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一名紙上談兵的戰將拖著死狗一般的青年回到了竹樓外,隨後身形消散不見。
那青年臉已經腫的不成樣了,看著那戰將消失的樣子,欲哭無淚。
心中不由得暗道:
「我怎麼這麼倒霉...一出來就碰到這麼個妖孽...」
賀知秋從竹樓里走了出來,蹲下身,看著地上的青年,隨手撿來一根竹枝,捅了捅。
「喂,還沒死吧?」
青年嚇得一個激靈,噌的一下彈跳而起,蹲在不遠處,捂著腦袋,不敢說話。
賀知秋笑了笑,扔掉竹枝拍了拍手。
「身子骨挺硬朗啊,這都沒事。」
青年尷尬的笑了笑,口齒不清道:
「嘿嘿,還行,還行。」
賀知秋歪頭看了眼,指了指他身上道:
「是因為這件戰甲吧,你不知道大周律法規定,未受朝廷准許,私藏戰甲乃是死罪?」
青年身體一震,趕緊扯了扯身上的衣物。
賀知秋搬來一把椅子坐下,朝那青年招了招手道:
「來,過來坐,我有話問你。」
那青年連忙擺了擺手。
「不不不用,我在這就行,你問。」
賀知秋本來是想把他趕走的。
只是剛才那小子無意中說了幾個他從未聽過的名諱,結合起他那一身不同於尋常武夫的力量,讓賀知秋多了幾分興趣。
於是便問道:
「你剛才說北玄大帝,斬神大將,是誰?據我所知,九州歷史上並未出現過這兩個人...」
誰知當賀知秋問出這個問題後,剛才還畏畏縮縮的青年眼中竟然流露出一抹顯而易見的傷感。
眼眶裡甚至有淚水在打轉,好像快哭了。
賀知秋一愣,哭笑不得道:
「不是吧?你這...這麼脆弱?」
剛才還對賀知秋懼怕不已的青年竟忽然大聲怒道:
「你懂什麼?什麼叫脆弱?你見過屍山血海嗎?見過整個天下的人被殺的百不存一嗎?見過自己的家人、朋友,一個個前赴後繼的放棄自己的性命去完成一個甚至都不會有結果的謀劃嗎?你什麼都沒有經歷過,你憑什麼說我脆弱?」
青年的忽然爆發,讓賀知秋一時錯愕,沒反應過來。
許久後才沒好氣道:
「嘿?你小子這是沒被打服是嗎?」
說著作勢就要動手。
誰知那青年竟然一仰脖子道:
「打吧,你打死我吧,要不是爺爺讓我給後世帶句話,我早就不想活了...」
說罷,他已經是淚流滿面。
賀知秋一愣,舉起的手緩緩放了下來。
眉頭微微皺起,眼裡有些悲憫。
「你...叫什麼名字?」
青年癟了癟嘴,抹了把眼淚,仰著頭道:
「我叫虛日。」
「虛日?」
這個名字實在有些奇怪。
賀知秋沒有多想,點了點頭,指著面前的椅子道:
「來,坐吧,咱們好好聊聊。」
名叫虛日的青年躊躇著不敢上前。
賀知秋只好和聲和氣道:
「坐吧,我不打你。」
虛日警惕的看著賀知秋,有些委屈道:
「那你剛才打我打得那麼凶?」
賀知秋有些尷尬。
「還不是你死賴著不走,我都下逐客令了,是你自己說指教的。」
虛日不敢再說話,一開始他確實是想要找賀知秋切磋。
他在封禁中沉睡了幾百年,好不容易出來,在雲陽城看了一圈,發現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聽說賀知秋這裡有些奇特,特地來看看。
後來發現自己竟然看不透賀知秋的底細,斷定他是個高手,所以就想切磋一番。
順便收個當代世界的人做跟班,帶著他去找這個世界說話算數的人,告訴他們一些關於神魔的事,好做應對。
只是沒想到,剛出來碰到的第一個對手,就讓他差點懷疑人生。
但其實虛日心中還是挺高興地。
因為這就說明當年北玄大帝和他爺爺那些人的決定,是對的。
北玄九州真的湧現出了與神魔完全不同的修行方式,這就是人類的希望。
虛日坐下來後,賀知秋伸出手正打算給他治療一下臉上的傷勢,誰知他卻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手中還多了面盾牌擋在身前。
賀知秋一愣,有些好奇他那盾牌是怎麼出現的,但也沒有多問,只是笑道:
「你緊張什麼,我這是打算給你療傷。」
虛日連連搖頭。
「不不不用了,我自己來。」
說罷,手中忽然又多了件東西,是一個藥瓶,從裡面倒出來一粒碧綠色的藥丸,吞了下去。
沒一會兒賀知秋便看到他身上散發著一抹綠光,身上那些青紫肉眼可見的變淡,沒一會兒功夫,就好了許多,看上去並不明顯。
「這是什麼東西?這麼好用?」
虛日自豪的晃了晃手裡的藥瓶道:
「這是九花玉露丸,是用九種奇花煉製,療傷聖藥。」
說罷,他手中光芒一閃,兩件東西同時消失不見。
賀知秋呼出口氣,看向虛日,問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從哪裡來?你剛才說的北玄大帝又是誰?一件件慢慢說。」
虛日沉默了片刻,再抬起頭看向賀知秋的時候,眼神明顯變得格外認真。
「在我回答你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賀知秋點了點頭。
「你問。」
虛日指了指賀知秋道:
「你,在這個時代算是高手嗎?有沒有比你更厲害的高手?」
賀知秋一愣,隨後笑道:
「我算哪門子高手,比我厲害的多了去了...」
聽到賀知秋這麼說,虛日明顯鬆了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還有希望...」
賀知秋不明所以。
虛日嘆了口氣,繼續道:
「唉...其實,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
不知不覺,日頭都已經開始西斜。
院子裡只有清風吹動竹葉的聲響。
賀知秋和虛日都沉默不語。
許久後,賀知秋站起身,回到了竹樓里。
拿出一本《小學》一本《詩經》遞給早已醒過來的曾尋。
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溫聲道:
「小尋,先生需要離開一段時間,先生不在的這段日子,你好好研讀這兩本書,別忘了每日的靜坐修行。」
曾尋雖然很多事都不懂,但明顯還是懂離開是什麼意思。
眼中多了一抹不舍。
但他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隨後一言不發的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向賀知秋拱手拜別。
套上高蹺,淌著水離開了竹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