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上旬,太子自開封還朝,一併被用囚車帶回來打入天牢的還是數名地方要員。以及抄家所獲銀兩財物。
加起來也才不過二百多萬兩銀子,還有一些字畫、玉件等物。
至於糧食、絹帛、棉布等次一等的布匹,還有牛馬等牲畜,則是被太子直接在開封用於救濟難民。
而被沒收的田產,太子則是挑選其中未被大水淹沒的,重新歸納統計,劃給受災的開封百姓,並從官府撥付給了足夠的糧子,讓他們來年就能耕種。
太子下敕,河南受災範圍內的百姓,免除賦稅三年,若有戰事,也僅是征賦不得加稅。
太子還京後第二天,薛虹的職位就從幹了一年的翰林院調任至詹士府,兼任從六品贊善一職,仍舊保留修撰職位,負責傳令、諷諫、禮儀、傳授經典文學書籍。
詹士府主官們的職位一般是由禮部和翰林院的人員兼任的。
看似只是平調加了一個職位而已,但實際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空出來正六品的詹士府府丞就是給薛虹預備的職位,只不過年底了,不好大動,所以這才拖著。
等年底吏部政績考核評定後,明年年初,人家薛虹就是:小母雞下雞蛋——人家升了。
一年的時間,就從正七品直升正六品,已經算是非常快了!
更何況詹士府這個機構的特殊性,就決定了在這裡面任職的,屬於太子的心腹。
當今太子德才兼備,又深受隆慶帝喜愛,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太子未來繼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而這個時候進去詹士府的官員,就算是淺邸之臣,從龍之功,是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位置。
鍾粹宮內,太子與薛虹對坐而弈下六博。以擲骰子,行走棋子步數判斷輸贏。
昔日大名鼎鼎的號稱無人可勝的大漢棋聖砸死吳王世子,玩的就是這東西。
「景瑜,你雖布局謹慎,可這運氣卻著實算不得好。」
一局下罷,太子抬起頭看向對面的薛虹。
薛虹灑脫一笑:「殿下說笑了,論氣運之盛,下官又怎麼能和殿下相比較?
有道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大多數時候,決定棋局輸贏的,恰恰就是這運氣。
在下輸的心服口服。」
太子將手中的梟棋一扔,起身向屋外走去,薛虹也跟在後面。
「走吧,如今也到了年底,該是給宗親們發放奉養的時候了,景瑜可否隨孤到內務府一趟?」
「敢不從命,請。」
二人出了東宮後,一路直奔皇宮西南角的內務府。
本朝東六宮為太子淺邸,太子本人一般居住於鍾粹宮內。
路過奉先殿,再穿過隆宗門,最後路過造辦處,終於來到了內務府。
到了內務府後,薛虹放眼望去,只見一匹匹上等的絹帛、絲綢被雜役們從庫房中搬出,裝上馬車然後運出內務府。
除了絲綢絹帛外、還有碳、碧梗米、以及一些下面上貢的野味等等。
一名太監正在手持帳冊,不斷核對著數目。
「動作都麻利點兒,年底了,等這一批的東西運出去,咱們還有別的事呢!
唉!我說你小子在那發什麼愣呢,眼睛裡得有活兒啊!!」
就薛虹到這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已經親眼看見運出去十幾車的東西。
太子帶著薛虹進了內務府的庫房內,負責看管的太監見太子蒞臨,連忙放下手中的帳冊行禮。
「老奴見過太子!」
「平身吧,孤只不過是過來瞧瞧,你們繼續忙你們的就是。」
「是。」
薛虹向內務府的庫房內望去,只見此時偌大的庫房已經空下來了大半。
兩人也只是轉了轉,就走了出來,回到了鍾粹宮內。
太子似笑非笑的看著院子裡的一棵枝條繁茂的樹,開口道:「那些東西都是用來賞賜京中功勳之後,還有孤的宗親王叔府上的。景瑜,你有何感想?」
薛虹沉吟片刻,拱手道:「臣愚鈍,請太子見諒。」
太子當即笑了出來,拍了拍薛虹的臂膀:「父皇說你是個膽大包天的,怎麼這會倒謹慎起來了?嗯?
你不覺得這樹……枝葉太茂盛了嗎?再這樣下去,這棵樹恐怕就要被自己的枝葉給壓塌了啊……
孤是準備和父皇商議修剪修剪的。」
薛虹問言,也借著樹的話題開口道:「殿下,修剪樹枝也是一門學問,不可急於一時。
老話講冬鋸春剪,長歪了的喧賓奪主的枝條要及時的鋸掉,以免枝強幹弱,反而毀了樹的生機。
可那些細微的枝葉的修剪,就不是能夠快刀斬亂麻的了,要徐徐圖之,以免傷了樹的本身。」
太子聞言撫掌笑道:「不愧是傳聞中涉獵甚廣的薛探花,想不到就連種樹的學問竟也通曉。」
「殿下謬讚了,下官出身田畝之間,以耕讀為本,雖不及父母之辛勤,亦不善耕種,卻也耳濡目染了解一二。
況且下官只不過提了一個建議,這樹具體如何去剪,還是要看陛下和殿下身為樹的主人的意願了。」
……
出了東宮後,太子將府上的一卷東坡作畫、米芾題詩的畫卷作為賞賜。
畫卷上也有大大小小十幾個收藏印章蓋在角落不顯眼的位置。其中也有隆慶帝和太子的私印。
很顯然,這些藏主很有品味,沒有像章總一樣胡亂蓋。
薛虹謝恩後便坐上馬車回府。
「太子殿下也是位有心氣有遠見的啊!老朱家這是祖墳冒青煙了??」
剛剛太子說的種樹可不是真的在說樹。
否則修剪一棵樹還要隆慶帝點頭,那不是扯淡呢嘛!
很明顯,太子是對當今大明宗室枝繁葉茂的情況有了預警,有心出手治理修剪了。
本朝現如今親王三十三位,郡王足足有二百多位,這裡面除了四大異姓王是軍功所封,其餘諸王全部都是宗室。
本朝規定,因功封爵者,世襲三代後方降等襲爵,但也可以累功復爵。比從無到有積累爵位要容易的多。
比如賈赦,只要他的功勞到位,考封也沒問題,就可以直接恢復國公的爵位。
而皇室宗親就更蓋了帽了,長子嫡子世襲罔替,餘子降級一等。
好傢夥,按照這個規矩您就來吧!!
但凡老朱家前面幾個皇帝能生點,現在親王、郡王的數量還能翻倍!
但好在除了現在的太上皇外,本朝太祖和太宗、世祖三人,子嗣都不算多。
就屬當今太上皇牛逼,除了早些年爭位內訌死的那些個兒子,不算隆慶帝本人,活著的還有五個!
就連死的那些兒子,太上皇也都將他們的兒子一一也封了親王。
就連被廢為庶人的先太子,最後也給了個義忠親王的爵位。
現在看起來,大明還是能承受的住,可要是再過個三五代皇帝……
本朝親王年俸祿:米一萬五千石、錢一萬五千貫、錦二十匹、紵絲二百匹、紗羅各一百匹、絹三百匹、冬夏布各一千匹、綿二千兩、鹽二千引、茶一千斤,馬匹草料月支五十匹。
就現在這個制度,太子年底算帳那是一算一個不吱聲啊!誰能養的起啊!!
所以太子看出來了弊端,有心改革很好。
可就怕好心辦壞事,弄巧成拙,所以薛虹才委婉勸諫要徐徐圖之,不到萬不得已不能一刀切。
回了林府後,黛玉一如既往的等在後廳里,見到薛虹回來便迎了上去。
「師兄……咦?師兄手中拿著的是什麼?」
薛虹上前忍不住輕拍了拍黛玉的小腦袋,將手中的畫卷遞了過去。
黛玉晃了晃腦袋,將薛虹的大手弄了下去,然後展開畫卷一看:「這是……東坡先生和襄陽漫士的真跡!
這個印章是……」
「師妹,喜歡嗎?歸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