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泛白,晨光微露。
「一招生死隔陰陽,至此不分貧與貴。」沈祁一身青山布衣頭戴翠竹木簪,抬眸看著晨曦之光。
喃喃自語道:「你們不仁,別怪我不義。往日是我大意了,日後不會了。
天下幾分。
誰勝誰負、誰輸誰贏都還未有定數,謝凌淵柳眠眠咱們走著瞧。」
他嘴角含笑,閒庭信步走到大門前,緩緩打開了驛站的大門。背著手,慢慢悠悠走了出去。
李招娣悄咪咪打開房門,隔壁的房門恰好也開了。
錢果兒手裡提著一雙破舊的繡花鞋,從門裡悄咪咪出來。
妯娌兩人看見對方,齊齊「噓」了一聲。
兩人又一同指指柴房,又齊齊點頭。
兩個人唇槍舌劍、勾心鬥角互相看不上十多年了,今天心有靈犀,不點就通了!
兩個人四個黑眼圈,四條鑽筋的腿肚子。
李招娣關上了柴房的門。「老二啊!你聽見了吧?」
錢果兒點點頭,壓低聲音道:「叫太子和太子妃的名諱,他真是不要命了。」
李招娣眸光一閃,「那算啥啊!老三還說太子和太子妃是賤人!」
「撲通!」錢果兒腿一軟,跪了。
李招娣蹲在錢果兒身邊又低聲道:「老三還說要弄死太子和太子妃。」
錢果兒眼前一暈,差點沒給李招娣磕一個。
「弄死太子和太子妃?也不怕風大閃到舌頭。」
「供他考狀元,是供出一個禍害啊!」錢果兒咬著後槽牙。
「戲文上說習得一身好本領,賣於帝王家。沈祁是要干翻帝王家啊?」
錢果兒的淚水在黑眼圈裡打轉。
她嘴一快脫口而出,「大嫂,我只想不勞而獲享清福,不想死啊!」
李招娣一拍大腿,嗚咽出聲:「誰不是呢!
不瞞弟妹啊!從沈祁考上童生那天起,我就天天盼日日盼,盼他中狀元娶貴女。
帶我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不盡的山珍海味。
奴僕成群,伺候我啊!」
「嫂子,不瞞你說!我也是這麼想的。」錢果兒拉住李招娣的手。
兩人的手越握越緊,頗有一種冰釋前嫌,惺惺相惜之感。
「砰砰砰…」柴房的門被敲響。
李招娣心驚膽顫的打開門。
看見臉色不悅的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眼上呼著刺目糊,刺目糊還挺黃!還長個大針眼。火上的挺大的,嘴角都起皮了。
李招娣一縮脖子,「娘?我這就去做早飯。」
別惹沈老太太了,沈老太太不是省油的燈,特別的費油。
「等等!」沈老太太一手拿一個尿壺。兩個尿壺一起遞給李招娣。
「放老三的粥里。」
「娘,這帶點黃的是啥啊?」李招娣明知故問。
「是你兒子的童子尿。天熱愛出火,別讓沈詔亂跑了。」
「那這罐里是啥啊?血啊?」
「黑狗血。」難為沈老太太在附近抓一晚上野狗。
天都亮了,才抓到一隻小黑狗。沈老太太也不知道小狗道行夠不夠,能不能辟邪。
可…她老胳膊老腿的又不敢抓大狗。
「這放哪啊?咋放啊?」李招娣假裝犯難。
「童子尿放雞蛋羹里,黑狗血放紅豆粥里。」沈老太太沒好氣道。「蠢貨,這還用我教你嗎?」
李招娣想罵娘,雞蛋羹?紅豆粥?「娘,三叔的嘴真是越來越精貴了!
還得天天吃精米,吃蛋羹?黃鼠狼托生的啊!吃這麼好?」
這些話…李招娣平日裡可不敢說啊!
今天,她嘴欠只為試探!試探沈老太太對沈祁的態度。
「閉嘴!」沈老太太舉起的手,又放下了。
沈老太太一尋思——三兒子中邪了,養老送終還得靠老大兩口子。
不能打,不能打。
「給我大孫子也蒸一碗雞蛋羹。」沈老太太硬生生擠出一個笑。
李招娣挑眉看向錢果兒,兩人心照不宣的點點頭。
—
早飯時,沈祁回來了!
他的面前擺放著一碗雞蛋羹,還有一碗紅豆粥。
沈家其他人面前,擺放的都是陳米粥。一碗陳米粥配上一張雜糧餅,還有一盆蘿蔔條。
這伙食…對於老百姓來說,已經相當可以了。
對於重活一世的沈祁來說,簡直……
他端起雞蛋羹,拿起羹匙挖了一勺子,緩緩放入嘴中。
入口的瞬間,怪異的口感讓沈祁蹙眉。
「老三,好吃嗎?」沈老太太小心的觀察著沈祁一舉一動。
想看看童子尿會不會讓老三身上的鬼怪,原形畢露!
沈老太太眼神炙熱啊!
比看見金銀珠寶都炙熱,如果她的眼神能烤鬼,鬼都化成灰了。
這眼神把沈祁嚇一跳,故而問道:「娘,昨日兒子嚇到你了?」
不止昨日啊!
今天大家更害怕啊!
沈老太太怕鬼,沈家眾人怕掉腦袋。
幾個孩子睡的死,他們啥也沒聽見!
他們不知者不懼,不害怕鬼也不害怕掉腦袋,害怕窮!
沈老太太額頭上冷汗滑落,訕訕道:「呵呵!沒有…沒嚇到娘!
娘知道你在幫文王做事,跟那兩個人勢不兩立。
勢不兩立,快吃快吃吧!這雞蛋羹好吃嗎?」
沈老太太迫切的想看見,沈祁頭冒白煙…
在沈祁身上的惡鬼,被童子尿燙的七竅升天!
沈祁搖頭,想說不好吃!沒放精鹽、沒放香油、沒放瑤柱。
可是看見沈老太太炙熱的眼神,沈祁握著羹匙的手一緊,改口道:「好吃。」
好吃?你咋還不死呢?
沈老太太欲哭無淚啊!
她眼睜睜看著半碗雞蛋羹,被沈祁炫進肚子。
「老三你喝點紅豆粥,你嫂子熬一早晨了。」
「對對對…」李招娣忙點頭。
沈祁在眾人的期盼下,端起紅豆粥,入口便吐了出來。「噗!怎麼是腥的?」
李招娣早有應對。
她舉起手,手上包著一塊碎布。
「都怪嫂子笨手笨腳的,割破了手。
可能清洗紅豆的時候,血水流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