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淅淅瀝瀝下著,王長根抱著李秀蘭,在濕噠噠的黑夜裡跑啊跑。
衛生站在村口的公路旁,距離他家裡有好幾百米的路程。
王長根跑得氣喘吁吁的,但是他卻不敢停下來。
「長根,長根,你不要離開我,我真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情,真的沒有……」
昏迷中的李秀蘭,用微弱的聲音,喃喃囈語。
王長根看著她蒼白的臉上滿是惶恐,那一刻他心都碎了。
所有的怨恨瞬間煙消雲散。
「老婆,你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王長根咬牙加快速度往衛生站跑去。
終於,他來到了衛生站。
衛生站的老醫生鍾建國見到王長根冒雨抱著李秀蘭進來,立即連忙上前去招呼,把李秀蘭放在了一張破舊的沙發上。
「這是怎麼回事?」
鍾建國眉頭微皺,看李秀蘭面色蒼白如紙,已經預感不妙。
「鍾醫生,快救救我老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突然昏倒了。」
王長根滿臉的焦急。
鍾建國摸了摸李秀蘭的額頭,發現燙得厲害,連忙拿溫度計來給她測提問,又給她把脈看看情況。
「你老婆懷著孕,你怎麼能讓她淋雨?」
鍾建國見李秀蘭滿身濕透,就忍不住責怪王長根。
王長根心裡悔恨不已。
他確實不該在和他老婆吵架,無論有什麼事,都得等孩子生下來再說,這麼一鬧,搞不好一屍兩命,那後果可就嚴重了。
「脈象很亂,估計是肚子裡的孩子出了狀況,我這小小的鄉村衛生站,醫療條件有限,而且你老婆還是個孕婦,我恐怕治不了,要不你還是趕緊把她帶去鎮上的衛生院吧!」
鍾建國不敢給李秀蘭治療,畢竟孕婦很多抗生素類的藥都不能用,他只能讓王長根趕緊把李秀蘭送去更大的醫院。
「這大晚上的,我又沒有車,這裡距離鎮上衛生院,還有二十多公里的路,這讓我怎麼送去啊?」
王長根如墜冰窟,絕望無助。
鍾建國見李秀蘭也是蠻可憐的,就說道:
「你在這裡等著,我讓賣豬肉的老朱過來,讓他開摩托車載你們去鎮上。」
鍾建國拿了把傘,連忙小跑著出去。
不一會兒,他就乘坐豬肉榮的摩托車回到了衛生站。
從摩托車上下來,他就連忙讓王長根抱著李秀蘭,坐上找豬肉榮的摩托車。
然後去往鎮上。
雨還在下著。
摩托車沒有遮雨棚,不過好在有雨衣。
王長根在雨衣里緊緊抱著李秀蘭,免得她在途中受涼。
十幾公里坑坑窪窪的黃泥路,一路顛簸著的不僅僅是這破舊的摩托車,還有王長根那一顆忐忑的心。
要是李秀蘭因此而出現什麼意外狀況,那他一輩子可能都會活在愧疚之中。
好不容易,終於來到了鎮上的衛生院。
王長根連忙抱著李秀蘭跑進去。
「醫生,醫生,快救救我老婆!」
他無助地大喊著。
王長根這時候才發現,李秀蘭的下面已經流血了。
「怎麼回事,剛在村里都還沒流血的,怎麼現在卻流血了?」
王長根手足無措。
護士連忙過來查看情況,然後帶李秀蘭去急診室。
急診室的醫生看了一眼,就知道情況有點嚴重。
他對王長根說:
「你老婆很大可能會流產,如果只是想要大人沒事的話,我現在給她安排引產手術,很快就能幫她度過危機,可如果想要爭取保住胎兒,這鎮上的衛生院還沒有那個醫療條件,得立即轉移到縣裡的大醫院去,你看要怎麼辦?」
王長根感覺天都快要塌下來了。
他沒想到,事情會變得如此糟糕。
他一時半會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心裡肯定是想要保住胎兒的,但是他卻也很清楚,如果去縣城的大醫院,那估計得花很多的錢才能保住胎兒,而他現在全部存款也不足五百塊。
以前存到的大幾千塊錢,前不久都賠給楊大富做醫藥費了。
「你快點做選擇吧,這事不能拖。」
醫生催促著王長根。
王長根只能倉促中連忙說道:
「引產吧,引產吧,總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我老婆出事!」
出於現實的考慮,他只能做這樣的選擇。
可就在這時,李秀蘭突然一把抓住了王長根的手,她不知何時恢復了一絲的清醒。
虛弱的聲音,帶著祈求:
「老公,我想留住孩子……」
李秀蘭是真的想要留住肚子裡的孩子。
雖然她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了,但是她還想要第三個。
而且她有很強烈的預感,第三個孩子肯定是個女孩。
她想要兒女雙全,在她那文化水平有限的思維裡頭,有一個堅定的信念:
如果有兒有女的話,那就算是下半輩子再苦再累,她也有活下去的盼頭。
「可是,我們沒錢去縣城的醫院啊!」
王長根滿臉的痛苦和無奈。
他惡狠狠抽了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都是我不好,我沒能力,我讓你受苦了!」
王長根真的很後悔,他怎麼能因為村裡的閒言碎語,就去對他老婆生氣呢?
如果不鬧矛盾,他老婆根本就不會出現現在這種狀況!
她老婆肚子裡的那個孩子如果死了,那就是他間接殺死的!
「老公,我們回去吧,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引產……」
李秀蘭用虛弱的語氣,堅決地說出這麼一句話。
她的無知給了她極大的信念。
她總覺得她的孩子一定能在她肚子裡頑強地活下去。
就如她能夠在這片貧苦的大地上,頑強地活下去那樣。
「你這不是鬧著玩嗎?都已經見紅了,不引產很大可能會胎死腹中,到時候還不是一樣的結果?而且你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醫生這時候連忙呵斥。
農村婦女的愚昧無知,他見得太多了。
眼前這個女人,不是第一個為了保住胎兒而不要命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她們前赴後繼,為了生娃可以不顧一切。
「老公,我們回去吧!」
李秀蘭抓住王長根的手,蒼白的面色,祈求鍾帶著堅定,像是準備赴死的戰士。
王長根最後點了點頭。
醫生見狀,只能無奈地嘆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他沒法去干預別人的命運。
既然病人如此堅定,那他只能妥協。
最後給李秀蘭開了點保胎藥,然後就讓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