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定風出身天南魔道,練氣期時便被派到了中州域臥底,一路摸爬滾打,在松風閣漸漸爬到高位,期間著實做了不少有損正道力量的事情。
可許是因為習慣了松風閣的生活,以及多年的同門情誼,加上楊定風本就不是隨心所欲的魔道性子,對臥底之事愈發牴觸,漸漸竟然想要真正融入蓬萊正道,與天南魔道切割。
後來乾脆麵見了當時的西嶽峰主,自承了臥底身份,彼時的【西嶽真君】頂下巨大壓力,保下了楊定風,並且著令楊定風將功折罪,令其做起了雙面臥底,接連破壞了天南魔道數起陰私謀劃,立下大功,這才真正洗白上岸。
可早年間天南魔道對其所下的神魂之毒【九劫天寒】早已融入神魂,與識海不可分割,連化神修士也束手無策,唯有定期服用自製的解藥,加上【恆陽炭】勉強壓制。
但此毒發作時,仍十分難熬,直接作用神魂,有切膚之痛、徹骨之寒……這也是為何楊定風總是病怏怏的樣子。
對於這位棋真君,荊雨心中其實是佩服的,雖早年臥底時為魔道造下不少殺孽,可迷途知返,這些年來一直持心守正,安安穩穩恪守正道規矩,將【西嶽峰】打理的有聲有色,甚至還培養出了徐白薇這樣的金紫天驕。
當然,此間自然也少不得松風閣化神太上的胸懷與魄力,竟然能夠啟用一位出身魔道的臥底擔當一峰之主。
不過松風閣其他弟子顯然並不這麼認為,對楊定風的出身其實多有詬病,但楊定風畢竟是一位元嬰真君,加上閣內太上的威勢,眾人不敢當面言語罷了,但也總會暗戳戳嚼些舌頭根子。
連帶著西嶽弟子都要經受有色眼光看待,甚至有刻薄之人背地裡已然叫上「魔崽子」之類的蔑稱了!
「坐。」
楊定風的面前是一副做工考究的棋盤,荊雨乖乖坐到了這位元嬰真君的對面,發現他面前的棋缽內正好盛放的是白棋。
楊定風捏起面前的一枚黑子,放在手心不住把玩:「可下過棋?」
「只能說略懂一二,但水準實在拿不出手,更不敢在棋真君面前班門弄斧。」
「其實弈棋只是小道,無非比拼算力而已,我這裡有幾道【弈棋法】,習之可壯大神念、擴充識海……算是上佳的神念秘術,既然是蕭師兄親自開口,今日便傳授於你。」
楊定風悠悠道:「世人稱我為【棋真君】,不僅在於弈棋之道而已,其實更多是在世事道途的謀篇布局,落子對弈……倒是諷刺意味居多。」
「明明是天南魔道出身,卻投身中州充當死間,是一道落子。」
「於正道魔道之間左右逢源,最終自承身份,倒向正道,又是一道落子。」
「一路鑽營,爬上了西嶽峰主之位,仍是落子。」
「就連白薇丹成金紫,『暗中』培養了這麼一位天驕與那中嶽爭鋒,妄圖染指松風權柄,也是我精心布局!嘿……」
楊定風冷笑道:「這世間種種不過因勢利導、應時而動……哪有那麼多算無遺策?」
「他們畏我如蛇蠍,我巴不得修個清淨自在!倒是遂了本君的意。」
荊雨笑道:「家中大人也喜好落子布局,想必與真君有不少共同語言。」
「哦?雲道友以上品金丹嬰成七竅,震驚四野,如今證位真君,定是一位難得的棋手。」楊定風隨口道。
他只當荊雨所言的「大人」是雲玄策,並未多想,卻不知荊雨指向的另有其人。
「你在【西嶽】研修的時間同樣是一年,時間一到,便去【南嶽】找蕭師兄罷。」
楊定風手中扣著一枚儲物袋,彈到了荊雨眼前,荊雨拿在手中,神念一探,訝然道:
「【西嶽堂奕譜】?」
楊定風隨意道:「這【西嶽堂奕譜】是一幅奕譜圖卷,其中蘊含著本君以棋入道的神念功法,習練後可增強神念操縱的精微奧妙之能,對煉丹畫符、結陣操傀都有一定增益。」
「而這棋譜圖卷本身則是一道便攜的困敵陣法,展開之後可將對手困於棋譜之內,除非以高超棋藝落子布局、或是以大威力神通暴力破解,否則難以走出困陣。」
「【西嶽堂奕譜】甚至有一絲封鎖太虛的神妙,足以困住元嬰修士幾刻鐘的時間,算是我贈與你的一個保命的手段。」
荊雨連忙道:「這太貴重了。」
楊定風似乎寒毒發作,蒼白的臉上顯現出一絲殷紅,猛地咳嗽了幾聲,這才笑道:「玄鏡這樣的金紫天驕,本君身為算無遺策、只會搗弄陰私詭計的【棋真君】,又怎能不落子布局?」
這個面現病容的中年男人緩緩閉上了眼睛,擺了擺手:「就當是本君對你的押注好了。」
「去罷。」
見楊定風下了逐客令,荊雨也不再多留,躬身退去,迎面遇上了徐白薇,這位西嶽峰的金紫天驕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與荊雨錯身而過。
待到徐白薇進了洞府,洞府大門轟然落下,她緩緩走到了楊定風的面前,主動握住了他冰寒的雙手:
「師尊……」
「此間又無旁人,叫夫君便是。」楊定風仍是閉著眼睛,揉了揉眉心:「天南域那邊可有動靜?」
徐白薇低聲道:「諜子回報,天南魔域一直只對合天、雲川等臨近域境進行不痛不癢的邊境襲擾,並無太大動作,或許那群魔道真君真的放棄了北上……」
「哼!有【蕭觀影】在,天南魔道一定不會放棄北上!」
楊定風提起【蕭觀影】此人,咬牙切齒道:「此人天資橫溢、雄才偉略,無論是在中州還是天南,都是第一等的出挑人物,當年【蓬萊聖地】下山入世的兩位貴裔,蕭觀月入了松風閣,他蕭觀影卻潛入了天南魔道……如今悠悠千載過去,想不到竟然真的入了魔!」
「甚至連【蕭】姓都要捨去,改稱【肅影真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