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九味齋的所有人都堅定地告訴他,那串葡萄就值這個價錢。
從管理層到服務員,所有人都跟統一好了口供一樣。
調查組裡的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們本想見一下那個售價三十萬的葡萄,但是很不巧,廚師說最後一半在一個小時前已經被處理完做成糕點了。
他們的老闆又恰好不在店裡。
廚師找到一張紙條,在上面寫下一個地址遞給他。
「我們老闆就在這個地方,賣我們葡萄的人也在這個地方,你們如果有什麼問題,就去那裡一併調查清楚吧。」
手中捏著那張薄薄的紙片,蕭默低頭一看,掃到上面用黑色原子筆寫的地址後,他的呼吸一滯,手還抖了一下。
組員見他目光呆滯了好幾秒,還保持著一個姿勢沒動,就跟石化了一下,連忙伸出手拉他。
「蕭組長,你怎麼了?」
「蕭組長?」
喊了好幾聲,蕭默終於回過神了,「嗯,我沒事。」
組員奇怪地點頭,緊接著問他,「那我們現在要去這張紙上的地址嗎?」
摩挲了一下手裡的紙,蕭默神色複雜地點點頭。
「去。」
幾人上了車之後,才有一個平日裡關係好的組員好奇地問他。
「蕭組長,剛才你看到那張紙是什麼表情,跟天塌了一下,這個地址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提及此,蕭默剛緩和的心情又緊張了起來,他深吸一口氣,什麼也沒說,只是嗯了一聲。
垂下眸又掃了一眼那張寫了地址的小紙片,他仍是有點無法接受似的。
這個地址……
他可真是太熟悉了,刻在骨子裡的熟悉。
若問原因的話,那就是他也姓蕭。
蕭默是蕭家五代以內的旁系,因此每逢過年的時候,他都要隨自己這一支的長輩去蕭家送禮,祭祖,參加年宴……
從出生之後,據說一年都沒有落下。
但即便一年只去一次,這個地方也仍像刻在他骨子裡一樣難忘。
主家端莊,凜然不可犯,現在讓他去那個地方調查,這跟去老虎嘴上拔毛沒什麼兩樣。
蕭默表面上看著還算平靜,實際上死了有一會兒了。
十幾年前他入仕途,還是父母帶著他去主家給家主送禮,講了這件事。
如果不是有蕭家在背後的托舉,他哪能年紀輕輕走到這個高度。
三十七歲在外人來看不小,但要知道,與他同一階級的最少也都五十了。
蕭默不敢想,就算家主不說什麼,但如果讓家中父母、同支的長輩知道這件事,他回去免不了被所有人圍著痛批大逆不道。
左右都是死,選個好看的死法也沒什麼用。
抱著這樣的心情,調查組的車停到了蕭家胡同外的守衛面前。
車裡不明所以的組員還在新奇地議論。
「怎麼這裡還有保鏢守著?」
「不知道,有種不明覺厲的感覺。」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組員已經掏出了自己的身份牌,對攔著他們的保鏢說。
「你好,我們是特別成立的調查組的,要進去調查一些事,請你們讓路,讓我們過去。」
聽到他的話,保鏢有些詫異地掃了一眼這兩輛車。
這個胡同裡面住的不是蕭家就是傅家,他們要進去調查誰?
眼看場面有些僵持,蕭默害怕鬧出什麼不愉快,連忙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說來也巧,他和這個保鏢還是認識的。
去年過年的時候,他是開著車來的,但是車太多了停不下,於是就拜託這個保鏢幫他找位置。
現在兩人相見,對方顯然也認出了他,更驚訝了。
蕭默有點尷尬,他走過去,站到保鏢身前,壓低聲音,「我們來找九味齋的老闆,叫錢增生,他們店的店員說他在這個地方。」
聽到這話,保鏢點點頭,抬起手給他指了一輛車,「你說的那個人我知道,進去兩個小時了,車還在那裡停著。」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那輛車,蕭默緊張地問,「他現在是在蕭家嗎?」
「不是,在傅家,傅老先生的客人。」
保鏢的話音落下後,蕭默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
還好還好,是在傅家,他回到家不用背上個大逆不道的罵名了。
看到他變來變去的臉色,保鏢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說。
「但是如果你們要查葡萄的事,那就得去蕭家了。」
蕭默臉上的表情由從容轉為僵硬,他似乎是無法理解一樣,「為什麼?」
保鏢一臉『你消息也太落後了吧』的表情,語重心長地告訴他。
「因為那葡萄是咱小姐種的啊,你公職人員不是該負責任嗎,那你不僅要查傅家,還要查咱小姐。」
蕭默已經滿臉麻木了,但仍抱有一絲希望地問,「哪個小姐,不會是……」
「對嘍,就是家主的女鵝,我們聰明善良的卿卿小姐。」
提到卿卿的時候,他顯然多了些熱情。
「小姐太可愛了,你調查的時候注意一點,要是把她嚇到了,家主會索你命的。」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蕭默:「………」
在那一刻,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
「好了,我先給傅家打個電話說一下,不過你們的車不能開進去,原因你也知道。」
蕭默僵硬地點點頭,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車上的。
見他回來,組員們都湊過來,好奇地問他。
「怎麼說的組長?讓咱進去嗎?」
「裡面住的是誰啊,怎麼這麼大架子?」
「組長你怎麼了?」
等所有人說完後,蕭默才開口,聲音有些飄忽。
「都下車走進去,進去了小心點,別損壞了裡面的一草一木,還有你們幾個平時嗓門大的注意一點………」
全部交代完後,他宛如行屍走肉一般帶著自己的組員下車。
保鏢給傅家打了電話,給他們放行了。
看著落後幾步,表情呆滯的組長,調查組的人都很不理解,三兩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組長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感覺有種奔赴刑場的樣子。」
「不知道,自從看到地址後就不對勁,剛才下去跟保鏢說了幾句話,情況更嚴重了。」
「我感覺他好像有點……害怕?但是怎麼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