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和拔釘子有什麼關係?」
洛業給自己辦了出院手續,事實上她本來就沒什麼事情,身體上相當健康,在最後的十字架幻覺被吐出來前,她的身體被再生完全。
精神上的打擊比身體要強烈得多,所以這幾天完全就是想賴在醫院打發心情。
此時,她正在一家書店裡,身上依舊是顯眼的鮮紅大衣,只是和之前的款式不太一樣而已,手上拿著幾本《庫庫漫》。
「給我的二號機帶慰問品,她想追漫畫了,求了我好幾天呢。」她肩膀上的麻雀鳥喙輕動說道。
「你有幾個身體?」
「嚴格來說三個,自認為兩個,那個備用的不敢恭維。說起來本來想發展你成三號機的,但姑且有點下不了手了。」鄭反一副遺憾、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讓洛業莫名火大。
但她現在還是提不起脾氣,一下子就懦了。
「所以這和拔釘子有什麼關係?」
「我不高興就不告訴你。」鄭反拍拍翅膀。
「唉。」洛業拿著漫畫準備去結帳,忽然瞥見了旁邊的《禁忌魔人塔布設定集》,頓時走不動了。
「是最近的辛格王的設定集啊,不錯欸。」鄭反道,顯然這幾天是補過番了。
洛業嘀咕道:「又是辛格王……」
「這種事情都這麼記仇的嗎?」鄭反也想起來她被小孩子無意之間氣到的事情。
「達布毆永遠是最經典的。」
「那系列難道不出新的了嗎?這樣子下個達布毆什麼時候才來啊。」
「下個不出來也無所謂,只要達布毆是最好的就行了……」說著,洛業就呆愣了。
「達布毆腦殘粉鬧麻了。」鄭反無語地吐槽道。
「抱歉……」
「啊?」這次輪到鄭反被嚇到了,「你突然道什麼歉?」
「也有人是不喜歡達布毆的啊。」洛業輕聲道。
鄭反:「姐們你誰?」
洛業搖搖頭,伸手拿了一本辛格王的設定集,去結帳了。
提著一大袋子的書離開書店。
鄭反看著白色城區的街道,如果說希希柯柯的白天給鄭反一種日常和平的既視感的話,那白色城區毫無疑問就是真正的日常。
比起妥協性的隱藏,白色的世界是真正的「一塵不染」。
和印象中的現代都市,一模一樣,恍惚間像是看到了過去的世界。沒有奇奇怪怪的黑幫,沒有胡亂遊走的事務所人。
城市秩序良好,經過商業街時那種繁華的感覺更是撲面而來。
「真和平啊,和平得不需要任何過於突出的色彩。」洛業一身鮮紅在這裡看起來很是顯眼,不過大多數人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是我會欣賞但不會去享受的地方。」鄭反道。
洛業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是怎麼長成這樣的?在你的記憶里……」
「大部分人長歪的緣由,無外乎原生家庭、學校這麼點事情,不過我也可能是天生的惡種。比起我怎麼長成這樣,你又是怎麼長成這樣的?」鄭反把話題拋給了洛業。
「我家是暴力世界遷來大都的,某代的能人結合兩邊的力量研究出了能強行掌控幻覺的幻覺術,然後引來了腥風血雨。最後落得殘枝敗葉四處隱藏,同時為了復仇復興,對僅存的後代不斷採取最嚴苛的鞭策和實驗。」
洛業隨意地講述著仿佛與自己不相干的事情:「然後我是最後活下來的,就回過頭把剩下的人也殺光了,不過貌似還有幾支逃回暴力世界去了,我不太清楚。我身上的幻覺術被黑色世界的一個幻覺改變,從一門生疏的技術變成了刻在身上的一種天賦般的東西。」
「自那之後,我大概就瘋了吧。」
聽完,鄭反道:「好吧,依舊是沒什麼新意的故事。」
「是沒什麼新意,大都里隨便挑個落魄貴族,除了幻覺術的部分以外或許都和我差不多吧。」洛業也不禁失笑。
隨後,笑容又收斂起來:「比起我這種『人造品』,一琳要天然得多。雖然地震的事情對她的影響也很大就是了。總之,比我可怕多了。」
說著不由得揉了揉肚子。
「那倒確實。」鄭反在這一點上不得不和洛業達成共識。
旋即又道:「如果把釘子拔出來,你還會妨礙她嗎?」
「只要你還在的話,那就沒得妨礙了。」洛業沒怎麼思考地回答。
「也就是說還想?果然只是迫於淫威啊。」鄭反直言道,「你的那套邏輯只有傻逼才用在想要真心相待的朋友身上。」
「確實吧……不過我現在想的不是這個。」洛業搖頭道。
「因為和你幾次交手,我更確認了你是非常了不得的怪物這件事,說實話某種意義上反而讓我更加焦慮了,很擔心一琳未來會在和你的相處下變成什麼樣子。」
「哼哼,『老母親』的思維習慣改不掉了是吧。」鄭反發出意義不明的笑聲。
「不過,另一方面,我也釋懷了。不論我有沒有輸,是否真的感到歉意,我也沒有理由再干涉你們了。」洛業又補充道。
鄭反意外:「怎麼說?」
「你選擇了一琳吧。」
「噢,這個啊。」
「我的白淨之矛可以一瞬間斬斷所有非現實側的存在與現實的聯繫,雖然當初我對自己很自信能掌控所有,但冥冥之中大概還是有著不安讓我準備了這麼一套東西作為撒手鐧。」洛業道。
「打不過就除外是吧?」鄭反道。
洛業沒理會打岔,繼續道:「哪怕是已經在現實有了聯繫的幻覺也能被輕易打回去。而在空無所依的情況下,黑色世界深處對幻覺的影響大於現實。」
「還有這種事?」雖然鄭反知道是真的。
「不知道具體原因,可能就和『家』一樣的感覺吧。總之,無論你的智能如何,吸引力擺在那裡,我想不到你回來的理由。但你確實在一琳被我……弄得很難過的時候回來了。」洛業嘆道。
「比起一片漆黑那還是哭啼啼的美少女更吸引人啊,很簡單的選擇。」鄭反口花花地胡扯。
「哈哈。」洛業被逗笑了一下,但隨後又有些愧疚和失落地低下頭。
「幻覺不可信,但那天……對於一琳而言,你比我可信得多。輸給幻覺,輸給準備多時的林一琳,地動會的情報沒拿到多少,還錯過了那個可能的兇手……徹徹底底的失敗。」洛業緩緩道。
「你知道就好。」鄭反落井下石。
洛業不在乎這點挖苦了,問道:「只要一琳還『有趣』,那你就不拋棄她,不會徹底占據她,沒錯吧?」
「只要她確實還有趣。」鄭反回答。
洛業點點頭,輕笑道:「那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她肯定不會無聊的。」
說完,她來到了自己的跑車旁:「我幫你把這些東西送到指定位置吧,我自己需要時間休整一下,思考一些東西。」
「釘子……」
「幻覺都被你們打包帶走了,幻覺術回來了又有什麼用呢,之後再說吧。」洛業卻異常地灑脫。
「這倒也是,那些糯米糰子我吃了幾個,怪難吃的。」鄭反道。
「對它們好一點啊,和你戰鬥的時候備用擋刀的都差不多用完了,剩下的可都是我的老夥計了。」洛業無奈道。
「呵呵。」鄭反不置可否,道:「裝個屁,你是不敢來找二進位小妹要東西吧?」
被一語道破,洛業一頭撞在方向盤上,悶聲道:「一個幻覺這麼會看人幹什麼?」
「她氣消了。」鄭反道,「雖然她睚眥必報,手段狠辣,但她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可愛捏。」
「我知道。」洛業道,「我還不了解她麼。正是因為這樣才麻煩啊……」
「矯情個屁。」鄭反嘴巴不怎麼幹淨,「那這釘子你是拔還是不拔了?不拔就算了,二進位小妹叫我來的,你不要算了,省得我麻煩。」
「不了。」
「行,算你能逞強。」鄭反張開翅膀在她頭頂盤旋。
「那麼話又說回來,那根釘子的時限其實只有一個小時而已。」
洛業一愣:「啊?」
「二進位小妹的原話:幻覺術本身就很複雜,是高深的技術,被異化後刻在身體上的更是難上加難,哪有那麼簡單就破解的?不過加了點詛咒和致幻成分在裡面,如果某人放不下的話,大概永遠也感受不到吧。」
鄭反模仿了林一琳的聲線轉述。
洛業抬頭看著盤旋的黑麻雀,一時間眼神都「智慧」了起來。
她……她被林一琳耍了?!
「那麼送貨的事情就麻煩你了,送到地方了之後不要亂找人,放下東西就走。我的二號機膽子很小,不要嚇著她。」
「那是什么小動物嗎?」洛業回神下意識吐槽。
「是個殺人魔,不過可能沒什麼差別,那麼就告辭了。」說完,黑麻雀徑直離去,恰好一群麻雀飛過,鄭反混入其中。
沒一會兒,作為體色差異巨大的外來者,鄭反遭到了其他麻雀的攻擊!
黑麻雀嘰嘰喳喳得,罵得很難聽。
怒而殺出重圍,卻又因為白色世界的限制,戰鬥力僅此而已,頂多是個麻雀里的黑神話,做不了更多,最後只能灰溜溜地飛走了。
洛業看得沒繃住,忍不住笑出聲。
隨後笑容緩緩撫平。
……
「我不想一個人出去,我要你陪我出去啊!」女孩的吶喊撕心裂肺,身上的黑色紋路伴隨著劇痛滲入軀體,眼前的漩渦在偌大的黑色洪流中愈加模糊。
「呵呵,要知道我只是個幻覺,幻覺不可信喲。」
那是那個東西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句話。
……
發呆了好一會兒,她拿出了手機。
下次來記得提前打電話……
耳邊迴響起之前林一琳對她說過的話。
她好像還真沒怎麼好好地和林一琳打過電話……
長長呼出一口氣,在通訊錄中找出林一琳的號碼,撥號。
秒接。
「餵?」
「喂,喂,嗯……一琳,我出院了。」
「哦。」
「嗯……我晚上能去你家吃飯嗎?」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