,也是王大人接過的手。
左相喝下毒茶,也是王大人逼的……
想到這裡,不知多少人不寒而慄,手腳都微微發麻。
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剩下的那個,便只可能是真相。
只是,為什麼?
眾人正恍惚著,外面,卻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之聲,仿佛是不知多少人的竊竊私語。
並且伴隨著某個腳步聲的臨近,嘈雜之聲漸響,漸漸匯聚成了洪流一般的聲勢。
轟!
一道身影踹開了左相府的大門,紛飛的木屑伴隨煙塵隆隆滾過,拂動了眾人的衣擺。
眾人愣愣看去,只見煙塵之中,緩緩走出了一道魔神一般的身影,嘴角都帶著未乾涸的血漬,面上卻笑眯眯的。
怎麼看,這笑容怎麼邪氣。
眾人視線向下看去,便看到了少年的兩隻手,各提著不同的事物。
只見少年的左手,提著一個人首妖身的塑像,塑像邪氣凜然,陰煞之氣濃重宛若實質。。
右手,則提了一顆披頭散髮的,血淋淋的人頭,人頭面目熟悉到無以復加,灰白的雙目,已經昭示著人頭的主人生機已散。
王守庸將人頭提了起來,笑眯眯地對著眾人張開了雙臂,就像乘興而歸的得勝將軍。
「妖魔左相,今日伏誅!」
諸多大臣面色瞬間灰敗。
……
左相府內發生的一切,就像是風暴一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席捲了整個京都。
先前鎮國左將軍童元龍是妖魔的消息,已經是震駭了不知多少人的心神。
如今連左相都是手持人寶境的妖魔奸細,已經不亞於給整個京都官場造成了十三級的大地震。
左相在朝十餘年,不知牽扯了多少人,門生故吏遍地走。
毫不誇張地說,小半個官場都與他有著連衣帶水的聯繫。
如今他竟然是妖魔奸細?
太極殿內,一個花瓶重重地摔在了樑柱之上,四分五裂,碎成了不知多少碎片。
軒轅煜的怒喝於殿中響起。
「嚴啟維!」
「朕的左相是妖魔奸細?!」
「誰來告訴告訴朕,朝中還有多少妖魔還未拔除,又有多少妖魔奸細受了嚴啟維的恩惠,與他同流合污?!」
整個大殿分明站滿了大臣,此刻卻有一個算一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往常的日子裡,他們不知多少次用這樣沉默的方式來逼迫,來應對,甚至是應付這個威望不夠的少年皇帝。
但這一次,他們是真的心寒一片,不敢抬眼與皇帝對視。
左相素來清正廉直,從不站隊,卻與滿朝文臣武將交好。
在座的各位,哪一個敢拍著胸脯說自己與左相沒有聯繫?
於是面對軒轅煜的質問,所有人都只能面色蒼白,沉默以對。
然而軒轅煜面對沉默的眾臣,原本目光銳利,寒冷如冰,卻在看到了其中一個身影的時候,突然溫柔了下來。
「若不是這次朕的王將軍將妖魔誅殺,破了此案,恐怕左相傾覆天啟朝,只在旦夕之間。」
頓了頓,軒轅煜溫聲道:「王愛卿,辛苦你了。」
王守庸正氣凜然地向前一步,高聲道:「替陛下分憂,不足掛齒!」
只見他的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神情,道:「嚴啟維化身妖魔,沾染妖魔習性,連殺三位大臣,如今死有餘辜,臣只不過是做了正確的事情而已,不值得陛下誇讚。」
這下,髒水算是潑實了。
聽到王守庸如此謙虛,軒轅煜眼神更加溫和了。
看看,什麼叫肱骨之臣,這就是。
什麼叫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
這就是!
不光是軒轅煜,現如今的諸位大臣看向王守庸的眼神,再也不是原先那般對德不配位之人的輕蔑嫉妒,而是不知蘊含多少情緒的複雜眼神。
來京都的時間是極短的,做的每一件事情,卻都是足以拯救整個天啟朝的大事件。
但凡童元龍或者嚴啟維任何一個於京都之內發難,半個京都恐怕都將血流漂櫓,生靈塗炭。
可王守庸僅憑一人之力,便將兩個巨大陰謀扼殺在搖籃之中。
這是旁人想要反駁,都無法反駁的豐功偉績。
軒轅煜也是這麼想的,於是他語氣一變,對著諸位大臣寒聲道:「今日,可還有人站出來,反對王愛卿的西北鎮魔將一職?」
全場沉默,眾臣低頭。
分明是再熟悉不過的沉默,軒轅煜卻覺得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快意。
他轉頭看向王守庸,輕聲問道:「王愛卿,如此功績,朕已經想不出該如何賞賜你了,你可有什麼想要的,儘管說來,朕一定滿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