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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只是可憐她

2024-08-06 21:38:51 作者: 早棠
  王冬年的確打了自己耳光,衛嬋沒有特意去數,但怎麼也有二十多個,每個巴掌都狠狠的打向自己的臉,打的臉腫脹充血。

  剛開始被嬤嬤帶走,還有些讀書人家小姐的氣節,想要一死了之,可到了教坊司,不知嬤嬤用了什麼手段,她就乖乖聽話了起來。

  謝懷則給了那嬤嬤幾兩銀子,她就把人帶來,王冬年看到謝懷則還一時沒分辨出是誰,看到他身邊的衛嬋,頓時心如死灰。

  謝懷則說的輕描淡寫,當初她打了衛嬋一記耳光,如今就還回來,打多少,要看他們滿不滿意。

  王冬年自扇自的耳光時,衛嬋心中的震撼程度,不亞於看到廣宜郡主被打嘴板的,她愣了神,王冬年就幾個巴掌下去,完全沒對自己留情。

  衛嬋叫了停,似是不忍再看,求謝懷則帶她快走。

  離開前,最後一眼,她看到王冬年目光麻木的像是一句人偶,她還活著,可魂已經死了。

  「可出氣了?」謝懷則問她。

  「出了。」衛嬋雖然是這麼回答,卻並不覺得爽快,反而覺得有些害怕,還有些悲哀。

  尊貴如郡主,也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能被更高的強權壓制,可以隨意羞辱,而王冬年分明是官家小姐,養尊處優,可一朝家族落敗,大廈將傾,便成了官伎,連奴婢都不如了。

  衛嬋難免生出未恐懼感,不僅是對未來的,還有對謝懷則的。

  他視這些為尋常。

  「本來並不想這麼快就整治王家,讓他們多貪一些,養肥了再抄家,更能充盈國庫,可誰讓她不長眼,惹了我呢。」

  王家惹了世子,衛嬋狐疑。

  「他們欺負你,不就是在打我的臉,這口氣,我是不能忍的。」

  報復的手段,太可怕了,衛嬋有點害怕,可謝懷則又口口聲聲說,是因為她被欺辱,她質疑世子做的太過,說出來會傷世子的心。

  簡直像個白眼狼似的。

  「所以王家貪腐,本來就是要被整治的。」衛嬋喃喃自語,只能用這個來安慰自己了。

  王冬年若是嫁出去,不算王家人,自然不會被牽連,縱然因為家中失勢,或許會被婆家不喜,卻不會淪落到任人欺凌的境地。

  而謝懷則因為她,提前動了手。

  世子不過是個舉人,還沒有正式的官職,就能有這麼大的能力攪動前朝後宮的風雲?

  若是別的女子,現在一定會被感動的掉眼淚,認為謝懷則特別愛她了。

  衛嬋一直提醒自己不要陷進去,有時卻也不能免俗,會幻想她也許真的會飛上枝頭變鳳凰,畢竟謝懷則不近女色,從沒對別的女人這樣好過。

  就連身份尊貴的郡主,他都不屑一顧,卻單單寵愛她這麼一個小小婢女。

  回到府中,謝懷則被國公的人叫走,衛嬋心緒激盪,怔怔的望著窗外的垂絲海棠發呆,春日已過,海棠花都已凋謝。

  若謝懷則不是公府的世子,若他們身份的差距不是這樣大,他一定是個良人吧。

  謝懷則去了正院,以往總要在父親身邊伺候得麗姨娘並沒在,大哥和三弟也沒在,反而是大長公主坐在上首,國公垂著頭狀若鵪鶉,縮成一團。

  大長公主沉著臉:「思危,你跪下,我有些事要跟你說。」


  謝懷則一愣,順從的跪了下來。

  「廣宜郡主被打了的事,你知道嗎?此事在京城傳的沸沸揚揚的。」

  「孫兒知道。」

  大長公主喝了一口茶:「聽說是那位做的,那位罰的,靖江王家要伸冤怕是難了。」

  謝懷則默不作聲。

  大長公主嘆氣:「這件事跟你有沒有關係?那位可從不輕易出手,還有王家錢家被抄家,這些都是跟靖江王有關係的小官員。」

  謝懷則卻並不害怕,反而坦然抬起頭:「是孫兒做的。」

  大長公主暴喝一聲:「荒唐!你還未入朝為官,就要做陛下手裡的刀嗎?」

  「祖母莫氣,孫兒現在並無官職,所做的也不過是收集證據,推波助瀾而已,陛下早就看後黨不順眼,靖江王得蒙聖恩卻不知回報,反而與皇后同盟,拿他殺雞儆猴不過是個開始,孫兒只是順應天意。」

  「好一個順應天意,你什麼時候跟那位有了聯繫,不要跟她摻和在一起,她是先帝嬪妃,名不正言不順,就算進了宮,這位子終歸是做不久的,不是你自己說的,要做純臣?」

  「是孫兒說的做純臣,誰是天子謝家就忠於誰,而孫兒此時做的正是忠於天子的事,至於那位,孫兒也沒想湊上去,做那位的娘家人,只是順著陛下的意思,給那位賣個好罷了。」

  謝懷則絲毫不懼,反而說的有條有理:「先帝在時,祖母看好三皇子,對今上瞧不上眼,還曾百般打壓,如今繼位的卻是今上,您是大長公主,陛下的親姑母,受到的尊敬還遠不如陛下的乳娘,咱們謝家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不靠您外戚的身份撈榮華富貴,沒有陛下的恩寵也沒所謂,可那位究竟是如何成為先帝嬪妃的,您難道不知?」

  大長公主頓時變了臉色。

  謝懷則垂下頭:「那位姿容絕色,陛下和三皇子都對她有情愫,堂姑不願叫她勾引了自家丈夫,便故意讓先帝瞧見了她,先帝開口索要,她才成了先帝嬪妃,若是堂姑願意成全那位和今上,何至於到現在的地步。」

  「孫兒願意親近那位,也只是贖罪罷了。」

  更赤裸的話還沒說出來呢,大長公主也曾心氣高傲,想效仿漢時館陶,唐時太平,參與到儲位之爭,將老國公的親妹嫁給先帝做賢妃,扶持賢妃所出的三皇子,三皇子又娶謝氏女為王妃,鐵了心要把謝家跟三皇子綁在一起。

  若非到最後一刻,幾位族老力主七堂姑與三皇子和離,並主動把妙善娘子保護了起來,七子奪嫡後,謝家不會這麼安然沒被受牽連。

  可因為大長公主種種作為,今上並不親近她也不尊重她,如今謝家還能有現在的地位,保著國公的位子,全是因為謝家子爭氣。

  茶杯被甩到謝懷則腳邊,啪的一聲碎了,大長公主有些惱羞成怒,竟直接咒罵起了國公。

  「瞧瞧你養的好兒子,都怪你,非要娶陵陽,陵陽多年無子阻著你納妾,好不容易生了他,你又寵愛你的麗娘,對嫡子疏於關心,這孩子現在這麼有主意,都是你這個當爹的錯。」

  國公立刻跪了下來:「母親,您別生氣,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的錯,您氣壞了身子,兒子就罪大惡極了。」

  一定孝道的帽子壓下來,謝懷則也跟著磕頭,沉默不語。

  大長公主順了順自己的胸口,苦口婆心:「思危,你做的總有道理,祖母不是要責怪你,可你素來並非那麼激進,也沒那麼沉不住氣,是不是因為廣宜郡主和那個王家女,罰了凝冬?」


  謝懷則想說不是,卻沒法否認,畢竟他的確太過憤怒,才打算提前動手,才有了妙善娘子與趙雪芙狹道對上。

  「你失態了,她一個奴婢被外人罰打,看在你的面子上確實不該,可事後要王府私下認個錯賠個禮,這才是正經來往,可你竟眾目睽睽之下,抱走凝冬?你要在京城落下個寵妾滅妻的名頭嗎?你為了這個丫頭,心,亂了。」

  他的心亂了嗎,謝懷則想說沒有。

  「若是受辱的不是凝冬,是你身邊任何一個丫鬟,你還會這麼做?」

  謝懷則愣住,大概,是不會的,他可能只會覺得趙雪芙跋扈,更會覺得這奴婢給自己找麻煩。

  他忽然瞪大雙眼,難道,他真的如祖母所說,對那姑娘,心都亂了嗎。

  「你想要把凝冬扶正,做你正室嗎?」

  謝懷則立刻否認:「怎麼可能,她的身份不合適。」

  「既然你也知道,她怎麼都是夠不上的,能給你做通房就已經是她的造化了,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寵愛她,對她是禍非福啊,這種名聲傳出去,誰家的貴女肯嫁給你做妻子?」

  謝懷則的樣貌身份,即便當真是紈絝,當真寵妾滅妻,也有的是姑娘,願意嫁進來。

  「孫兒不會娶家族勢大的貴女,更不會娶皇親國戚,娶宗室容易讓陛下忌憚,家族勢大的貴女難免脾氣不好,可能會欺負凝冬,給她立規矩。」

  大長公主眼睛都要掉出來了,恨鐵不成鋼:「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謝懷則一愣,居然把心裡話就這麼脫口而出,而他自己還沒意識到。

  「怕欺負凝冬,給凝冬立規矩?」

  娶妻之前就先思慮這種事,他到底是有多鍾意那個婢女,大長公主覺得頭疼。

  「我看你是糊塗了,真真被那個丫頭迷惑住,先前倒沒看出來,這丫頭居然是個狐媚子!」

  不是的,她一直恪守本分,老老實實的,她不是狐媚的女人,是他覺得她受了委屈,跟她有什麼關係。

  「她不……」

  「為了一個奴婢,你還要跟祖母叫板不成?」

  是啊,謝懷則閉上嘴,她不過是個奴婢,一個通房,隨時都能被換掉,不滿意打發到莊子上就是了,難道還要為了一個奴婢,對祖母不敬?

  見謝懷則低著頭,大長公主氣才順了些:「你們男人在外頭打拼的事,我不管,可我不能見自己的嫡孫被女人狐媚了。」

  謝懷則心中咯噔一下,慌忙抬起頭,說話都開始結結巴巴:「難,難道祖母,要把凝冬打發出去?」

  「把她打發出去,又怎的。」

  不,他下意識就想說不行,他不許她走,誰也不能把她趕走。

  然而對上祖母那雙洞悉的雙眼,又說不出來,若是真的立刻否認,豈不是就如祖母所說,他被一個通房狐媚了,愛上了一個卑微婢女嗎?

  他絕不會愛上一個如此卑賤的女人。

  衛嬋低下頭的淺笑在他腦海中閃過,他又有些不忍,卻又不願意承認,自己真的被一個通房擾亂了神智。

  「思危,你從小就有主意,處事老成,我跟你爹都放心你,儘管讓你自己放手去做,可你自己想想,凝冬這個女婢,到底有沒有讓你改變決定,亂了你的計劃?」


  是,有的,謝懷則在心裡承認:「可是祖母,剷除後黨本就是計劃之中。」

  「求妙善娘子罰趙雪芙,也是計劃,不是你為了凝冬要泄私憤?」

  謝懷則沉默,根本不敢看大長公主的眼睛。

  「思危,你是公府的嫡孫,咱們一門的榮辱皆繫於你身,你跟你大哥三弟是不同的,至少你沒有任性的資格,凝冬已經讓你開始違背原則,甚至做出不符你性格的事了,這很危險,我不能讓一個婢女毀了你。」

  因為大哥三弟是庶子,便可以不必那麼用功苦讀,便可以不必事事都要考慮公府的臉面,世子的身份?就可以承歡父親膝下,享親情之樂?

  「祖母,凝冬她,沒有毀了孫兒,她很乖巧從不做逾越之事,她受了委屈,也從未跟孫兒抱怨過,更沒有鼓動孫兒去報復,是孫兒咽不下這口氣,孫兒本就沒打算娶趙雪芙,為何要讓她欺負到我頭上來。」

  大長公主凝視這個唯一的嫡孫,他很有出息,京城多少權貴都羨慕他們家有個這樣沉穩進退有度,又有才學的孩子,他從不近女色,對女人也興致缺缺,如今卻開始為了一個奴婢辯解。

  「都怪我,從前覺得你不喜女色,不像那些紈絝在女人堆里打轉,是有出息的表現,直到你十九才給你指了一個凝冬,若是經歷幾個女子,你便知道,女人不過如此,過幾日,我在給你選幾個清白姑娘伺候你吧,至於凝冬,先讓她避一避你,免得日久生情,你更加不舍。」

  謝懷則還想說什麼,大長公主一錘定音:「若是你還護著她,就真把她打發出去。」

  謝懷則抿著嘴唇,應下了。

  雙福等在外頭,看到自家世子滿臉陰沉的出來,急忙問,得知是因為女人的事,頓覺不可思議。

  「世子,您真的要冷了凝冬姑娘,您捨得?」

  「在你眼裡,難道我會捨不得?」謝懷則反問。

  雙福理所當然的回答:「當然,您為凝冬姑娘做了多少啊,親自抱著昏迷的她出蘭園,還為她報仇,您對別的女子可從沒這麼好過,奴才是頭一回見到您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

  謝懷則沉默,在別人眼裡,難道他真的已經表現的為她情根深種?

  不是這樣的,他不可能愛上一個女婢,與女人談論愛情,太可笑了,他絕不是如此兒女情長的男人,他不愛她,只是,只是可憐她罷了。

  謝懷則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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