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賃署?
從這個衙門的名字,張良便聽出來了大概的用意。
「只是,黔首們敢向朝廷租借麼?」
贏野一邊背著手往一邊走,一邊笑著說道:「這你就太小看黔首們了,在不違背法律的情況下,黔首們沒有什麼是不能幹、不會幹的。」
「新式農具若是用上了,效率比之前要提高許多,這一點足夠他們跨越自己心中的恐懼了。」
「放心吧。」
張良跟在贏野的身後慢慢走著,兩人沿著田間的地壟上看著這四周的風景如畫。
「那難道殿下不擔心黔首們將這些農具破壞麼?」
贏野嘿嘿一笑:「這就更簡單了。」
他偏過頭:「子房,你猜猜我準備怎麼做?」
張良猶豫半天,終究還是試探性的說道:「殿下打算讓黔首們在租賃農具的時候,提供一筆金錢,若是有所破壞,便從這筆金錢中扣除?」
「可若是這樣,黔首們租賃農具的時候可能會十分謹慎——他們會害怕這是朝廷的陷阱。」
贏野點了點頭後又搖了搖頭:「「押金」麼當然是要收的,但並非是以這種方式收取。」
「押金的收取反為兩個部分——第一個部分,普通的黔首、農戶;第二個部分,一些趁機想要薅朝廷羊毛的富戶以及....地主們。」
是的。
贏野預料,一定會不只是那些貧困的黔首們來租賃農具,占朝廷的便宜,那些富有的地主們同樣會想要薅朝廷的羊毛。
所以他提前想好了應對措施。
薅朝廷羊毛?
張良聽著這個新奇的比喻,臉上閃過一抹好奇的神色,但轉瞬間就理解了這個詞的含義,而後不由得感慨道:「殿下的這個用詞,果然是讓人覺著新奇啊。」
「只是不知道殿下想了什麼辦法?莫非是與押金制度有關係?」
贏野點頭:「不錯,與押金制度有關係。」
他輕笑一聲:「對於普通的貧困黔首,則是簡單查閱他的身份,看看其是否有違背秦律,而後將是否違背秦律、以及他在民間的口碑所做一個等級劃分——分為五等。」
「第一等所需要繳納的錢財最多,第五等所需要繳納的押金最少。」
「或者說,第五等需要繳納的「金錢」是最少的,只是幾個秦半兩而已,而他們所押上的是自己的「信譽」以及未來的「信譽」。日後朝廷肯定還會出很多的「租賃物」,他們不會因為一個農具就損害自己的信譽,導致自己以後的租賃出現問題。」
「而對於那些貴族、地主來說,區分則是要更加詳細一些。」
「同樣劃分為五個等級。」
「但老秦人的貴族以及地主,直接評定為三等以上,而其餘地方的貴族則是依照他們對大秦工作的配合度來區分一到四——是的,他們短時間內不能夠享有第五等的信譽度,除非他們做出了一定貢獻,然後徹底的投入大秦的陣營。」
贏野嘴角含著笑,看著張良,眉宇中帶著些許的愉悅之色。
「如今朝廷能夠租賃的只是新式農具,以後朝廷或許還會出現新的可以租賃的東西,但這些東西都需要一「信譽度等級」來劃分使用。」
「你說....」
「這些士大夫階級,他們還會那麼死心塌地的跟著六國餘孽們麼?」
是的。
新式農具的推廣便是贏野準備刺向六國餘孽的第一把刀,這把刀並不算是那麼的鋒利、無可阻擋,但他卻是那麼的....誘惑人心。
張良幾乎是瞬間就看到了這個計策中蘊含著的另外一層含義,他看著贏野說道:「這也是殿下對老秦人安撫的一環?」
是的,對老秦人的安撫....
昔日的大秦為什麼會那麼快的崩塌?甚至好似沒有什麼老秦人站出來幫助大秦抵抗那些逆賊,到了最後甚至幫助了劉邦?
為什麼呢?
很簡單,因為寒心了。
老秦人辛辛苦苦的幫助大秦一統天下,但不僅沒有得到「應該得到」的,反而自己和其餘六國之人一模一樣,甚至還不如他們。
尤其是....政哥的某個行為。
請注意一點,秦律規定中的老秦人是不能夠經商的,秦律很仇視秦國的商人,但政哥卻在一統之後公開讚賞巴中寡婦「清」的經商行為。
這只是一個點。
雖然政哥是想要拉攏巴清,也並沒有做錯吧。
但老秦人看不懂幹這些,他們只是知道....自己寒心了。
所以,贏野要安撫一下這些老秦人,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們「老秦人幫助我們打下天下,我一定會給你們好處的」。
任誰都看得出來,朝廷會源源不斷的研究出來新的東西。
「信譽度」以及「租賃署」一定會被繼續擴大——這種時候,直接能夠被劃分為第三等以及以上的老秦人們,便是占據了實打實的便宜。
新式農具的押金或許不多,但以後的新東西呢?
這些錢雖然會還給他們,但錢在手裡可是能生錢的,誰不願意留在手裡呢?
當然了,最重要的不是省下的這點錢,重要的是面子知道不?
我有你沒有!
這就是面子!
朝廷還記得我們!這就是面子!
大秦記得我們這些「燃料」!這就是面子!
對於華夏人來說,面子永遠是最重要的!
當然了,這僅僅只是拉攏安撫老秦人的手段之一,接下來麼,贏野最重要的打算則是找一找李斯那個傢伙了。
他摸了摸下巴,回過頭看著張良:「子房啊,跟孤走一趟吧。」
「我想,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交給你和李廷尉去做。」
.... ....
東宮
蒙毅坐在大殿內,身為東宮屬官的他正在幫助贏野分門別類。
他看了看面前分好的奏疏,長舒一口氣,順帶悄無聲息的將一本奏疏壓到最下面,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十分坦然。
學好不容易,學壞還不容易?
.... .....
廷尉府
李斯慢悠悠的喝著茶,李由則是急匆匆的跑了進來,臉上則是帶著焦急。
「父親——父親!」
李斯翻了個白眼:「教了你多少次了?行事要穩重!什麼事情讓你大驚小怪的?」