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榮奉命抵達前殿時,大臣們正跪在崇明殿彈劾七公主,齊齊請求皇上重懲七公主。
晏玄景臉色極為難看,坐在御案後不發一語。
他受制於毒蟲威脅,不得不頂著眾人不滿的聲音,把封晏九黎為鎮國長公主的聖旨送到鳳陽宮去。
原以為就這麼幾個大臣,讓他們跪一會兒就消停了。
沒想到晏九黎根本不是個安分的主,一天之內打傷未婚夫,給他這個皇帝下毒還不算,傍晚時分又冒犯貴妃,打傷貴妃身邊的嬤嬤。
消息傳到金吾衛統領耳朵里,唐蕭然也憤然來殿前彈劾,請求重懲七公主。
晏玄景正騎虎難下,聽聞安榮求見,頓時眉心一跳,心頭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又怎麼了?」
安榮戰戰兢兢進殿,撲通一聲跪到地上:「皇上,七公主她……她在太后宮裡鬧事,還動了手,致使太后宮裡的太監一死三傷,七公主還……還有弒母之舉……」
晏玄景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奴才……」
「七公主簡直大逆不道!」顧御史疾言厲色,慷慨激昂,「皇上素來以孝治天下,七公主卻敢對太后娘娘不敬,不但在太后宮裡打殺下人,還敢弒母?簡直無法無天,毫無人性,求皇上重懲七公主,以正律法宮規!」
於御史義憤填膺:「求皇上重懲七公主!」
戶部尚書氣得聲音顫抖:「七公主竟如此膽大妄為,不忠不孝,簡直為天下所不容,求皇上秉公處置,重懲七公主!」
「求皇上重懲七公主!」
晏玄景緩緩坐回龍椅上,臉色陰沉難看。
他盯著稟報的榮春:「長公主是母后的親生女兒,怎麼可能做出弒母之舉?你這個狗奴才滿嘴胡言,來人!把他拖出去掌嘴。」
「皇上,皇上!奴才所言句句屬實啊!」安榮大聲喊冤,「貴妃娘娘親眼所見,親耳聽到,七公主她——」
「拖出去!」晏玄景震怒,「簡直一派胡言!」
御前侍衛進殿,安榮還想喊冤,侍衛得了方懷安眼神示意,直接捂著他將他往外拖去。
方懷安惴惴不安站在一旁,不停地擦拭著額頭冷汗。
這些個大臣難道一點臉色都不會看嗎?
皇上也想處置七公主啊。
七公主不但手段殘暴,以下犯上,甚至敢給皇上下毒。
百死不足贖其罪。
可皇上偏偏又不能處置七公主,否則只怕連命都保不住。
「各位大人還是先回去吧。」方懷安走上前,耐心地勸說,「皇上有皇上的考量,七公主遠離故國七年,在西陵受了不少委屈,回來之後難免有些情緒,而且當年七公主以一己之身平息兩國戰爭,算是大功之人。皇上若在這個時候處置七公主,未免讓天下人覺得皇上過河拆橋,不念兄妹之情。」
顧御史憤憤:「難道仗著那點功勞,就任由七公主無法無天,肆意妄為?」
「七公主固然有功,可武陽侯也是齊國侯爵,手握兵權,七公主回來第二天就將他打傷,如此行為未免寒了將士們的心。」
晏玄景不發一語,眉眼籠著一層陰霾。
奏摺看不下去,又不能處置晏九黎,眼前這幾人還不依不饒。
他心情簡直糟糕到了極點。
可他還是按捺著情緒,沉聲開口:「諸位愛卿先回去,朕明日會跟九黎好好談談,一定讓她去武陽侯府走一趟,親自跟武陽侯賠罪。」
此言一出,顧御史心頭微沉,不動聲色地轉頭看向唐蕭然。
兩人心裡都已明白,皇上是不打算治罪晏九黎了。
可是為什麼?
七公主不就一個公主嗎?
皇上到底有什麼顧忌?
「方懷安。」晏玄景顯然不想繼續待下去,起身往外走去,「擺駕甘泉宮。」
方懷安連忙跟上,並高聲喊道:「皇上有旨,擺駕甘泉宮!」
甘泉宮裡住的主子是顧貴妃。
皇帝這些年一直寵她,一是因為武陽侯深得聖寵,二是因為顧貴妃可以牽制皇后,三來則是因為顧貴妃對皇帝一片真心,是後宮唯一一個不因他的身份地位,只愛著他這個人的女子。
晏玄景很享受這種被人真心對待的感覺。
可是顧貴妃今天受了委屈。
顧雲琰被打傷,他不但沒給晏九黎懲罰,反而封她做了鎮國長公主,顧貴妃心裡的憋屈他是知道的,只能親自過來安撫。
抵達甘泉宮時,顧貴妃正帶著眾宮人走出來,恭敬迎接聖駕。
「臣妾參見皇上。」
顧貴妃正要跪下去時,晏玄景及時拉著她的手:「愛妃不用多禮。」
「皇上。」顧貴妃低著頭,眼眶紅紅的,顯然剛哭過一場,「臣妾心裡難受。」
「朕知道,委屈你了。」晏玄景握著她的手轉身進門,一起走到羅漢榻前坐下,「朕明白愛妃受了委屈,只是今天這件事,朕有自己的苦衷,還望愛妃能體諒。」
顧貴妃抿著唇,聲音哽咽:「臣妾受點委屈不算什麼,可七公主說只要她不取消婚約,雲琰就不能成親。皇上,雲琰已經二十六歲了,難道真要一輩子受制於這樁婚約?」
說到最後,眼淚忍不住簌簌而下:「不是臣妾嫌棄七公主,臣妾也知道她這些年的苦楚,可是……可是她的苦楚不是雲琰造成的,罪魁禍首是西陵皇族,而且……而且七公主不潔的事情天下皆知,臣妾不想讓雲琰受人恥笑,這有錯嗎?」
晏玄景抿唇沉默片刻,鄭重做下承諾:「愛妃放心,朕不會讓顧家蒙羞,也不會委屈了武陽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