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一陣緊張忙碌里飛快流逝,不覺間日頭偏斜。
作坊內外,火爐轟鳴、工匠奔走,大鍋里蒸汽升騰,偶爾還聽得見某個工匠的驚喜喊聲:「快看!出酒啦!」
惡夫推開忙碌的工匠堆,走上前仔細查看那從銅管末端「滴滴答答」流下的透明液體,迫不及待地用勺子舀了一小口。
他先遠遠地嗅了嗅,一股熱辣之氣撲鼻而來,再輕抿一口——登時只覺一股火辣順喉而下,刺激得他倒吸了口涼氣。緊接著舌尖回甘,竟有幾分舒暢的醇香。
「哈哈哈,成功了!」惡夫喜形於色,轉頭沖相里翮伸出大拇指,「只要把火候和密封再調整得更好些,味道絕對能更上一層樓。」
「依我看,應該還可以再提升!」相里翮也摩挲著下巴,思索如何進一步改進,「這初蒸出來的酒,還能再蒸幾次,度數會更高。只是咱們要掌控成本與產量,才有利可圖。」
「酒水酒水...沒有水哪還叫酒?」惡夫連連點頭,興奮地搓了搓手,「眼下時間緊迫,當速速提煉高度酒,到時給他兌上水,在調點醬混進去,還不得削翻了??」
「屆時在給他分出幾檔次出來,區別嘛...就看兌多少水了!」
張二河等人倒吸一口涼氣,「如此分級,咱們就能一酒多賣了!」
「精鹽尚且限量,蒸餾酒可不必限量——只要能產,就盡情賣出去。」惡夫哈哈一笑,「當然,要做一批精純之酒,到大王婚禮時好用。咱自家人喝...可不能喝那兌水的!」
「而兌了水的就給這些外使,保管那些個蠻夷喝一口就爽得瘋癲!」
聞言,工匠們也不禁被這番景象逗得咧嘴笑起來,想來屆時賓客觥籌交錯,忽而入口一股火辣勁,再配上香甜的喜糖,那種盛景簡直不可想像。
「行,大家都別閒著,分頭幹活!」惡夫趁著這股興奮勁大手一揮,「蒸餾器要再添置幾十台。」
「二河,你去找孟燦要一筆款子,另外再派人抓緊去齊地尋些優質穀物、米谷還有普通的酒水過來——量要足,讓他們知道我們要大幹!」
隨著命令傳下,作坊里再次沸騰起來。看著工人們奔走忙碌的背影,惡夫抬頭看向尚未落山的斜陽,心中驀地升起一種豪情。
鹽、糖、酒,這些看似尋常的「吃喝」已然出現,並且在他的謀劃下,已經成為秦國攥取利益的利器。
「酒酣耳熱,金戈再起……這個天下,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他嘴角浮現一抹笑,拎起隨手舀來的一小盅初蒸烈酒,一飲而盡,只覺熱火燒胸、氣血翻湧,渾身似有無窮幹勁。
只等半月後,待那婚宴到來時,烈酒與喜糖派送再度震動諸邦之時,也將成為新的收割財富利器。
屆時,大秦必將憑藉這股猛烈而醇厚的「火辣之香」,讓所有外邦都甘心掏錢上門求著自己。
想到此處,惡夫不由朗聲大笑。
..........
「太尉還沒消息?」
嬴政端坐於大椅之上,眼神掃視群臣,見依舊沒有惡夫的身影時,頗為煩悶的問了起來。
孟燦苦笑道:「大王,他已經從我這抽調了幾千石糧食和幾千壇酒了,還有錢...七八天就拿走了幾千兩黃金啊,那可是黃金啊!!!」
說起這事,孟燦就有點心頭滴血。
這小子說是去準備狠狠圈外族財富,這倒好,錢還沒見到,先搭進去了不老少。
嬴政聞言,眉頭微皺,指尖輕輕叩擊著椅扶手。殿中氣氛也隨著這「幾千兩黃金」的數字略顯沉重。
良久,他才開口:「孟燦,你可曾問過,他到底在鼓搗些什麼?竟要如此多的錢糧?」
孟燦苦笑著拱手:「只說要釀造新式烈酒所需,還要擴充產能,一併在婚禮期間亮相。屆時必定能從外邦使節、商賈手中狠狠斂財。他還嚷嚷著說什麼『先投入,後收割』,並保證婚禮結束後,必會讓咱們的金庫翻上一番。」
「不然...我能給他?他可快去做夢吧!」
說到這裡,他撫了撫心口,難掩那「肉疼」之感:「可是這貨要的實在太多,這幾天又不見人影,搞得我心驚膽顫,吃喝無趣。」
「大王!」蒙驁也上前兩步,「老夫倒是相信太尉有此能耐。只不過,這陣子見他在城外作坊幾乎晝夜不停地忙,連府里都少回,就怕累出毛病。不然...老臣去探探?」
此言一出,殿內重臣心頭破口大罵,傻子都知道這老東西打的什麼主意,不就是想去偷嘗一下惡夫的烈酒嗎?
嬴政聞言,嘴角浮現一絲複雜的笑意:「這傢伙,倒真是拼了命似的。」他抬眼看向殿內眾臣,「諸位,不如隨寡人親自去作坊瞧瞧,看他到底如何?」
「諾!」群臣齊齊朗聲道:「願隨大王前去!」
嬴政起身活動了下筋骨,徑直朝著殿外走去,一眾文臣武將連忙跟上。
卻說城外作坊那頭,炭火燒得正旺,烈焰舔舐著蒸餾器的底部,滿屋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醇香。
經過數日的試驗改良,第一批高純度蒸餾酒已然出爐。工匠們一刻不曾停歇,把酒液從冷凝管「滴滴答答」地匯聚到陶壇里,隨後再進行勾兌、分級。
「太尉,這是頭一道原漿,度數極高,喝上一小杯就能讓人上頭。」相里翮提起一小壺,鄭重放在長案上,「要不,你再來嘗嘗?」
「不了不了,我這幾日肚裡全是酒,腦子都快冒煙了。」惡夫連連擺手,神色興奮卻難掩疲憊,「不過……算了,還是給我舀一點吧,得確認口感是否合格。」
說著,他還是端起一小盅,用舌尖輕抿。霎時只覺喉間宛如火燒,熱辣之中又帶有絲絲回甘,更有淡淡的糧食香氣。看他神情,便知這酒已到達了理想程度。
沉吟片刻,惡夫忽然道:「你可否試過,將這酒反覆蒸餾...是否能得出那辣到不能入口的酒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