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劍氣長城某處大宅門口,有位腰間懸劍的纖細少女,此時她剛收拾好身上物件,準備出門去。
白嬤嬤與納蘭爺爺站在一旁,為小姐送行。
「小姐,既是老大劍仙所言,我們也不好留你,只是此去浩然路途遙遠,你在路上可要小心行事。」
「小姐莫要惦念家中,儘管安心遠遊,少爺興許是在城頭那邊與老大劍仙待在一塊,不會有什麼事的,老奴待會兒就去一趟城頭。」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白嬤嬤又取出幾件乾淨衣衫遞給寧姚,「我大半輩子都在練拳,小姐也莫要嫌棄我手藝不好,不過這些都是上好的綢緞,穿著應該也算舒適。」
寧姚轉過身看向白嬤嬤與納蘭爺爺,心頭有些空落落的,畢竟從小就待在劍氣長城沒有離開過,而今日自己就要去那浩然天下。
聽說那處天下的景色極好,而且不像劍氣長城這邊,那裡的天上只有一輪月亮,自己要去的寶瓶洲還只是浩然天下最小的一個。
寧姚其實最想去的,是那北俱蘆洲,而也只有這個洲的劍修被劍氣長城所認可,來城頭殺妖的也最多。
寧姚就認識好幾位北俱蘆洲的劍修,甚至於有些還與自己並肩作戰過,其中不乏有戰死城頭的。
劍氣長城並不尊重修為高深的強者,這些劍修們對這些都是嗤之以鼻,但要是一位外鄉劍修前來殺妖,最後又戰死城頭,哪怕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龍門、金丹境,也會被人所敬重。
這就是劍氣長城。
「白嬤嬤,納蘭爺爺,你們保重好身體,那我走了。」
寧姚不善言辭,只留下這一句話後轉身出了門去,她將一頂帷帽戴在頭上,一拍腰間寶劍,御劍去往北邊一處與倒懸山相連接的鏡面。
……
老大劍仙茅屋外。
寧遠並不知道就在今夜,妹妹已經離開劍氣長城,對於老大劍仙讓自己半個月後再離去,他思索一番後有些明悟。
應該是出於一些顧慮,老大劍仙不想讓自己陪著寧姚一起離開,照這個細節去推算的話,有些關鍵性的事件自己就無法插手了。
比如寧姚在進入驪珠洞天之後,這段時日裡所遇到的一些事。
這些事件是很關鍵的,倘若自己陪同在她左右,就可能會出現別的意外,一條路就可能變成許多的分叉口,甚至是變成一條死路。
再加上老大劍仙算不出自己的任何東西,這就讓他的顧慮更多。
在他的心裡,寧遠要麼是個比寧姚更逆天的命定之人,要麼就是個大糞勺子、攪屎棍子。
寧姚是劍氣長城年輕人里獨一檔的存在,也是最寶貴的劍仙胚子,陳清都算不出寧遠的道路軌跡,所以就怕他真是一根攪屎棍子,並且還不受控制,自然不肯讓他陪寧姚同行。
不過目前來看的話,陳清都還是更趨向於前者,但為了保險,還是將寧遠的行程定在了半月之後。
思索良久,寧遠也將手裡的酒喝完,他倒沒什麼所謂的,畢竟他有優勢,知道許多後續的大事件,雖然一些旁枝末節記不太清了。
但妹妹此行去往驪珠洞天,肯定是能平安歸來的,那還擔心個屁,還不如擔心擔心自己,往後的路該如何走。
照寧遠估計,比妹妹晚半個月前去的話,到時候等自己抵達驪珠洞天恐怕會更晚,畢竟寧姚的修為比自己高,御劍速度自然更快。
而就在寧姚一步跨入去往倒懸山的空間鏡面的一瞬間,寧遠心頭就突兀少了什麼東西,他頓時兩眼一瞪扭頭看向老大劍仙。
「老頭兒!你不是說明天才讓寧姚走嗎?」
「我願意讓她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這裡老子說了算。」
說完,老人看都沒看寧遠一眼,站起身拿起他那小板凳轉身進了茅屋。
「那你留我在這裡做什麼?」寧遠朝著茅屋大喊,但陳清都沒有再理會他。
寧遠一路小跑準備緊隨其後跟進去,但在距離三丈遠的時候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
他想拿起帶來的那塊斬龍台砸他的茅屋,但是發現太重了,舉的起來,但丟不遠。
隨後抄起已經空空如也的酒葫蘆奮力一拋,酒葫蘆在空中划過一個弧線,沒有被屏障阻隔落入茅屋內。
「喝完了還給我作甚?戲耍老夫嗎?」
茅屋傳來陳清都的喊聲,寧遠眼前一花,就被一道流光擊中左臉,倒飛出十幾米遠,再爬起時臉上已經腫了起來,砸他的正是那葫蘆。
「寧小子,陳清都如此欺辱你,拔劍砍他啊!」
一道稚聲稚氣的聲音從寧遠身後傳來,語氣極為不忿,似乎在替他說話,寧遠回頭一看,是那羊角辮小姑娘蕭愻,也是當前劍氣長城的隱官大人,十三境巔峰劍修。
蕭愻的小腦袋從他身後的城牆冒了出來,模樣天真無邪,看起來人畜無害,要只是看她那張臉,寧遠都想用手捏兩下。
可轉念一想,寧遠又對她忌憚起來,面前這個小姑娘可是十足的一個魔頭,真實年紀也不知道多少,並且是個徹頭徹尾的反骨仔。
「你讓我去砍陳清都,可我不是他對手,既然你也厭惡他,不如你我聯手?」寧遠順著她的話說道。
「好好好,這個主意不錯,寧小子,你先拔劍,就用你那把『逆流』砍他,我在暗中再補上幾劍。」
「我與寧小子聯手,可斬十四境劍仙!」
羊角辮小姑娘越說越起勁,「等陳清都這老頭兒一死,束縛我們劍氣長城的枷鎖就沒了,這是多大的善事啊!」
「此後天地之大,你、我,包括咱們劍氣長城的所有劍修,哪裡不可去得?」
蕭愻一個閃身就站在寧遠身旁,覺著自己個子太矮沒有氣勢,又懸停到寧遠腦袋的位置,剛好比他高約一尺,雙臂環胸看著老大劍仙茅屋的方向。
「寧小子,出劍吧!」
寧遠真想跳起來打她的膝蓋。
但又想到這人畜無害的小姑娘是那飛升境劍修,就馬上沒了這個念頭。
他微眯起眼,笑道:「隱官大人,我想了想還是算了,畢竟陳清都的劍術太高,你我加起來可能都夠不著他的一片衣袖,不如等咱倆都在城頭上刻上一字再說。」
羊角辮小姑娘雙眼眯成了月牙,「此話不假,如此甚好,甚好。」
這短暫的時間裡,茅屋的老大劍仙沒有任何言語,似乎習慣了蕭愻的臭嘴。
但寧遠卻將蕭愻的後幾句話聽進去了。
因為這蕭愻,這小女孩模樣的隱官大人,本就是這麼想的。
她覺得劍氣長城就是一道枷鎖,困住了她,也困住了所有劍修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