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落下,馮知章握著桌角的手顫了顫。
這哪裡是賣人,分明是一路將事鬧大。
莫說去臨海省,就算只是到府城,就會有人將他的這些人買下來。
到時莫說他的人不會服他,就是上頭也信不過他。
馮知章便知今日這虧他必須咽下肚子裡。
此一局,他輸了。
馮知章後槽牙咬得隱隱作痛,最終還是勉強扯了笑臉,道:「哪裡用得著那般麻煩,知州大人就將人留在我馮家就是了,十二萬兩銀子雖多,我馮家還是拿得出來的,」
沈逾白笑道:「如此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十二萬兩銀子對馮家來說也不是小數目,需馮老爺去籌集。
沈逾白就留在馮家等著,午飯也是在馮家用的。
不得不說,馮家的廚子不錯,一道荷葉蒸乳鴿做得極好,沈逾白特意打包了一份。
周顯看得眼皮直跳,頭一次知道去別人家作客還能打包的。
不過想想他們來馮家也不是作客,就也不客氣地要求廚房再做二十份。
這一日,馮家的廚房忙得人仰馬翻。
好在傍晚時分,馮知章終於湊後了十二萬兩,除了銀票、銀錠子外,還有不少碎銀子以及大錢,可見湊出這些錢屬實不易。
光靠帶來的人抬不回去。
好在馮家各個鋪子的馬車多,全部徵用後,三趟也就全部搬到州衙。
二堂里,燭火搖曳,卻將一箱箱銀子照得銀光閃耀。
衙役們盡數站在堂中,看到這些銀子個個眼冒綠光。
待到清點完,實實在在是十二萬兩銀子後,沈逾白拿出一千兩銀票對李班頭道:「這些拿去給大家分了吧。」
李班頭大驚:「怎麼給這麼多?」
沈逾白道:「不單單是給你們,還有周護衛長手下也要一同分的。此次兇險,大家都拼了命,也該給些獎賞。」
既想要別人賣命,就需恩威並施。
所謂恩,多數時候也就是銀錢要給到位。
這些衙役是被他逼得投靠,心中定然頗有怨氣,這些銀錢就能將他們的怨氣消散許多。
徹底將他們馴服,往後辦事才方便。
李班頭和衙役們欣喜若狂,連連道謝。
在沈逾白的吩咐下,將銀子都搬進一間空屋子,再由周顯派人把手。
待沈逾白離開,他們便要算銀子。
其實不需怎麼算。
整個州衙有六十多名衙役,加上周顯的二十人,也就是八十多號人。
不過同在衙門,總不能只分衙役,同知、通判等都要分,就連灑掃之人也不能落下。
林林總總加在一塊有近一百三十人。
分到每個人手裡不足八兩。
可衙役們拿著卻是興奮異常。
他們往常一年的俸祿加上一些灰色收入,攏共也不過七八兩銀子。
今晚分到手的比他們以前一年掙的還多。
再加上昨天一人得的十兩銀子,光是這兩日賺的就比以前兩年賺的還多,如何能不讓他們欣喜。
「我就沒見過比知州大人更會撈錢的官。」
王虎感嘆。
李班頭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胡說什麼,知州大人這叫生財有道!有了這十二兩,咱的州衙必定被修得漂漂亮亮!」
縱使知州大人只拿出一萬兩銀子,那也能把州衙修得巍峨壯觀。
往後他們從如此好的州衙走出去,還不得鼻孔朝天?
以往在他們面前趾高氣揚的馮家下人們,今日對著他們均是笑臉相迎。
他們今兒可是從馮家正門進去的,這是何等的殊榮。
「跟著知州大人,錢也拿了,腰板也挺直了,真好。」
「咱往後可不能像以前那麼熊了,不能給大人丟臉,一個個都給老子硬氣起來,聽到沒有?」
李班頭掃視眾人。
眾人齊聲高呼:「聽到了!」
一旁的護衛們一言難盡地瞧著這些傻喊的衙役。
想到往後要與這些人共事,他們就覺得丟人。
而在外硬氣異常的知州大人此刻卻如獻寶一般將「荷葉蒸乳鴿」傳送給蘇錦。
蘇錦將乳鴿放進微波爐熱好,戴上一次性手套慢悠悠吃起來。
乳鴿鮮嫩,肉里還夾雜著荷葉的清香,味道跟現代工業調料的完全不同。
「如何?」
沈逾白滿眼期待。
蘇錦豎起大拇指:「很好,非常好。」
沈逾白頗為可惜。
「阿錦果然喜歡,該一併將那廚子要來。」
蘇錦忍不住道:「你都坑了他十二萬兩銀子了,再要走他的廚子,就不怕他拿刀砍你?」
十二萬兩啊。
竟然就被沈逾白要來了!
蘇錦都不敢想馮知章究竟有多惱火,就怕自己笑得太大聲吵到前後左右。
沈逾白笑道:「我好歹是朝廷命官,多少人瞧著我進的馮家大門,若他真的敢對我動手,馮知章莫要想活命,馮族也會受牽連。」
即便賀知章再囂張,也只能暗地裡使手段。
就連對付那些百姓,也要養一群海賊當遮羞布,不敢明著來。
「那也不能要馮家出來的廚子,萬一什麼時候往菜里下點毒,誰能發現。就算不下毒,給馮知章傳遞消息,也能對你造成影響。」
反正她不能讓沈逾白冒險。
她可不覺得這是自己胡思亂想,沈逾白來通城不到一個月,已經遭受兩次危險了。要不是沈逾白聰明,早就沒命了。
想到這兒,蘇錦好奇地往手機湊近了些:「你怎麼知道那些燒州衙的人是馮知章派來的?萬一是別的家族派的呢?」
沈逾白理所當然道:「我早上還只是猜想,如今能肯定是馮知章了。」
蘇錦:「……原來你是去詐馮知章的……」
他那麼肯定地帶著人往馮府跑,她還以為他有十足的把握。
「即便不是馮知章親自所為,他也必是知曉的。」
沈逾白撥弄了下燭芯,讓油燈更亮些。
自來到通城,他處處小心,就連最喜愛的檯燈都不用了。
房外有人守著,他與蘇錦聊天都要壓低聲音,就怕被人發覺。
「通城雖是眾多家族聯合起來做那等勾當,可也分強弱。最強的就是馮族與唐族,而唐昌盛時常前往馮家,就是唐昌盛在馮昌盛面前處於弱勢。」
沈逾白緩緩道來:「在一品樓,唐昌盛連甘煥都壓制不住,而馮知章一旦開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可見他就是通城這些家族裡的掌權人。」
販賣私鹽這等殺頭的生意做多年,可見通城那些大族並不想外界以為的那樣是一盤散沙。
而且背後必定還有人。
馮知章就是那人在通城的口舌。
知州是朝廷的五品官,要殺了他,必定不會是某一小家族自作主張。
那麼馮知章便脫不了干係。
「那你還是有把握才去的馮家嘛,不過將那些人放回去有點可惜。」
雖然敲了馮知章一大筆竹槓,可那是沈逾白用命換回來的,而且馮知章的人手並沒有什麼損失。
沈逾白笑得溫和,聲音也帶了一絲蠱惑:「阿錦可知,露過臉的死士已經沒法用了。一旦在用。」
死士都是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若被人認出來,那背後的人也就暴露了。
蘇錦一愣,旋即露出個大大的笑臉:「你知道你蔫兒壞嗎?」
沈逾白眸光閃啊閃,語氣中有一絲緊張:「阿錦不喜歡嗎?」
「喜歡,我可太喜歡了,千萬別放過欺負你的人,一個個都打回去,最好讓他們看到你就躲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