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中,厚重的雕花門窗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可殿內卻瀰漫著令人揪心的壓抑氛圍。
蘇芷安靜的躺在雕花楠木大床上,錦被下的身形顯得格外單薄。
床邊的小桃紅滿臉倦容,她已經守了蘇芷好幾日,眼睛熬得通紅,像是熟透了隨時會掉落的櫻桃。
李璟儀被李承乾妥善安排到了蘇府,想著蘇亶能帶著她讀書識字,也能讓皇後在這養病的關鍵時期,避開孩子的嬉鬧,安心調養。
「吱呀——」兩儀殿門緩緩打開,小桃紅快速起身,裙擺帶起一陣微風。
見是李承乾,她忙欠身,恭恭敬敬的微微躬身行禮,聲音因為疲憊而有些沙啞:「陛下!」
李承乾腳步急切。
他微微點頭示意,目光落在小桃紅臉上,關切的問道:「娘娘好些了嗎?」
小桃紅眼眶瞬間紅透,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輕輕搖頭,聲音帶著哭腔,哽咽道:「陛下,娘娘今天醒了三次,每次醒來都喊頭疼,疼得在床上直冒冷汗,緊緊抓著被子。」
李承乾長嘆一聲,臉上心疼無比,緩聲道:「朕知道了,這些日子辛苦你日夜守著。」
「朕帶了大夫,但願能找出病因,治好娘娘的病。」
小桃紅順著李承乾的視線,看向他身後的胡不歸。
胡不歸一襲青布長袍,氣質溫潤,此刻正對著小桃紅溫和的點頭示意。
李承乾帶著胡不歸走到蘇芷的床前,看到床上形容枯槁的皇後,他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緊。
才短短幾天,曾經那個明艷動人的蘇芷,如今臉上的肉幾乎消失殆盡,顴骨突兀地隆起,面色慘白如紙,毫無血色,整個人瘦得脫了形。
李承乾眼眶泛紅,喉嚨像被堵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強忍著內心的悲痛,沒有叫醒蘇芷,而是轉頭看向胡不歸,聲音略帶顫抖,幾乎是在哀求:「不歸,你給你的師娘看看吧,別管那些規矩,醫病救人要緊,千萬別有所顧慮。」
胡不歸神色凝重,神情肅穆,鄭重的點點頭,伸出手,輕輕拿起蘇芷的手開始把脈。」
他的手指搭在蘇芷纖細的手腕上,屏氣斂息,細細感受著脈象的起伏,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蘇芷似有所感,緩緩睜開雙眼,眼神虛弱無比,像是一汪快要乾涸的清泉。
李承乾見狀,眼眶愈發濕潤,他努力扯出一抹溫柔的微笑,輕聲說道:「靈犀兒,你感覺好點了嗎?朕來看你了。」
蘇芷看著李承乾,嘴唇微微動了動,扯出一抹極其微弱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用眼神傳遞著對李承乾的眷戀。
「朕啊,帶著朕的學生來給你治病了。」
「孫神醫朕找了許久都沒找到,不過朕這學生醫術高明,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病,讓你快點好起來。」
李承乾的聲音微微顫抖,像是在給自己打氣,又像是在安慰蘇芷,可他的眼神中卻透極度的不安。
胡不歸一邊把著脈,一邊恭敬的叫了一聲:「師娘。」
蘇芷再次輕輕點頭,以示回應,她的動作極其緩慢,那微微顫動的腦袋,像是在風中搖曳的殘燭。
胡不歸有條不紊地進行望聞問切。
他翻開蘇芷的眼皮,仔細觀察眼珠的狀態,隻見皇後娘娘雙眼渙散無神,眼白上布滿血絲,連聚焦都十分困難。
胡不歸的眉頭越皺越緊,心中愈發震驚。
他心裡清楚,這確實與他父親當年的病症極為相似,可是皇後娘娘這個病症,來得更為兇猛、更為強烈,病情的發展速度也遠超他的想像,就連他行醫多年,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棘手的情況。
李承乾一直緊緊盯著胡不歸的表情,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看到胡不歸越來越凝重的神色,李承乾心中一沉,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強作鎮定,轉頭看向張顯懷和小桃紅,聲音有些發澀:「顯懷,你和小桃紅在這裡照顧一下皇後娘娘,朕帶著不歸出去說點事。」
張顯懷和小桃紅點了點頭,齊聲回應道:「是,陛下!」
聲音中帶著幾分擔憂,在這壓抑的殿內,顯得格外沉重。
兩儀殿外,微風輕輕拂過,吹起李承乾的衣擺。
他看著面前的胡不歸,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可那微微顫抖的語調還是洩露了他內心的慌亂:「不歸啊,有什麼情況直說就是,朕都受得住,無需隱瞞。」
「不管結果如何,朕都要知道實情。」
胡不歸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內心滿是掙紮。
「陛下……」
他頓了頓,似乎在努力尋找合適的措辭,眼眶也微微泛紅,「來,學生扶著您先坐。」
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將李承乾扶到兩儀殿外的扶手處坐下,動作輕柔,生怕驚了這位心力交瘁的皇帝,扶著的手也微微顫抖著。
「陛下,娘娘這個病,病症和家父當年所得,幾乎一緻,但是又有些許不同。」
胡不歸的聲音低沉。
「按照時間來算,娘娘此時病症不該如此嚴重。想來是娘娘身體早就不適,隻是一直沒當回事,才拖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他停頓了一下,擡起頭,看向李承乾,眼神中帶著不忍,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學生不敢欺瞞老師,娘娘此時所得病症,乃是惡症,甚至是不治之症。以目前的醫術,恐怕……」
聽到胡不歸的話,李承乾緩緩閉上了眼睛,他的身體微微顫抖,雙手緊緊握住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許久,他微微點了點頭,聲音顫抖,幾乎帶著哭腔問道:「朕心中早有預料,你就和朕直說,朕的皇後,還能活多久?」
「陛下,這也是學生想要和您說的,如此病症,現在做不到,想要根治,唯有一法,那便是開顱。」
說到這,胡不會苦著臉看向李承乾。
「可是陛下,你也知道,鹹陽醫學院現如今被開開顱的那些倭人,沒有一個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