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看到朱元璋如此自信，還是打陳友諒的時候。
李善長不由好奇：「陛下，可否讓臣近前一觀？」
「當然可以，」朱元璋手握稻種，招呼群臣，「都過來看，看出名堂朕重重有賞。」
李善長、徐達等人全部圍上來。
稻種投影的資料很詳細，專業性非常強。
「雄株」、「雌株」、「顯性/隱性基因」等專業詞彙，自認為博學的李善長看了都抓瞎。
徐達更看不明白。
手肘輕捅李善長，「韓國公，上面寫的啥？」
「咳咳。」
李善長輕咳兩聲，故作高深說道：「此物仙人所賜，可稱天書，凡夫俗子豈能看懂。」
死鴨子嘴硬。
徐達撇了撇嘴，乾脆問朱元璋：「陛下，仙人為什麼不賜下成品？省得我們研究。」
朱元璋也要想成品。
問題是沒開出來。
只能打腫臉充胖子，「授人以魚不如授之以漁，仙人相信大明可以研究出來。」
李善長反應很快，剛爬起來沒多久又跪下來。
「臣年事已高，早該退位讓賢，自請主持雜交水稻研究，為陛下、為大明發揮餘熱。」
臥槽！好快！
文武百官懊惱不已。
慢了李善長一步！
朱元璋眼睛微微一眯，暗道李善長眼光毒辣。
主持研究雜交水稻，功在千秋。
李善長功勞已經很大，還想研究雜交水稻，他想幹啥？嫌國公不夠，想封聖啊！
朱元璋當然不會允許，眼中閃過寒意，「姜尚七十二出山，你覺得自己年紀大嗎？」
李善長急忙搖頭，「臣還能再為陛下效力幾年。」
再不敢提主持研究雜交水稻。
朱元璋滿意點頭，說道：「趁今天這個機會，朕說一件事，關於更改宗室之法。」
一下從雜交水稻，跳到宗室之法，跨度太大。
文武百官豎起耳朵，好奇這兩件事有什麼聯繫。
「更改宗室之法，朝廷不再承擔宗室開支，宗室必須自食其力，朕不養廢物。」
「陛下英明！」
文武百官齊聲稱頌。
稱頌聲絕對發自內心。
尤其郭允道，流下激動的淚水。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身為戶部尚書，他最清楚宗室開支有多大。
不再承擔宗室開支，戶部財政壓力將會小很多。
然而，驚喜還未結束。
只聽朱元璋接著說道：
「藩王后代，必須接受考核方可承襲爵位，如果後代都不合格，爵位收歸朝廷。」
「陛下英明。」
文武百官再次歡呼。
朱元璋嘴角抽搐，心中膩歪的不行，但該說的還要說。
「關於雜交水稻研究，朕會召集在外的藩王回京，讓他們把技術資料帶回封地。
由各地藩王帶頭，舉全國之力研究雜交水稻。
當然了，京城需要有一個統籌機構，朕打算籌備水稻司，讓老四進去學習種地。」
話說完，冷場了片刻。
老四？
好像是朱棣。
把朱棣叫回來種地，官員們感受到朱元璋決心。
「陛下英明。」
徐達帶領武將表態。
李善長等文官慢了半拍，半推半就喊了聲「英明」。
朱元璋下令：「徐達，你出鎮北平。」
「是。」
徐達抱拳領命。
「最後，朕宣布一件事。」
朱元璋眼神示意朱標。
朱標站到台階上。
「即日起，太子監國，朝廷大事由太子一言而決，無需再向朕通報。」
朱元璋深沉的聲音在殿內迴蕩。
對此，沒人有意見。
也沒有人說話。
這時候喊一句「陛下英明」，顯然不合時宜。
多說多錯，不如不說。
「交給你了，咱累了。」
朱元璋拍拍朱標肩膀，坐到龍椅上看朱標表現。
朱標開始發號施令。
「李善長，著中書省擬旨，召藩王入京。」
「是。」
「再擬一道旨意，號召精通農學之人入京，有真才實學者，授予官位入水稻司。」
「是。」
「郭允道，戶部撥款。」
「工部左侍郎，調集工匠……」
一條條指令有條不紊發出，在場官員人人有任務。
朱元璋靠著龍椅，看著朱標挺拔的背影，露出欣慰笑容。
不多時，朱標分配完任務。
「各位這些天辛苦了，放假回去休整一日。」
「謝太子殿下。」
「退朝。」
隨著朱標一揮手，文武百官有序退出奉天殿。
「老四他們要是都和你一樣，咱就省心了。」朱元璋嘆了口氣，目光極其複雜。
「會不會太過分了？」朱標有些不忍，「突然切斷藩王經濟來源，恐怕支撐不下去。」
朱元璋咬牙切齒：
「咱給了他們後路，支撐不起開銷的，就老老實實種地，咱老朱家不要廢物。」
「唉。」
朱標也嘆了口氣，「老四那裡怎麼說？」
「用這個說。」
朱元璋亮出拳頭。
「父皇，不至於。」
「想想靖難之役，想想叫門天子，想想『人吃人』，全是老四和他後代做的孽。」
「帶我一個！」
……
時近黃昏。
應天府，皇城外。
一駕馬車緩緩駛來。
「皇城重地，來者止步，無詔不得入內。」
守城禁軍攔住馬車。
見此情形，車夫下車，客氣拱手微微一笑：
「燕王朱棣，奉詔回京，請通報陛下一聲。」
「請燕王稍等。」
一名禁軍趕緊進去通報。
片刻後折返回來。
朱棣一家獲准入宮，在宦官帶領下駕車去乾清宮。
馬車內探出兩個小腦袋。
朱高熾、朱高煦兩兄弟好奇打量皇城。
徐氏掀開帘子問：「殿下穿成這樣合適嗎？」
只見朱棣一身青衣，樸素的不像個王爺。
「母后從小就教導我們兄弟要節儉，再說母親大病初癒，我穿得太華麗不合適。」
正說著話，乾清宮到了。
徐氏挺著大肚子，牽著朱高熾、朱高煦下車。
朱棣扶著徐氏。
一家人走進乾清宮。
一進門，就看到馬皇后擠眉弄眼。
「母后，您……」
朱棣正要開口。
朱元璋打斷他，吩咐馬皇后：
「老四媳婦有孕在身，你帶她們母子到後面去，待會嚇到她們就不好了。」
馬皇后給了朱棣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帶著徐氏和朱高熾、朱高煦到後面暫避鋒芒。
「老四，你過來。」
朱元璋朝朱棣招招手，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朱棣打了個冷顫。
小時候，每次父皇要打人，都是這副表情。
「那個……我尿急。」
丟下一句話，朱棣拔腿就跑。
「兔崽子敢跑！」
朱元璋拔出寶劍追了上去。
「站住，別跑。」
「父皇，你先把劍放下。」
「你先站住。」
「你先把劍放下。」
……
慈父手中劍，遊子身上劈。
朱元璋提劍狂追，朱棣撒丫子狂奔。
但朱元璋上了年紀，跑不過年富力強的朱棣。
兩人距離越拉越大。
朱棣剛鬆一口氣，只聽後面朱元璋大吼一聲：
「來人，把神馬推過來。」
然後，朱棣就看到朱元璋騎著自行車，手提寶劍追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