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婚後二三事

2025-01-05 00:52:42 作者: 超愛小螃蟹
  秋去春來,一年光景。

  一切步入正軌。

  九月夜。

  沈嘉歲興致一起,在院中練了會劍法,熱得大汗淋漓,這才心滿意足去沐浴。

  白芨為沈嘉歲擦著濕發,透過銅鏡瞧見自家小姐沒心沒肺的模樣,撓了撓小臉,到嘴的話又吞了回去。

  昨兒隨小姐回沈府,待到小姐去找將軍之時,夫人突然偷偷將她拉住,問起了小姐的「私事」。

  她自然知曉夫人在擔憂什麼,因為算起來,小姐和姑爺成婚已滿一年了,但小姐的肚子始終沒有動靜。

  夫人問她,小姐和姑爺私下感情究竟如何。

  她答:如膠似漆。

  她可沒有說假話,小姐和姑爺黏糊著呢。

  只要姑爺沒有公幹,那都是時時刻刻待在小姐身邊的,再者他們夜裡......夜裡也沒少.......

  咳咳。

  白芨紅了臉。

  夫人聽到這裡,驀地一拍大腿,嘴裡念叨著:「壞了!」

  「這意味著,不是歲歲不行,就是修直不行,他倆總有一個『不對』!」

  「莫急,莫急,此事容我細細思量一番。」

  夫人邊念叨著,步履匆匆地走了。

  這件事她還沒想好,要不要告訴小姐呢......

  白芨想得入了神,不料沈嘉歲這時起了身,笑道:「不必擦了,吹吹風,一會兒自然也就幹了。」

  「白芨,你去歇著吧。」

  白芨手裡還捏著帕子,聞言喊了一聲「小姐」,沈嘉歲已經腳步輕快地出了正屋。

  大書房的門窗敞著,晚風透過雕花窗欞,悄然潛入書房。

  江潯正埋首案後,手上翻著文書,忽有一陣若有若無的芬芳傳入鼻息。

  門口腳步聲響起。

  江潯當即抬眸,便見沈嘉歲踏步而入。

  她該是剛沐完浴,如雲烏髮隨意披散著,發梢猶有晶瑩水珠滴落。

  湖水綠長裙恰似一泓碧波,輕柔地貼合著她的腰身,每一步搖曳間,裙擺微漾。

  沈嘉歲見江潯瞧過來,眉眼一彎,偏頭笑道:「你自忙著,不必管我。」

  眼波流轉間,似含秋水。

  偏她撩人不自知,擔心擾了江潯,還特地離得遠遠的,徑直走到了北窗下的軟榻。

  江潯兩隻手都伸出去了,迎個了寂寞。

  又見沈嘉歲走到榻前,隨意往上面一歪,右手取來茶案上的《遊記》,左手輕輕捋了捋耳畔滑落的髮絲。

  袖口落下,露出白皙皓腕。

  江潯不由地起了身。

  可沈嘉歲已經尋了個愜意的姿勢,抬手翻開了書頁。

  她讀得認真,指尖輕輕滑過紙面,動作輕柔緩慢,時而微微蹙眉,時而又微微抿唇。

  北窗的晚風吹進來,滿室瀰漫著她沐浴後留下的香氣,馥郁而不濃烈,幽微綿長,絲絲縷縷鑽進人心。

  江潯瞥了眼案上的文書,轉身輕手輕腳出了門。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嘉歲感覺身邊軟榻微微一陷,不由從書中抬起頭來。

  江潯不知何時出去沐浴了一番,換了一襲素淨白衫,似新雪初降,不染塵埃。

  他的烏髮整齊束起,一支羊脂白玉簪子橫貫其中,在外人面前的威嚴與冷峻早已消失得一乾二淨。

  沈嘉歲看得眼睛都有些直了,毫不掩飾臉上的驚艷與怔愣。

  這......哪還是讓所有人忌憚敬畏的江大人,看上去,就是個飽讀詩書的文雅書生,還尤其俊俏的那種!

  江潯瞧見沈嘉歲這副神情,嘴角微微揚起,安心了。

  他就說嘛.......

  「歲歲在看什麼?」

  江潯狀若不經意地探身過來。

  沈嘉歲將手中的書往前一攤,目光卻還流連在江潯臉上。

  怪......怪好看的。

  這時候,江潯將書接了過來,卻朝窗外一指,溫聲道:

  「花間明月,松下涼風,輸我北窗一枕。」

  「這是我在前世讀到的,當時就特別嚮往,而今倒是應景。」

  沈嘉歲隨之望向窗外,口中低低復念了一遍,不由眸光晶亮。

  「確實——」

  話到此處,她忽然沒了聲音。

  因為身後江潯突然舒臂,將她整個人攏入懷中。

  如此溫熱的身軀貼上來,叫吹了許久涼風的她不由地打了個激靈。

  江潯的懷抱漸漸收攏,呼吸落在沈嘉歲頸後,越發滾燙。

  「阿潯,這是書房......」

  沈嘉歲弱弱提醒了一聲,實則心裡也跟貓撓似的,炙熱的呼吸落在耳後,叫她手腳都跟著熱起來了。

  「那就去內室,好不好?」

  江潯低沉的聲音響起,和方才溫潤的嗓音已大不相同。

  沈嘉歲微微垂下頭去,睫羽如同蝶翼微微顫動,口中低低溢出一聲:「抱。」

  江潯眉眼一彎,不忘將北窗關上,而後俯身打橫抱起沈嘉歲。

  垂眸間,見她面若朝霞,眼神飄忽,江潯當下一邊朝里走去,一邊啞聲道:

  「我方才出去的時候,把大家都支走了。」

  沈嘉歲聞言驀地抬起頭來,後知後覺江潯這是蓄謀已久,難怪他又是沐浴,又穿上了她最愛看的淺衣......

  「阿潯,你!」

  江潯將沈嘉歲往榻上輕輕一放,伸手勾下幔帳,卻是問道:

  「歲歲,我這一身不好看嗎?」

  沈嘉歲:「.......」

  可惡,說不出昧良心的話。

  榻上很快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忽而沈嘉歲聲音微提,「阿潯,是不是忘了那個.......你不是說要避著?」

  江潯聲音啞沉:「再避下去,爹和岳丈大人都要以為我不行了......」

  羅幃輕顫,錦衾翻覆。

  面紅耳熱,滿室旖旎。


  .......

  第二日,沈嘉歲是從書房醒來的。

  江潯已經上早朝去了。

  沈嘉歲一想到待會兒要面對白芨,臉上就覺得熱得很。

  又想起昨夜擁在一起時,提到了......孩子。

  正月里完婚的紀表弟和寧兒,兩個月前就傳來了好消息。

  當時娘就在一旁,十分隱晦地瞥了眼她的肚子,她其實都瞧見了。

  當初阿潯問過她孩子的事,她期期艾艾,覺得十分怪異又不可思議。

  阿潯便知她沒有準備好,也道時日尚早,不必著急,於是隔日就搗鼓了一樣東西,說是能避著。

  白芨昨日的欲言又止,她其實也瞧見了,原是想著時機也差不多了,沒想到阿潯也被「問」過了。

  這種事,到底要講究緣分。

  阿潯也說了,莫強求,放寬心。

  這般想著,沈嘉歲神色一松,拍拍肚皮,翻身而起。

  .......

  時日漸過。

  沈嘉歲早已將孩子的事拋諸腦後,可今日一早,白芨卻眼神飄忽,局促不安。

  她心裡頭一咯噔,莫不是白芨遇到什麼難處了?

  待到四下無人,她將白芨拉到身邊來,正色道:「白芨,你近來......」

  白芨實在藏不住話了,附耳低聲道:「小姐,奴婢數著呢,您的癸水遲了六日了!」

  沈嘉歲驀地一怔,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旁的人家規矩重,人口也多,家中媳婦的癸水都有婆子專門記著,若有延遲,早早就報到當家主母那裡去了。

  江府可沒有什麼長輩,沈嘉歲在這裡,她的一言一行就是規矩,想如何便如何。

  癸水這種事,也都是白芨一直替她記著。

  想到此處,沈嘉歲呼吸微微一窒,「白芨,你的意思是......」

  白芨扯著自家小姐的袖子,已然緊張得連連點頭。

  沈嘉歲忽然懂了。

  難怪這幾日,她只要一拿槍劍,白芨就頭疼腦熱,她要騎馬,白芨就喊著坐馬車,她坐馬車,白芨又恨不得鋪上十層褥子。

  白芨絞著手,不安地說道:「奴婢是擔心,叫小姐空歡喜一場,故而不敢隨意開口,這幾日都小心著呢。」

  「但這都六日了,小姐,奴婢覺著......」

  沈嘉歲耳邊嗡嗡作響,一時之間什麼話都聽不清了,垂眸瞥了眼自己的肚子,喃喃一句:

  「完了,八成揣小孩了......」

  畢竟,她癸水向來極準的。

  .......

  沈嘉歲翻了翻江潯的醫書,發現推遲六日,把脈其實還是拿不準的。

  她想了想,決定過幾日,待脈象能摸出來了,再同江潯說。

  當天夜裡,屋內靜謐無聲,唯有一盞燭火在床畔搖曳,透過輕薄的床幔,灑下柔和又朦朧的光暈。

  沈嘉歲正心神不寧,忽而聽得身側江潯溫聲開口:「歲歲,我給你把個脈吧?」


  沈嘉歲驀地坐了起來,江潯趕忙也跟著起身。

  「好。」

  沈嘉歲方應聲,已經乾脆地朝江潯伸出手去。

  只是她指尖輕輕顫動,似乎沒有看起來那般乾脆利落。

  江潯先是輕輕捏了捏沈嘉歲的臉頰,這才握住她伸出來的手,置於自己掌心之上。

  隨後,另一隻手搭上沈嘉歲的脈搏,開始細細把脈。

  他的動作輕柔而穩健,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

  沈嘉歲的事,江潯從來都是放在心上第一位的。

  這個月的癸水遲了六日,江潯比沈嘉歲本人都要清楚。

  他只是......也在等,不希望給沈嘉歲壓力,更不願叫她提心弔膽。

  但是今日下朝歸家,他一眼就瞧出沈嘉歲的不對勁來了。

  他的歲歲,大事上從不馬虎,其餘時候,心思向來都是寫在臉上的。

  此刻,江潯的神情極為專注,修長的手指感受著脈象的每一絲變化。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停滯,唯有燭火偶爾「噼啪」一聲輕響。

  沈嘉歲身子微微前傾,難掩緊張地注視著江潯的神情,試圖從他的神色變化懷中捕捉出些許端倪來。

  這時候——

  江潯的手微微一動,原本平靜的面容泛起了漣漪。

  沈嘉歲跟著心頭一顫,動了動唇,還是喊了聲:「阿潯?」

  江潯抬眸注視著沈嘉歲,原本心神激盪,可當觸及沈嘉歲迷茫而忐忑的懵懂神情時,心頭霎時一軟。

  「歲歲。」

  江潯傾身而來,伸出手臂將沈嘉歲攬入懷中,動作一如既往的輕柔,從來像對待稀世珍寶般。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在沈嘉歲耳邊低語:

  「歲歲,我們的孩子,該是來了。」

  話一出口,江潯眼眶一酸,胸腔瞬間被無數情緒脹得滿滿當當。

  很歡喜,很奇妙,很惶恐,也很榮幸。

  他將為人父。

  這是他兩輩子都不曾想過的體驗和收穫,來得這般突然,叫他幾乎慌了手腳。

  沈嘉歲愣住了,腦子裡思緒混亂。

  可不知為何,眼眶漸漸泛紅,淚水不聽話地在眼眶中打著轉。

  她稍稍退開,與江潯四目相對。

  他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喜與感動,還有燭光里涌動的淚花。

  隨後,二人相視一笑,緊緊相擁。

  帳內,暖意滿盈。

  孩子,是天給的恩賜。

  而眼前人,撐起了彼此的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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