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循聽到聲音抬頭看去。
日後名垂青史的于少保，此時已經年過五十，兩鬢含霜，但精神矍鑠，腳步如飛。
于謙穿過跪拜的人群，一路衝到朱元璋面前。
手捧一本卷宗，大聲道：
「既為太祖皇帝，必定嫉惡如仇。
于謙這裡有卷宗一份，記錄了王振這些年罪行，王振乃國之奸賊，請太祖皇帝決斷。」
一石激起千層浪。
誰也沒想到，于謙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向王振發難。
朱元璋打開卷宗。
卷宗詳細記錄王振結黨營私、殘害忠良、貪污受賄。
每一筆記錄後後面，要麼有受害人證詞，要麼有苦主狀詞，可以說證據確鑿。
朱元璋不解：「為什麼早點上報？」
「天子寵信王振，王振在朝中權勢滔天，王侯公主稱他為翁父，大臣們認他為乾爹。
若呈上卷宗，扳不倒王振，于謙死不要緊，只怕牽連提供證詞的人。」
于謙鏗鏘有力發聲。
朱元璋聽得火冒三丈。
「認太監做乾爹，臉都不要了，你說，都有誰。」
「工部侍郎王佑，為了巴結王振剃掉鬍子，王振問他為何沒有鬍子，他說『老爺沒鬍子，兒子我怎麼敢有』，群臣爭相效仿。」
于謙指著人群中的王佑，說出王佑無恥行徑。
王佑驚恐抬頭。
那張沒有鬍鬚的臉露出來。
古人認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父母在世修剪鬚髮就是不孝，更不可能剃光鬍鬚。
朱元璋怒不可遏：
「你這樣的不孝之人，認太監做乾爹，想死嗎？」
旁邊吃橘子的劉循插嘴：
「死太便宜他了，既然想做太監那就成全他。」
「有道理，」朱元璋冷冷一笑，「拖下去閹了。」
話說完，沒人動。
維持秩序的錦衣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動。
于謙呵斥錦衣衛：
「作為錦衣衛卻不聽太祖號令，你們想謀反嗎！」
「謀反」二字嚇到錦衣衛。
隨即不敢遲疑，架著王佑直奔太監淨身的地方。
「不要啊——」
王佑慘叫聲遠遠傳來。
朱元璋依舊不解氣，讓所有大臣抬頭讓他看。
一張張沒鬍鬚的臉露出來。
「全部閹掉，就在這閹！」
朱元璋大手一揮。
錦衣衛們一擁而上，一次拖走十幾個人。
「我不要當太監。」
「太祖爺放過我吧！」
「我錯了，不要——」
時間倉促，就地閹割，來不及找手藝嫻熟的太監。
錦衣衛們親自操刀。
「咔咔咔……」
一刀刀剁下去。
悽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太殘暴了！
在場男性官員無不變色，看向提建議的劉循。
哪來的年輕人，真狠呀！
劉循無視群臣目光，往嘴裡丟了一瓣橘子。
處置完王振的「乾兒子」，朱元璋讓于謙接著說。
于謙深深看了眼劉循，然後繼續揭露王振黨羽。
「馬順、郭敬、陳官、唐童……這些人是王振心腹，被他安排在重要部門斂財。」
「全部砍了，就在這砍！」
朱元璋審都不審，一聲令下宣判這些人死刑。
「太祖爺饒命。」
「奴婢冤枉啊。」
「他不是太祖皇帝，他是妖魔……」
錦衣衛們手起刀落。
慘叫聲戛然而止。
「太祖皇帝聖明！」
痛恨王振黨羽的官員齊聲高呼。
殺伐果斷，痛恨貪官，眼前這位絕對是太祖爺！
「還有誰？」
朱元璋目視全場。
無一人敢與之對視。
于謙備受鼓舞，隱了貪官污吏這麼多年，碰到朱元璋，終於有清算他們的機會。
於是又爆出一大串名字。
在場官員有被點到名字的，朱元璋手一揮。
錦衣衛提刀就砍。
一時間，砍得人頭滾滾。
空氣中飄散著血腥味。
孫太后、錢皇后等婦人臉色煞白，胃裡翻江倒海。
僅片刻功夫，六部高官沒了三分之一，太監也死了不少。
「地方上還有布政使，通政使貪贓枉法，與王振狼狽為奸，請太祖皇帝懲治。」
最後，于謙拱手請求朱元璋。
朱元璋非常乾脆，「你寫份名單交上來，咱下旨，錦衣衛拿人，全部砍了。」
「這不合規矩。」
吏部尚書王直開口：「這需要內閣票擬，陛下批紅。」
「內閣？」
朱元璋沒聽說過，眼神求助劉循。
劉循撇撇嘴：「朱棣搞出來的東西，他是清閒了，明中後期內閣黨爭激烈，政治昏暗。」
一聽是朱棣搞出來的，朱元璋額頭青筋直跳。
「內閣成員在哪，出來，立刻票擬，咱來批紅。」
幾位閣臣彼此相顧。
有脾氣硬的表示反對：「內閣規矩不能破，只有陛下和司禮監秉筆太監能批紅。」
聞言，朱元璋氣笑了：「咱連太監都不如？」
說話間，手舉了起來。
這就要殺人了！
于謙趕緊求情：「閣老為官盡職盡責，請太祖開恩。」
官員們紛紛求情。
見此情形，朱元璋放下手，遍視群臣：「咱現在要批紅，你們還有誰反對。」
「請太祖批紅。」
官員們很從心退讓。
幾位內閣閣臣現場票擬，一致通過朱元璋決議。
朱元璋硃筆一揮。
然後吩咐錦衣衛，按照于謙交上來的名單抓人。
官員們看向于謙的目光複雜至極。
等名單出來，不知有多少人會因此人頭落地。
于謙坦然對面這些目光。
拱手又說道：「首惡王振領兵在外，臣擔心陛下受他蠱惑，若是兵敗後果不堪設想。」
「你說的不錯，」朱元璋點了點頭，「這是咱與仙人到此的原因，這一戰大明必敗。」
「仙人？」
于謙心中一怔，下意識看向劉循。
劉循咧嘴露出笑容。
于謙拱手問：「敢問這位仙……人，為何說大明此戰必敗？」
「你怎麼知道是我說的？」
「太祖存在於過去，自然不知道後世之事，唯有局外人可以，此事不難推測。」
「不愧是于謙。」
劉循讚嘆一聲，承認：「沒錯，是我說的，這一戰大明全軍覆沒，朱祁鎮被俘。」
于謙問道：「證據呢？」
劉循眉頭一挑，「我說是王振可以嗎？」
于謙愣了一下。
「如果是王振，我想應該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