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關老家事,緣法不至
真人與牛魔王作牧童黃牛,提點山下石閘悟空,距今已有一載去。
真人騎鹿與牛王東行,出了閻浮世界漢朝地界,入一小國地界中。
此間正值春融時節,但見那前『草襯玉蹄跡軟,柳搖金線露華新,桃杏滿林爭艷麗,薛蘿繞徑放精神」。
姜緣騎鹿賞景,牛王在前引路。
行至路中,牛王問道:「老爺,一載餘前,探望那猴頭,你說那猴頭能明否?」
姜緣回望,指定牛王,笑道:「你這牛兒,此處離那五行山,不知多遠,你怎個此時方問我?」
牛王笑道:「老爺不知,正是行萬里路,諸般種種,心有所明,是故再問老爺。」
姜緣道:「我所能助悟空,僅在於那般言語,若其不明,我莫能相助。常言『道在腳下』,其明則明,其不明則不明,若教我多言提醒,恐禍至我身矣。」
牛王似懂非懂的點頭,道:「老爺,我等今往東去,行至多時,途徑西牛賀洲多國,復行至南瞻部洲,再經多國,真不知何處去。」
姜緣指定東方,問道:「只管往東去。」
牛王領命,牽鹿前行。
待行多時,忽見前方黑氣沖天,姜緣運氣雙目,細細一看,前方正是竹籬密密,茅屋重重。參天野樹迎門,曲水溪橋映戶,本該是個良地,怎料黑氣環繞,定有妖邪在里。
姜緣使白鹿駐足,指定前方道:「牛兒,前方乃有妖邪作亂,你且入里一問,只言我等乃雲遊修行的,善能降妖縛怪,如需我等驅邪,使其長者外出相迎,如其將你趕出,我等既走。」
牛魔王聞說,朝那山中望去,使個『望氣」的本事,果見黑氣,他笑道:「老爺,這等妖邪,
真不自在,作祟一方,怎不變個人樣,若教變個人樣,非是慣家熟套的,才能辨出哩。」
姜緣笑道:「莫要多言,只管去問。」
牛魔王領命將混鐵棍插在地上,駕雲往前,少頃間,見前方有座大莊,定是大戶人家,他走到門前,將門即響。
那門教一人推開,說道:「那來的是誰?」
說罷。
那人往門外定晴一看,一見那牛魔王長得凶神惡煞,口若血盆,齒排銅板,就唬得一步一跌,
往屋裡亂跑,叫道:「關門!來人!妖怪來吃人了!」
牛魔王往前一抓,扯住那人,說道:「我乃是個修行的,你怎個以貌取人。丑是丑些,不妨修行,你怕個甚。」
那人戰兢兢的道:「你怎似修行的,真箇丑妖魔!」
牛魔王道:「我昔日為妖,今時歸正修行,怎個不是修行的?」
那人與牛王爭辯,牛王扯住,不使那人走脫。
此處動靜教莊內人知得,有長者與家僕出來,但見牛王面貌,唬得跌走,怎敢上前唱喏說道。
牛王道:「你等莫走,怎個以相貌為言?我丑是丑,卻有本事,乃是修行的,絕不加害你等。
你等枕邊,尚有心害你,我卻絕無心害,有何懼怕?」
那莊中長者戰兢兢的,慌了道:「你是那來的,怎個拜我莊中,莫不是有罪你處?」
牛魔王笑道:「非也,非也!我不瞞你,我乃是個修行的,今老爺在外等候,路經此地,善降妖縛怪,你此莊中若有丟磚打瓦,鍋叫門開的事兒,我老爺盡可鎮之,只道你外出相迎,我家老爺既來。」
長者問道:「果真?」
牛王道:「我家老爺何許人,怎哄你?」
長者再問:「往那相迎?」
牛王指定西方,說道:「你管往西方相迎。」
長者遂不言,回屋換了衣服,隨同家僕往西去,家僕持著帚子,將道路掃開,禮數周全。
行至林中,長者抬頭細看,但見林道上一人騎於白鹿上,此人穿紫袍,戴七星冠,手拈拂塵,
威氣不泄,見之生畏,果乃有道仙真也。
長者上前拜禮道:「上師,在下這廂有禮了!」
姜緣見長者帶家僕外出,掃清道路,今是來拜,他下了白鹿,將之扶起,道:「無需多禮。」
長者道:「還請上師隨我回莊,自有茶飯葷酒拜上。」
姜緣頷首,隨同長者往莊中去,行至二三里路,入了莊中。長者遂使家僕將白鹿拴在廳柱上,請真人入中堂,以禮相待,將茶飯葷酒等物拜上,絕不敢怠慢。
飯畢,姜緣坐中堂,問道:「長者高姓?」
長者答道:「姓關。」
姜緣道:「我遣一護法來問,只道若有邪祟犯事,長者外出相迎,我既來此,今既長者相迎,
府中有事否?」
關老道:「正是府中有異事,是以問上師護法來問,便請上師前來。」
姜緣問道:「是何等事?」
關老答道:「乃是我那獨子之事。實不瞞上師,我那獨子自幼喜好修行事,但我卻不肯放,蓋因我這偌大家業,只得一子來受,若其一走,豈非家業荒廢,祖上香火斷絕,此等萬萬不可,是故我留小子在家中。不想近日,我那小子不知從何處尋了一個道人,拜其為師,弄得府中烏煙瘴氣,
怎有仙道之說?」
姜緣道:「烏煙瘴氣怎說?」
關老道:「那道人日日要吃血食,更要進紅鉛等物,更教我那獨子這般。若是這般便罷,近來其吃血食,一日食一牛,我這家業倒也撐住,然則一發張狂,要吃人肉,我怎能容忍?只教家僕打退,然那道人使一手飛砂走石的本事,將那些家僕打退,奈其不得,近日無法,送二牛於做血食,
其卻不滿。」
姜緣笑道:「竟有這般事,那道人何在?」
關老指定中堂外道:「上師,就在後院哩。」
姜緣喚牛王近前來。
牛王道:「老爺,怎說?」
姜緣道:「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若教貿然上前,恐使個法子走脫,你變作人樣,做個血食,
我變家僕,我二人方窺那妖崇是甚來路。」
牛王唱了個喏,念誦口訣,搖身一變,成個農家漢子貌。姜緣笑著一抖身形,變成家僕模樣。
唬得關老心驚膽戰,只道『神仙」。
姜緣吹口仙氣,變作繩索,上前將牛王捆起。
牛王道:「老爺,莫綁緊哩。」
姜緣笑道:「此繩索非是五行之物,怎困得你,你用勁就脫手。」
牛王只得作罷。
姜緣遂使一二家僕,為他二人引路,往後院去,少頃間,行至後院門首,引路家僕戰兢,不敢往前,只恐教性命遭害。
姜緣索性將二人放回,他見門首有鎖,上前敲了敲。
裡邊有聲傳出,只道:「來的是誰?」
姜緣將聲變了變,戰兢兢的道:「主人公使我送血食來。」
裡邊再道:「今日是何等?非人不食。」
姜緣把牛王推前了點,說道:「正是人哩,乃是個農家漢子,肉肥膘滿。」
裡邊聞聲,那緊閉牢關的木門朝里推開,有個人走了出來,但見此人頭戴白冠,身穿百訥衣,
手持個拂塵,一副仙風道骨樣,然其身中騷味難去,刺耳撲鼻。
姜緣一聞,心中瞭然,是只狐狸變的,竟在此賣弄,索取血食。
那精怪望牛王,說道:「血食就是此人?」
姜緣道:「正是此人。」
說罷。
他往屋裡望去,見有個少年倒在地上,臉無氣血,雙目無神,不知死活。
姜緣見此少年,心中既明,緣法在此少年身中,他此番來救一緣法一二,免其本來面目被迷。
他道怎般被迷,竟是少年學道遭妖哄,
那精怪怎識真人變化,見了牛王,雙目赤紅,木母作祟,要足口舌,他趕上扯牛王,道:「你這家僕,既將血食送至,怎還不去?若不去,我將血食咽國悼的吃了進去,你莫要生畏。」
姜緣道:「你今如此,斷不是個善人,怎不懼主人公請人將收了?」
那精怪只管扯牛王,說道:「有何懼得?那南瞻部洲三災正盛,無人來理。再者說,我本事廣大,卻無人降得我。」
姜緣道:「我聞主人公近日去請了一人,來降你哩。」
精怪道:「我好心教他獨子,他怎個真請人?請誰?」
姜緣道:「說是請個西牛賀洲叫廣心的人來降你。」
精怪搖頭道:「不曾聽說,料想乃無名小輩也。」
姜緣笑道:「既不曾聽說,那我卻不與你多說,可識我本相否?」
說罷。
姜緣將身中一抖,現出本相,威氣不泄,使人生畏。
精怪見之惶恐,受不住現原形來,是頭黃毛狐狸,轉身便欲逃走。
牛王見狀,同現本相,一把抓住精怪,往地上摔去。
精怪落地,不顧疼痛,將要逃走。
姜緣只將豫鼎一攢,砸落精怪,使精怪亡形,倒在地上,不得生機。
牛王道:「我料有甚法力,不想這般,奈不得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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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緣指定房中,說道:「牛兒莫要多說,速將此人帶出,莫教那人身死。」
牛王聞說,走入房中,將一少年帶出。
姜緣接過,吹口仙氣,少年遂醒來,恍恍惚惚張望四周,只道:「我今在何處?成仙否?」
姜緣道:「你非成仙,你將死也。」
少年聞說大驚失色,道:「我師何在。」
牛王指定地上狐狸,嘻嘻笑道:「你師在此。」
少年卻是不信,只是四下尋師,終是尋不得,幸是關老走來,將原委與少年道明。
少年不得不信,他拜一妖作師,教迷了心,日間同血食,只道成仙。
關老三拜姜緣,謝其大恩,復請姜緣在莊中住上一日,正逢此時天色將晚,姜緣欣然應允。
翌日,關老親請姜緣至中堂,獻上茶飯諸等,不敢有誤。
飯畢,姜緣將是離去,蓋因此方功成矣,當歸山以待老君歸來,習得煉丹神通。
姜緣正待離去,走出中堂,但見那關姓少年走出,跪伏在地,道:「我誤拜妖祟為師,不知真相,今方知得,此間種種,蓋因我一心向道,不得良師也。今遇上師,請上師收我為弟子,我願終身相隨上師,絕不有誤。」
姜緣牽著白鹿,聞說駐足,他張望少年,笑道:「你父年邁,僅你獨子,你怎個捨棄家業,隨我修行不成?你且觀你父,你忍心於此?」
少年回首張望關老,心有不舍。
關老上前道:「上師,我子貪戀修行,若留其在家中,恐心不安,但請上師讓其跟隨您一同修行罷。」
姜緣笑意盈盈,問道:「果真?」
關老道:「果真!」
姜緣道:「既如此,那請你子隨我修行就是,牛兒,上路。」
牛王聞言,牽鹿往莊外去。
少年大喜過望,離家而去,跟隨鹿旁,回首張望,但見關老站在門邊,為他送行。
行至五六里地,姜緣騎在鹿背上,牛王在前行走,少年緊隨在後,十步一回首,似有不舍。
真人忽是停下不前,少年不解其意,上前欲問,但見前路林中,有頭老狼正遭受一野犬欺凌,
蓋因年老血衰,無力與野犬爭鬥,正當老狼將亡之際,有頭壯狼襲來,將野犬驅趕,護持老狼離去。
真人道:「老狼護幼狼長成,幼狼護老狼餘生,狼尚如此,何況於人?」
少年如夢方覺,遂跪伏於鹿前,道:「上師,今時方覺,我貪戀修行,卻不想家業無繼,家父年老,無有依靠,一心為己,不得明悟,使家父多為我慮,我卻是不孝,但請上師允我離去,照料家父,再不敢言修行。」
真人笑道:「你甘心棄修行?」
少年搖頭道:「不甘。」
真人道:「既如此,你怎個會去?」
少年道:「我父年老,我不得去。若為修行,我捨棄我父,我修行到頭,亦作場空。今世無緣修行,只盼來世,能隨上師修行。」
姜緣笑道:「善。」
少年朝姜緣磕頭不計其數,遂往來時路去,再不敢念修行,一心護父,操持家業。
姜緣目送少年離去,道:「牛兒,走,歸家。」
牛王不解道:「老爺,他不是要修行,怎地走了?」
姜緣道:「緣法不至,急不得,終有一日得修行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