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窗前站立了多久，夏寧看見點點雨點飄到窗戶上，漸漸的，雨點成線，被風吹斜了。
她歪著頭看斜飄著的雨絲，這樣好像就正了，可是房屋樹木路燈就歪了。
夏寧嘆息道。
「怎麼看都不好看。」
她回過身，走向病床，開始給秦尋擦拭身體，按摩肌肉。
她的動作很熟練，很認真，只是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這是海城的海星婦幼保健院。
自從幾個月前，秦尋有過短時間的腦波動之後，再就沒有了任何回應，恢復了植物人的狀態。
過了一個月，夏寧想著醫生說的時間拖得越久就越難醒過來，就把秦尋從魔都接到了海城。
秦尋在海城發家，這裡或許是他的福地。
花了一百億都救不回來的人，只能寄希望於神跡。
擦拭完身體，夏寧開始給秦尋修剪指甲，一邊剪一邊用聊天的口吻說話。
「小弟弟，你借葉嵐，外公，爺爺，他們的錢都還回去了。」
「我擅自做主，給他們算了利息。」
「他們剛開始不肯要，後來我說就當是給你積德了，他們才收下。」
她笑了一下。
「你說你遭了天譴是不是因為以前造的孽？」
夏寧繼續修剪指甲，說道。
「原神現在成了全球最賺錢的遊戲之一了，上個月淨利潤超過6億，有些嚇人。」
「我現在後悔六十幾億就把它20%的股份賣給爸爸和大舅了。」
「這成了他們商業史上的榮耀，卻是我們的恥辱。」
「等你醒了，你要是捨不得，就想辦法弄回來？」
「反正你缺德缺慣了，不差這一次兩次的。」
她修剪完指甲，拿濕紙巾給秦尋擦拭一下，自己去洗了手消了毒，又坐回床頭。
夏寧跟一個屋檐下的老奶奶一樣，絮絮叨叨。
「宋映憑藉《原神》這一張專輯摘掉了網紅的標籤，現在成了龍國的新一任甜心教主，網友說或許她是史上最強的一任。」
「她的粉絲叫囂著讓葉嵐把天后的位置讓出來，兩邊的粉絲吵得不可開交。」
「有時候，葉嵐和宋映結伴過來看你，還會笑著爭論誰家的粉絲戰鬥力強，最後得出結論，你的粉絲戰鬥力最強。」
「別人的粉絲有真愛粉，黑粉，辱追粉，腦殘粉，而你除了這些粉絲類型，還有獨一無二的畜生粉。」
「戰鬥力堪比貼吧大佬。」
她在「畜生粉」三個字上咬字格外重，輕輕笑了幾聲，繼續說道。
「國內葉嵐和宋映的粉絲爭得不可開交，可是國際上宋映真是壓了葉嵐一頭。」
「她憑藉《戀愛循環》《青鳥》《極樂淨土》三首島文歌，在島國也獲得了極大的名氣。」
「三首歌霸榜島國音樂各大音樂平台好幾個月。」
「她現在可是原神在島國地區的代言人。」
說到這裡，夏寧沉默了，雙眼放空，想要休息一下。
這些話，她過幾天就會跟秦尋說一遍，每一次都爭取跟頭一次講述一樣生動形象。
她發現這其實挺累的。
相聲，脫口秀，評書的藝人每天也是一套說辭，可是舞台下會有觀眾回應，能得到情緒反饋。
可是她從來沒有聽到什麼反饋，哪怕是稍微粗重一些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兒，夏寧回過神來，牽住秦尋的手，微笑著說道。
「我昨天去了橡樹，柚子，哈米游三家公司的聯合年會，給員工發年終獎，是你喜歡的那種很土的方式，差不多兩千萬現金往舞台上一擺。」
「當時整個會場都安靜了，所有人都盯著那一堆錢。」
「他們排隊領錢，我跟他們一一握手，不知道是不是程婉私下跟他們統一過，每一個人第一句都是『願秦總早日康復』」
「所有人都希望你醒來，你卻老是不醒……小牌大耍了啊！」
她笑了笑，又說道。
「同事們喝了酒，情緒比較……比較放浪？」
「有人大哭，有人大笑，有人又哭又笑。」
「還有一些很擔心，問我發這麼多年終獎是不是不準備繼續經營公司，要把他們打包賣掉，還是全部開除了？」
「畢竟，這錢發的比離職給的N+7還要多。」
「我告訴他們『不會的，除非我死了』」
說到這裡，夏寧輕輕笑了一下，說道。
「我大概也是喝醉了，竟然在年會上提到『死』這個字，不吉利。」
「後面，他們拿到錢之後，年會氣氛更加熱烈。」
「可是他們都不怎麼敢喝酒了，不知道是擔心丟了錢，還是擔心喝醉了提著錢回家被人打劫。」
「哈哈……哈……」
夏寧笑了幾聲，很不自然。
她從來不會哈哈笑。
可是淺淺一笑，現在的秦尋又怎麼知道她在笑呢？
秦尋永遠閉著眼睛。
哈……
真搞笑！
夏寧又說累了，伸手捏住秦尋的鼻子，等他的嘴皮鼓起噗的一聲吐氣的時候，才鬆開。
「你這不是知道用嘴巴呼吸嗎？」
「還是挺聰明的啊！」
「怎麼就懶得醒來呢！」
她又捏了一次秦尋的鼻子，說道。
「當初你考核的那幾個練習生，最後是花扶詩得到了喬樂樂的認可，評為第一。」
「在九月開學季，跟你說的一樣，花扶詩在海城科技師範大學拍了那首《熱戀冰淇淋》的舞蹈，引起很多網紅，學生跟風。」
「她現在也是有一百多萬粉絲的小網紅了。」
「其他練習生看到你隨手一首短小的歌曲都能捧紅一個人，更加賣力練習了。」
「不過有個練習生用力過了頭，那個叫蔡浩初的大男孩竟然去色誘喬樂樂，想要得到資源。」
「喬樂樂嚇壞了找到我，說要不要開除他。」
「我說『入了這一行，就有這一行的潛規則，你可以要求自己，但無法改變世界。眼裡容不得沙子是幹不了這一行的。』」
「喬樂樂說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只是……唉……我感覺怪噁心的。』」
「我聽到她說噁心，就說道『開了他吧！』」
「喬樂樂有些驚訝，問我『不是說眼裡容不得沙子幹不了這一行嗎？其實他業務能力很強，在男生中最強，以後或許能給公司賺大錢。』」
說到這裡，夏寧沉聲道。
「我告訴她說『如果是秦尋，一定會開了他，因為對他來講賺錢不重要，爽不爽才最重要。』」
她用手指張開秦尋的右眼皮，看著他無神的眼球，低聲道。
「偷了這麼久的懶，你還沒睡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