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受苦了!」衛好撲上來,伏在她膝頭淚如雨下。
紅硯拽著她的衣袖,看了好半天,左看右看,鬆了一口氣:「姐姐受苦了。」
「我連瘦都沒瘦,這幾日吃的多,感覺還豐腴了些,怎麼就受苦了。」
「世子,世子他好可怕,還不知要怎的折磨你呢。」衛好實在怕極了,從剛開始看到臉就喜歡,傾慕謝懷則,到後來的懼怕,看到他就瑟瑟發抖,謝懷則基本已經成了她這輩子的心理陰影。
他那麼強硬,看的好生氣,暴怒的像一隻狂暴巨獸,還不知要怎麼虐待姐姐。
不會也把姐姐丟給那些老嬤嬤洗洗涮涮,然後扔給別的男人懲罰吧,她一想到這些就在哭。
「他沒折磨我,就是發了發脾氣。」
衛嬋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以她對謝懷則的了解,此人乃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性格,她背叛了他,居然還能全須全尾的活著,他也幫她解決了很多事,這是衛嬋根本沒想到的。
她自己,其實也有些意外,雖然這根本就不算全身而退。
「這大熱天的,阿姐為什麼帶個圍巾,不嫌熱嗎?」
衛嬋臉一紅:「沒,沒什麼。」
衛好一伸手,就把她脖子上的圍子拽了下來,她們倆看到了衛嬋脖子上有好幾個紅印,鮮紅無比,太過明顯。
衛好一下子眼睛就酸了:「阿姐,他是不是打你了?還是掐你了?他怎麼能這樣,你就算千錯萬錯,好歹也為他生育了一個孩子,他怎麼能這麼對你。」
衛嬋一頓,臉卻越來越紅,不知道怎麼解釋。
紅硯一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臉也有些微微發紅,畢竟她曾作為衛嬋的丫鬟,在公府的時候,沒少在外間守著,總是知道這種男女之事的。
「這個,是蚊蟲咬的吧,夏季總是蚊蟲多,姐姐這些日子是不是沒隨身帶著艾草香包?」
「是,是呢,我已經用了清涼油,沒幾日就能消下去,別擔心。」衛嬋磕磕巴巴,頭一次不知如何解釋,慌的不行。
衛好這才放下心,抽抽鼻子:「阿姐,以後你就回世子身邊了嗎?」
衛嬋默然片刻,無奈的笑笑:「這件事你別操心了,乖,他不會再欺負阿姐,沒事的。」
衛好不明所以,但看衛嬋的神色也不敢多問。
紅硯看出氣氛有些沉重,忙道:「今日姐姐就可以去看小公子了,小葫蘆天天念叨著姐姐呢,世子也真是的,不管怎麼樣,也不能不讓你們母子見面。」
若不是她做出了讓步,他還不肯讓她看呢。
這人總說她信不過他,不肯交付真心,可他自己做的事,樁樁件件,並不能叫她相信。
這就去看,衛嬋很著急。
紅硯跟在她身後,欲言又止。
「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姐姐,當真回心轉意,要重新跟世子在一起了嗎?若是回了京城,還有老夫人和公爺,為難的時候,怕是還在後面。」
紅硯很擔心,當初在公府,謝懷則尚且不能完全護住她,若真回去了,老夫人會接受小公子和她嗎?
「先這樣吧,別怕,總能找到出路,如今只有先答應下來,穩住他。」
「可是……我總覺得,這次見面,世子好像,有點不大正常。」紅硯壓低聲音,隱晦的指了指自己的腦子:「而且京城還有孟夫人,總不能兩頭大,誰也不做小,公府規矩這麼多,她又是八抬大轎娶進來的,肯定會拿這個繼續壓著姐姐一頭。」
衛嬋輕輕嘆息:「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她雖然拿著不許納妾,一生一世一雙人作為藉口,搪塞謝懷則,故意在為難他,可目前看來他並沒有知難而退,也沒有胡亂應承,反正就是不落入她的陷阱之中。
「我要收回中轉司,有他在,會更容易,反正他說我可以盡情利用他,近水樓台先得月,能省時省力,我為何還要費力布局。」
上趕著貼上來,不用白不用。
衛嬋想法也光棍。
紅硯搖搖頭:「姐姐自尊心這麼高,接受他的關照,豈不是更加無奈的選擇?」
衛嬋一愣,隨即笑了:「傻丫頭,你把我想的太高尚了,有這麼一尊大佛做靠山,何樂而不為,我做夢都想要,只是他要的,可不是簡簡單單的銀子,或是政績。」
若如海大人,如李大人,她都有信心,不管是分銀子還是積攢政績,都能打動他們,可謝懷則,需要這些嗎?
公府十幾代積攢的財富,早晚都是他的,要前途,他自己就能觸手可及,她這點成績連錦上添花都嫌少了些。
他要的,是她。
若把自己一輩子搭進去,她是,不願意的。
「別擔心,走一步看一步,人這一輩子哪有真正能預料未來的事呢,左右他目前不會傷害我,不會傷害孩子,這就足夠了。」
「爹爹,給我,給我也試試。」
一牆之隔,就傳來小葫蘆奶聲奶氣的聲音,衛嬋心急如焚,踏入內院,眼前一幕讓她驚在當場。
謝懷則,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公子,雖然已經破功好幾次了,居然讓小葫蘆坐在他的肩膀上,像盪鞦韆一樣悠著他。
他手裡還拿著一個長杆子狀的東西,對著雙福比劃,嘴裡發著咚咚的聲音。
衛嬋一下子變了臉色:「你手裡拿著什麼東西呢?」
小葫蘆興高采烈的對她揮舞手中的長杆子:「阿娘阿娘,這是爹爹給我玩的。」
然後就看到衛嬋面色變了,嚴肅又恐懼,這孩子一向很聰慧,特別能體察別人的情緒,小臉哭唧唧:「阿娘……」
衛嬋壓抑著怒氣:「你手裡的,是不是火銃?這種東西,也是能隨便玩的?」
「阿,阿娘……」小葫蘆最愛的就是阿娘,黏黏糊糊的總是抱著衛嬋的脖子,說愛阿娘,可最怕的也是衛嬋。
她一變臉,這孩子往往就不再淘氣,跟小綿羊一樣乖。
「你別嚇孩子,是我給他玩的,我的窈窈,居然知道火銃,這東西只在軍中出現,你是怎麼一眼,就認出來的?」謝懷則笑容玩味。
衛嬋氣的發抖:「你把這東西給孩子玩,他沒輕沒重的,打到人怎麼辦。」
不僅僅是火銃,一旁的桌子上,還有袖箭,弩弓,甚至還堂而皇之擺著一把雁翎刀和巨錘。
那雁翎刀都是開過刃的!
全是危險的東西,衛嬋兩眼一黑。
謝懷則不以為意:「我們是男子漢,自然要玩男子漢該玩的東西。」
「什麼是男子漢該玩的東西啊,你就不怕他割傷了手?他這個年紀,不過玩玩小竹馬、磨喝樂什麼的,你這是怎麼做爹的?」
衛嬋氣勢洶洶,一把就把小葫蘆手裡的火銃搶過來。
小葫蘆哇的一聲就哭了。
雙福心疼的抱起孩子:「小主子,莫哭莫哭,奴再給你尋個好玩的玩,夫人,小主子瞧見了,非要玩,主子也是真心疼愛……」
「你住嘴!」衛嬋眉頭豎立,叉著腰的樣子,簡直像個巡海夜叉。
雙福哪見過母老虎似的衛嬋,急忙閉上嘴巴,不敢在說話。
「兒子不靠譜,你也不靠譜,謝世子,你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這麼不知輕重,這火銃可沒有栓線,真的打到人,後果不堪設想,枉你還是統帥過十萬大軍的督軍,寵溺孩子有這麼寵溺的嗎?」
她的氣根本沒消,謝懷則卻忽然哈哈大笑出來,下一刻,衛嬋就飛上了半空,身體失重。
「你幹嘛啊!」衛嬋嚇得驚聲尖叫。
謝懷則一邊抱著她轉圈,一邊貼她的臉頰:「我的好窈窈,你終於承認,我是孩子的爹爹了?」
她什麼時候,也沒不承認過啊。
小葫蘆咬著手指在看,胖嘟嘟的小臉懵懵懂懂。
謝懷則樂的失了態,一把也將小葫蘆攬起,單臂抱在懷中,嬌妻幼子在懷中,簡直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他高興的了。
他這麼一打岔,衛嬋的氣也發不出來。
「你瞧,這個火銃裡面沒火彈,給他玩也沒關係。」
「那,這雁翎刀弓箭又是怎麼回事?」
「孩子喜歡,我這個做爹爹的自然要教他,我們兒子天生聰慧,長於婦人之手總歸不會成才,再說,有我看著,不會讓他受傷。」
衛嬋還要分辨,謝懷則卻轉移了話題:「後日我要啟程,去一趟瓜州,大約有半月不能回來,雲城的事,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不會再有不長眼的為難你,安心在這裡等我回來,我們便回京城。」
他撫了撫她的頭髮:「別擔心,等回了京城,你想要的一切,都會實現。」
衛嬋面色一變:「你,你要去瓜州?」
「是。」
她呼吸忽然急促:「能不能,不要去。」
謝懷則笑了笑:「這麼捨不得我?那你放下中轉司的事,跟我同去?」
她放不下,給朝廷的貢品,是大體積的琉璃晶玉製品,已經失敗了好幾回,如今的形勢是缺她不可的。
「你這樣有事業心,我怎能強行帶你一起走,不是你說的,要我尊重你,放心,不過半月,我就會回來,不過你要記住對我的承諾,若是讓我知道你見了哪些男人……」
衛嬋表情陰晴不定,似乎十分糾結:「真的不能,不去嗎?」
謝懷則無奈的笑了笑:「這是為陛下做事,我不能抗旨,留在雲城這麼多天已經是陛下格外開恩了。」
「那你不要,走水路,行嗎?」衛嬋抓緊了他的衣襟,面露哀求。
「走水路更快,為何不可?」
「不行,你不能走水路!」衛嬋忽然叫道,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她從沒如此胡攪蠻纏,這麼不講道理過。
謝懷則也是呆住,微微一嘆,什麼都沒有問:「好,我答應你,走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