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色終於徹底暗沉。
蕭承啟坐在案桌前,已經過了兩個時辰。
一旁燭台上跳動的火光將他從那些聖賢大道中拉了回來。
蕭承啟抬頭看了眼天色,扭了扭脖子伸了個懶腰。
隨後合上了書籍,打算上床睡覺。
忽然一陣清風拂過,營帳的布簾被吹開了一角。
案桌上的燭火輕輕跳動,讓整個帳篷內的光線開始閃爍不明。
蕭承啟身形一震,心中忽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正要開口示警,卻感覺咽喉一陣冰涼,還帶著一抹輕微的刺痛感。
蕭承啟立即閉嘴,低頭看去。
只見咽喉處不知何時竟然懸停著一柄寒光閃爍的長劍。
正是他自己的那柄佩劍。
「別動,也別叫,不想死的話就安靜一點。」
聽到聲音,蕭承啟不由得一愣。
心中第一個反應竟然是覺得這個聲音怎麼這麼好聽?
他轉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昏暗中,只看到一個窈窕的身影,立在黑暗中,似乎是一名少女。
蕭承啟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
他不確定少女會不會殺他,但他知道,只要還沒有到必死的境地,那就不需要驚慌和恐懼。
「姑娘,你找本王有何事?不如我們坐下來慢慢談?」
蕭承啟沒有發現,黑暗中的少女眼中,竟然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蕭承啟見她沒有說話,笑了笑,伸手捏住了咽喉前的劍尖笑道:
「姑娘,本王向來一言九鼎,絕不會開口叫人進來,這柄劍可否收回?」
其實他本來是想把劍挪開,可捏住劍尖後才發現,憑他三品境界的武道修為,竟然根本無法撼動那柄劍分毫。
黑暗中,許紅玉稍稍沉吟片刻,隨後走了出來。
當燭光照亮她身體的那一刻,蕭承啟平靜的目光中明顯多了一抹驚艷。
他看不到許紅玉被蒙著的臉,可光是看著她的身軀蕭承啟便知道,這絕對是一位難以想像的絕世美人。
當然,也僅僅只是驚艷而已。
作為皇子,自然不可能像那些凡夫俗子一般,見到美色就走不動路。
這一點定力還是有的。
蕭承啟僵硬著脖子,伸手朝許紅玉拱了拱手道:
「姑娘,深夜造訪想必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不如坐下來,喝杯酒,咱們慢慢說?」
許紅玉死死的盯著蕭承啟,似乎是看出一點什麼。
但幾息之後,她卻失落地收回了目光。
她那份能夠感知他人心中情緒的天生異能,竟然對這位皇子不起作用?
這還是離開學堂後,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
能隔絕她感應的人又多了一個。
之前碰到這種情況,還是在許知行和李玄天身上。
另外對那幾個師兄也是時靈時不靈。
可像蕭承啟這種,一點都感覺不到,也就只有許知行和李玄天兩人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
許紅玉皺著眉頭,輕聲問道。
蕭承啟一愣,有些意外。
「姑娘深夜來找我,竟然不知道我是誰?」
許紅玉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是大周皇子,鎮西大將軍。但除此之外,你還是誰?」
蕭承啟更加疑惑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除了這兩個身份,他還能是誰。
「姑娘說笑了,我還能是誰?不如姑娘你說說看,我還可以是誰?」
許紅玉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再問。
手指輕輕一勾,那柄劍便飛回了劍鞘之中。
拋開一開始興師問罪的想法,此時她儼然多了一些其他的興趣。
這個蕭承啟也只不過是三品境界的武夫。
就算身為大周皇子,身上的氣運比尋常人渾厚。
但也絕對達不到先生和李玄天那般高度,怎麼會連她都看不透呢?
蕭承啟摸了摸咽喉,果然也沒有開口叫人,轉身走到案桌後面坐下,甚至指向對面的位子道:
「姑娘請坐,有什麼話你說,我聽。」
到這裡,他已經下意識的用我來自稱,而非本王。
也就是說此時在蕭承啟的意識里,已經把許紅玉放在自己同等的位置上面對了。
許紅玉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開門見山。
「我問你,你可曾下令向荒州百姓收購糧草一事?」
蕭承啟點了點頭,毫不避諱道:
「有。」
許紅玉不曾有半刻停歇,快速問道:
「向百姓收購糧草,作價幾何?」
蕭承啟同樣是沒有半點遲疑。
「軍中有令,以高出市面一成價格收購,並且以各地方的市場價為標準,絕不允許私自變動價格。」
「如今軍中糧草可曾充盈?」
「尚可,早在上個月,便已暫停收購。」
「那你麾下有人打著你的名號,繼續收購糧草的事,你可曾知曉?」
快速對話到了這裡,蕭承啟才略有停頓。
眼神也變得沉靜下來,並未說話。
許紅玉繼續問道:
「不僅打著你的名號,就連價格也從高出市場一成價格變成了市場一成價格。這一點你可曾知曉?」
蕭承啟眼神愕然,逐漸透著些許殺意。
許紅玉眼神犀利,繼續道:
「以雙旗鎮為中心,方圓數百里甚至上千里之地,官兵強征暴斂,強賣強賣,以一成價格收購糧草,然後又以高出市場一成價格賣給百姓。」
「致使當地百姓再無存糧,不得不花高價重新從那些官兵手裡買糧度日。」
「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已經開始謀劃著名造反了,你...武王殿下,大周皇子,鎮西大將軍,可曾知曉?」
這一連質問,讓蕭承啟臉上依然血色翻湧。
猛然起身,雙拳緊握,滿眼殺氣。
「該死...」
蕭承啟當即就像傳令,嚴查此事,對所有敢陽奉陰違殘骸百姓之人,處以極刑。
但最終還是克制住了。
他從案桌後走了出來,做了幾次深呼吸。
帶著濃重的羞愧之色,向許紅玉拱手道:
「是本王失職,多謝姑娘今日相告。本王向姑娘保證,待本王查明屬實,必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畜生。」
許紅玉有些苦惱,若是其他人,她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對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可這個人,她卻看不清。
不過直覺還是告訴她,或許可以試著相信此人。
『不如給他個機會?我在暗中好好看著,若他陽奉陰違,那就來取他性命。』
許紅玉心中這般想道。
打定主意後,她站起身,擺了擺手。
「你不用向我保證,我只是來提醒你,就算你是皇子,是武王,也總有人不會那麼在意你的身份。」
說罷,許紅玉轉身便打算離開。
就在此時,營帳的布簾被猛地掀開。
一道匹練般的劍光驟然而至。
毫無徵兆,卻又殺意凜然。
蕭承啟心頭一震,連忙出聲道:
「無衣,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