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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黛玉:師兄竟是個妙人

2024-12-15 14:46:35 作者: 煙柳畫橋
  「虹兒,如何,見了這許多的黃白之物心有所感?」

  薛虹隨手從裡面抓起來一塊銀錠扔了扔又撇回箱子裡:「回老師,若要說感想嘛……肯定是有的,弟子遠做不到聖人無名的境界。

  財嘛自然也愛,但只有屬於自己的東西,喜愛才是有意義,喜歡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終歸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徒增煩惱罷了。」

  林如海點了點頭:「嗯,不錯。為師收下這些贓銀,也是在向整個揚州的富商們透露著一些消息。

  以前的我自命清高,卻又沒有勇氣去理清這條條絲線。以至於不上不下,反而……

  現如今我既然收了這銀子,既是讓他們放心,更是一個表態。若我不收這銀子,他們必生警覺。

  況且,如今京里陛下可是來了信,要我替他從這群鹽商身上,暫且找補回來一筆。

  想來,只待陛下正式的詔書一到,這江南必定生亂。

  到那時,他們便無暇顧及其他,金陵那邊的壓力,自然也會小很多。」

  「老師,這一次恐怕總計能換得千餘萬兩吧?」

  林如海臉色有些低沉:「莫說千萬,就是再翻一倍,恐怕也是杯水車薪吶。

  北地蒙古後金近些年都不太安穩,海上東瀛流寇作亂,更有弗朗基等後起之夷國。

  又恰逢連年天災,朝廷如今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

  年初是山東賑災,便調了二百萬兩銀子。再加上鞏固黃河水利、修繕太上皇的陵寢,一年工部所需費用,便有千萬。

  如今為了省錢,陛下更是將自己的陵寢縮減到了原本三分之一的規模。身上的龍袍,也已經有三年不曾換過新的了。

  唉!我林如海枉為人臣,愧對陛下啊!」

  薛虹一邊安慰著林如海,一邊對如今的隆慶帝升起了一點期待。

  至少從自家老師口中聽到的隆慶帝,是一個勵精圖治,有中興之相的皇帝。

  可如今這大明,靠一個明君就想從膏肓之間救回來,可真是千難萬難吶!

  ……

  運河之上,船隻之內。黛玉小小的身影委委屈屈的蜷縮在船艙中的床上,一顆心仿佛也隨著一陣陣波濤碎了。

  她很聰明,可以清楚的感覺的到自己爹爹的擔憂,和將她送走的苦心。

  一張梨花帶雨的臉上,雙眸早就哭的通紅,看的周圍的婆子丫鬟們心疼。

  最後還是林府的老牌婆子,黛玉的奶娘艾婆婆上前柔聲細語的勸道:「小姐,老婆子知道你孝順,但你更要明白老爺的苦心吶。

  更何況老爺不是說了,這次去只當是替夫人盡一盡孝心,見一見老太君。只當做是去外祖母家頑。」

  可黛玉依舊是眼眶含淚,輕咬嘴唇,不讓眼淚落下來。

  艾婆婆更心疼的肝都在顫,這可是自己從小看到大,如同玻璃珠子一樣的小姐啊。

  「小姐,平日裡你最是聰慧,可這一次,你就沒有老婆子我眼睛精了。」

  艾婆婆說過後,故意停頓了一瞬間,看看勾沒勾起黛玉的興趣。

  黛玉再聰慧,到底如今年紀不大,歪了歪小腦袋,疑惑的看向艾婆婆。


  「小姐,前些日子璉二爺剛剛過來的時候,老爺的精氣神和最近可明顯不同。

  原定著去了京中,也不曾提過歸期。可如今卻只道是讓姑娘去外祖母家頑,這兩者之間的差距,可大了去了。

  所以我的好姑娘,可莫在哭了,小心身子呀!」

  黛玉終於止住了噼里啪啦的淚水,隨即讓丫鬟去她的行李中取本書過來,只當作解悶。

  丫鬟見自家小姐終於收了淚水,自然歡喜,於是來到行李中千挑萬選,心中想著:可千萬不能再拿了什麼傷春悲秋的詩詞,惹的自家小姐再哭了。

  丫鬟左挑挑,右選選,怎麼看都不太合適。

  忽然發現行李中有一本書,夾在兩本標註為養生書冊中間,名喚東周列國志,看起來應該是古史一流的小說。

  丫鬟記得這書,貌似是自家老爺的弟子,薛少爺送的。

  丫鬟便拿了這書,呈給了黛玉。

  黛玉拿到書後,黛眉微蹙似有疑惑,丫鬟立刻開口:「回小姐,這書是夾在薛少爺送的兩本養生書冊內的。」

  黛玉瞭然的點了點頭,翻開第一頁。

  詞曰: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後商周……

  黛玉只一翻,便看的入了神起來。

  這本是薛虹閒暇之時,為了鍛鍊小楷所寫,後見黛玉心思敏感,易傷春悲秋,所以將這本書也夾在養生的書中,一併送了出來。

  一頁紙薄,載風霜百世,生死不過數個名字。一頁紙厚,歷浮沉世事,千古丹心尤是。

  人這一輩子傷心那點事,無非情愛名利生死。

  但歷史讀多了就會發現,你難過的那點事,放在宏觀上,屁都算不上!

  你委屈,有人比你更委屈!你倒霉,有人比你還倒霉!

  掉茅坑裡淹死的皇帝,聽說過沒有?

  吹牛逼吹多了,自己真信了,找熊單挑被拍死的聽說過沒有?

  還有六味地黃丸,探花皇帝,你就看吧,一看一個不吱聲。

  你聽過的,沒聽過的,想過的,沒想過的荒唐事,歷史上都發生過。

  而薛虹畢竟來此世已有近二十年,這一世有走馬觀碑之能不假,但上輩子沒有啊!!

  書是看了不少,但也只能記得大概。

  所以這本東周列國,算是薛虹這一世看了史書後的刪改版,肯定是和原版有細微出入的。

  書捧在手上,黛玉不知不覺間便看的入了神,一頁書竟然要反覆琢磨,來回看上好幾遍。

  似乎在想,如果書中之人換做是她,又該如何是好。

  河上漣漪陣陣,日幕西斜,一群野鴨在蘆葦盪中嬉戲打鬧,那天邊的金邊也漸漸暗淡了下去。

  船艙內,艾婆婆見天色昏暗,便上前勸道:「小姐還是休息一下吧,太陽已經落山了,船倉中又暗淡,恐傷了眼睛不美。」

  這時黛玉才抬起頭,默默的記下了看到哪裡,然後輕輕的合上書頁,戀戀不捨的放下:「我原道我的這位師兄年紀輕輕便考上了舉人,必是個一心鑽研八股經義的,不想竟也是個妙人。

  這書育教於史,鞭辟入理,非熟讀史書之人不能作。真是可惜……」


  「小姐,可惜什麼?」

  「自然是可惜此前未能與師兄親自討教。」

  看過書後,黛玉突然萌生一種,眼前之事也不過如此的感覺,一時間心懷大闊,竟是這一月多以來從未有過的舒心。

  以至於原本蒼白如同玉質一樣的臉蛋上,漸漸浮現了一絲正常的血色。

  艾婆婆看在眼裡樂在心裡,開心的和什麼似的:「哎呦,阿彌陀佛,怪不得人家都說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聞呢。

  這一本書就能讓小姐解開心結,可見咱們的這位少爺,也是個有能耐的。

  想必所贈的兩本書必定也是不凡,不若小姐有時間看上一看。」

  黛玉乖巧的點了點頭,想著等下了船,一定要寫封信向師兄道謝,謝師兄的這份心意。

  與此同時,傷感褪去後,黛玉心中多出了幾分正常小女孩的心理與擔憂。

  自己的外祖母會是什麼樣子的呢?她會不會喜歡自己呢?

  ……

  另一處船艙內,賈璉看了府上傳來的信,心煩的拍了拍桌子。

  「家產家產!姑父還在呢!我怎麼知道林姑父家有多少家產!真要傳出去,豈不是叫人心寒吶!」

  賈璉一雙桃花眼中滿是不耐煩,只因這已經是賈府不知道第幾封信了。

  賈璉將信紙放在蠟燭上點了,任其在手上燒了大半,而後開窗直接扔了出去。

  賈璉心中也愁啊!這讓他回去,怎麼回話?

  難道說:別想了,煮熟的鴨子飛了?人家姑父找了個關門弟子,衣缽傳人?

  在這年頭,有的時候衣缽傳人比親兒子還要重要呢!

  在賈璉看來,這林家的家業,能不能落到黛玉身上,還是兩說。

  最後賈璉輕輕一嘆:「只希望別撕破臉皮,刮連著黛玉表妹。小小年紀便沒了娘……唉!

  待回家後和鳳姐說一聲罷!可不能幹那天打雷劈的缺德事。唉!」

  ……

  「嗯,派去碼頭的人,可回了信來?璉兒和我的玉兒可到了?」

  羅漢榻上,賈母半躺在上面,一旁是鴛鴦手持象牙鎏金玉柄團扇扇風。

  並著四五個小丫鬟垂腿的垂腿,揉肩的揉肩,榻前還跪著兩個丫鬟,各捧著一盤點心侍奉著。

  「回老太太的話,依著璉二爺的信,今兒個就應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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